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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歇脚之后,应好将手中的玉珠小心收好,起身继续往北,一路上大树参天蔽日,荆棘荒草丛生,饶是她武功高绝,速度也慢了下来。
      一道天堑忽现眼前。
      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倾身下望,怪石嶙峋,沟壑纵横。
      路到这里就断了。
      应好“咦”了一声,在崖边裸露的乱石上仔细地来回查看,终于在一处灌木掩映的巨石旁发现了端倪。石头悬空朝外的地方有一处斜斜往下的小坡,大约就两脚宽,大约五六步,就绕到了巨石背后,藤蔓杂草之下,有个弯腰才能进的小洞。
      她一向不喜欢钻洞,尤其是这种又小又窄又长又黑,不知道路通不通,终点究竟在何处的洞。这在现代,大约是幽闭空间恐惧症一类的,应好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咬着牙弯腰进洞。
      龟行七八丈的样子,洞才变得开阔些,应好直起身子,搓燃火折子,低下手举在腰侧,火苗依然明亮跳跃,可见洞内是有空气流通的。
      洞虽曲折,但大体方向便是往下去的,间或还有几处有阳光漏入,时宽时窄,窄时仅容一人通过,宽处却是能容百人的高堂大室,果然不出所料,在洞里,人留下的痕迹便陡然多了起来,燃尽的火把,熏黑的火坑,便溺的痕迹,丢弃的破水囊烂鞋头,估计是没想到还有人能发现这处足够隐秘的通道吧。
      走出山洞,应好发现自己已身处悬崖谷底,周边是郁郁葱葱的大树,甚至不远处还有一条潺潺溪流。
      天色晚了,忖度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当晚赶回大营,她干脆决定,就地露宿一晚,次日再继续探查,为了不留下痕迹,干脆趁着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寻了几个果子胡乱糊口,又采了些驱虫蛇的药草揉碎给自己涂上一些,便在大树垭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金乌初升,应好便再次动身,先从谷底爬上另一侧的高山,再行三十余里,林中渐渐有了人迹,那条贯通南北的隐秘小路反倒更加难辨认了。
      应好想了想,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在地上揉搓一番,夏衣轻薄,很快就变得破旧,再将这又皱又脏的梅干菜套回身上,抓散发髻,又往头上洒了几把沙,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然后又用石子儿弹了两只兔子抓在手上,便有几分像是山中猎户了。
      再往外走,便是下山的路,碰到的第一个人,不,应该是第一拨人,不是入山砍柴的百姓,不是在山中狩猎的猎户,却是一队巡山的士兵。
      看他们的披挂打扮,显然是北燕人,看来这已是北燕的地盘无疑了。
      应好想了想,将手中那只还在蹬腿的兔子松了手,那灰皮毛的家伙显然一路被晃荡得十分晕乎,半晌才发现自己自由了,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兔子!哈哈!有兔子!”
      林子里陡然喧闹起来,粗嘎的声音此起彼伏。
      “快抓住它!”
      “来不及用箭!快!”
      “你们堵那边!我们堵这头!”
      应好深吸一口气,连滚带爬地朝那只兔子追去,一下子闯进了北燕士兵的包围圈,她狼狈地扑腾了几次,总算把兔子一把按在身下,而北燕人的大刀,离她不足半尺。
      “呦呵,”那腮胡浓密,体味亦浓重的士兵一手抓住应好的胳膊,一手拎起应好身下的兔子,哈哈大笑,“本想猎只兔子,没成想还猎了个小娃儿。”
      “放开我!放开我!”应好佯装挣扎。
      士兵的大手如蒲扇,粗糙有力,“刺啦”一声,便将应好的半截袖子扯破了。
      小队中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出声制止了他,让他将人带到跟前盘问。
      应好瑟瑟发抖,给自己编了个身份,把话说得颠三倒四。
      父亲是燕国人,原先是军中兵士,一次随队过境打秋风,掠到一个年轻的大梁女子,便干脆做了逃兵,一路躲进深山,仗着身手做了个猎户,还和那女子生了孩子。
      他从小跟着父亲生活在深山中,打猎为生,除了偶尔用皮毛和兽肉交换些生活所需,平日并不与人接触,后来父母皆亡故,他打猎的水平远不及父亲,便在山里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流浪生活。
      这几年,应好不是往来于几国各地,深入险境寻药,就是在大梁边境与北燕作战,燕国的语言自然也会上一些,作为一个藏匿在两国交界处深山老林里,极少与外界交流的猎户,将两国的语言交杂着磕磕绊绊地讲,反而比说得一口流利的北燕话更不容易让人起疑。
      天下几分,各国连年混战,逃兵自然也不少见,若是抓住了逃兵本尊,那自然是要带回去受刑的,不过既然只是个后人,虽按照律法,逃民一旦被抓,必须就近入籍,劳役加倍,可逃民日多,这一条也形同虚设,若还是个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小孩儿,他们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行了,你走吧。”领头的那个居高临下,用眼睛的余光扫了衣衫褴褛、瘦瘦小小的应好一眼。
      应好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如受惊的老鼠般转身往外跑,却不想回头两步,就撞在一个士兵身上。
      那人嘿嘿狞笑:“把兔子留下。”
      应好小心翼翼地回头指指不远处另一兵士手中那只已经歇菜的兔子,就是方才她放了又扑住了的那只。
      “少废话,我是说你身上的那只!”
      似乎心中激烈地挣扎了一番,应好才依依不舍地解下后背上挂着的那只兔子,慢慢放在地上,一溜烟地跑走,中途还狼狈地摔了一跤。
      身后传来那群北燕士兵乱七八糟的笑声。
      一路跑进林子,应好几步蹬上了树,才松了一口气。
      比起杀人,演戏难多了,不过自己这么卖力,应该没露什么破绽……吧?
      绕开北燕士兵巡山的线路,翻过山尖,眼前豁然开朗。
      山下不远处的平原上,就是北燕军队的驻扎地,若论军营的规模,至少也是一千人以上。
      她的目力好,刚才凑近的瞬间,瞥见了领头的那人腰间的牌子,写着“南戍□□游击将军高十一”,也该回去问问,北燕戍边的□□军中,哪位游击将军姓高,又为何会领兵常驻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小将军!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也不交待一声,还一夜不归,殿下都问了好几次了!”列战英一脸焦急加无奈。
      应好指指忽雷背上的一只黄羊和几只兔子:“战英哥,给你们加餐呀。”
      “别废话了,赶紧的,先去见过殿下!”列战英拉起应好,就要往帅帐的方向走。
      “等等等!”应好伸手把马背上的猎物卸下来扔在地上,轻拍自己的马,为它理了理马鬃,“去吧,去找腾霜玩儿去。”这才跟着列战英往里走去。
      至于地上的猎物,自有人收拾。
      果然一进营帐,便听到不苟言笑的靖王殿下那硬邦邦的声音:“又去哪胡天胡地了?”
      “嘿嘿嘿,”应好嬉笑,“我说我去北燕二日游了,殿下你信不信?”
      萧景琰抬头挑眉:“我们驻地离北燕最近的城镇平怀尚有近六百里,你一骑绝尘跑到平怀,又再从平怀赶回来?”
      “错了,”应好自发地从营帐一角的小几子上拎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喝完才说,“我是靠这一双腿去的。”
      萧景琰嗤笑一声,摆明了不信。
      “别说笑了。”列战英亦不相信。
      应好摇摇头:“我只说我去了北燕,又没说我去了平怀,你们怎知我不能做到呢。”
      接着她拿出玉珠,将这两日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详述,萧景琰和列战英听着听着,面色愈发肃然。
      列战英禀道:“高乃北燕高门贵姓,北燕军中姓高的将领数不胜数,□□军中,姓高的游击将军应有四个,镇南将军拓跋武的亲外甥高坚和高慧,出身将门的高玄远,还有近年来屡建奇功,名声日响的玉面小将高延之。”
      “什么玉面,有双狐狸眼就叫玉面啊,”应好不客气地吐槽,“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这位高延之据说音容俊秀,风流倜傥,为了让人不对他的样貌评头论足,每次出战都会戴上狰狞凶恶的面具,因为武功高强,熟谙兵法,作战英勇,屡建军功,名声鹊起,渐渐不知从何时起,有了这个玉面将军的美称。
      若是在现代,更像是明星炒作的标准套路。
      应好曾经颇为好奇,去年深秋北燕边军来犯,恰好遇上这位玉面小将在军前叫阵,她上去应战,故意来回战了二百回合,才使了巧劲一剑挑掉了高延之的面具。
      样貌确实俊逸,一双眸子生得好,凤眼上挑,顾盼生辉,一段风流全从此处来,只不过这样的人才,若是在金陵,却也称不上独一无二,大约是北燕人多数样貌粗犷,才显这位小高将军特别玉树临风吧。
      应好这一句,帐中的气氛也松了几分,萧景琰倒是觉得应好是孩子气的妒忌和敌意,笑斥了一句:“别打岔,说正事。”
      几人起身,来到沙盘前,对着一览无余的高山大川和平原,萧景琰盯着金牛山一带:“长离,说得仔细些。”
      古代的沙盘并不十分精确,和现代精确到米的卫星定位不能比,应好也只能大致描述:“牛金山东南麓尚有一村,我从牛金山西侧入山,翻过竹林一带,山中就几乎没有人迹了,若不是偶然发现那些痕迹,我也不会一路追到北燕去。”
      “大约北行至此,两侧悬崖高耸,特别是南侧,崖壁直立,草木难覆,若非自然造化鬼斧神工,有一岩洞直通谷底,便只有飞鸟能过去了。”
      “过了天堑,还要再行三四十里,才能到山林边缘,北燕在此扎营,看营寨规模,应在千人以上。”
      萧景琰抿紧了嘴唇:“此处离平怀至少有五百里,离梁燕两国时常交兵的边境亦有五百里,北燕人若要从此处出兵,还要在自己境内绕过吕梁山脉,从备战来说,此处不是一个前哨或扎营的最佳位置。”
      “但他们就是在此处设防了,人数不多不少,还有兵士巡山,这说明,他们知道从这个地方的山里可能会跑出什么,却又知道天堑隔阻,不可能会有大队人马奔袭,所以在以防万一——” 应好接住他的话茬,“问题来了,北燕人知道有这么一条道,用这条道做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不知道?大梁到底有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知道?他们又用这条道做了些什么?”
      看似只是一条密道,一个个问题抛出,愈问愈让人背脊发凉,心惊肉跳。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消息基本靠传说的年代,一国能掌握这样一条虽然难行却绝对隐秘的通道,就能不断地派出探子,不断地收集有用的消息,甚至可能会对两军两国的战局造成巨大的影响!
      这样想着,萧景琰坐不住了:“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不……不用吧?”应好傻眼,“军不可一日无帅,真的要去,也是我带两个老练的斥候去就行了,真不济还有战英哥呢。”
      出于对领导的三分尊重,她硬是将“你去大约除了拖后腿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句吐槽吞了回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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