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93、泡沫

　　韩胤旭越说越气，他在说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他就是为自己不值，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才气急乱跳。
　　可艾鸣水没有给他奉上热茶，而是回屋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像挥苍蝇似的将他挥走了。
　　小天出院没多久就被周华接走了，他听小彤说完对着天空恨恨的说了声“活该”，突然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下了班他就过去了，知道他不会开门，所以带着个开锁匠。在门口威胁了两声艾鸣水就开门了，韩胤旭付了钱就跟着进屋了。
　　艾鸣水视他为空气一言不发，一会儿站在窗前伸头看看，一会儿在屋里走走转转，反正就是停不下来。神情看似悠闲自在，实则很是没头没脑。韩胤旭也不说话，直接进厨房忙活去了，将饭菜端上桌时艾鸣水还在屋里踱步。他走过去把他拉到餐桌上坐下，艾鸣水也不客气也不气恼，拿起筷子就吃了。可吃饭却不老实，吃几口就要站起来走走，重复之前的动作。一顿饭吃下来用了两个小时。
　　吃完饭，艾鸣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韩胤旭给他切了苹果之后去洗碗，洗完出来一看，苹果和盘子都躺在地上，艾鸣水还是走个不停。电话响了也不接，韩胤旭拿起电话，小燕。
　　递给他，他看看就挂断了。韩胤旭让他去洗澡他也视若罔闻，置之不理。韩胤旭找来他的睡衣将他推到洗手间他才进去洗澡。
　　洗完又开始在客厅里踱步了，等韩胤旭洗完出来他还在踱步，好像不知疲倦似的。韩胤旭叹息一声拉他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艾鸣水就紧张了，他嘟囔着不困，不想睡。韩胤旭拿来他的电话递给他，“要不给周华打个电话，听听小天的声音。”
　　艾鸣水看着手机酝酿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哭了一声，接着就坐在那里无声流泪了。
　　那晚是韩胤旭进去的，艾鸣水咬着牙齿脸色刷白，但始终也没哼一声，只是不断的流泪。韩胤旭再怎么温柔对他也是伤害。他不愿也不能下去，这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屋里的冷气开的很足，韩胤旭还是汗流浃背，艾鸣水却冻的不行。韩胤旭给他盖着被子，身下动作依旧不停。他全身心投入这酣畅淋漓的快感里面，什么都不想，只想释放自己，或者取悦他。
　　可真的取悦他了吗？
　　也许是有的。
　　他那么温柔小心，像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器般怜惜着他，他渐渐停止了哭泣，但也没有迎合过他，只是像个木头一样由着他折腾。表情呆滞，眼神涣散，如果不是眉头紧皱着，嘴巴紧抿着，韩胤旭都怀疑他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他想报复他，想让他叫出声，于是加快速度冲击着，可他却跟故意似的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撬开他的唇一起动作着，这才听到几声言不由己的哀嚎，对他来说可能是痛苦的哽咽，可对韩胤旭来说却是幸福的呻吟。
　　反正已经这样了，该破碎的早就破碎了，得不到的注定也得不到了，倒不如痛快一时是一时。反正为他伤心死也没见他有半分心疼。
　　在这种工作思想的指导下，韩胤旭更加努力工作了，他数不清自己喷了几次，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种绝望的濒临死亡的快感让他顾不得那么多，在一起一分钟就赚六十秒，能赚一点是一点。
　　他也曾问自己，难道此生就这样荒唐下去不死不活？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法？他清晰的明白，这两个问题本身就很荒唐可笑。倘若他还有一点思想，这样的人生就必须按照这样的方式进行下去。沉沦也好，堕落也罢，执着也好，固执也罢，这是他的劫，注定要万劫不复的。
　　清晰也糊涂着，痛也快乐着，痛的越透彻，快乐的越纯粹。
　　之后的日子里，韩胤旭就像小彤说的那样，毁着他也毁着艾鸣水。他借着艾鸣水新房装修的空隙除了上夜班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这度过的。艾鸣水也不赶他走，反正也赶不走，心情好时跟他说句话，不好时就不理他。那个叫小燕的女人来过几趟，韩胤旭都是以艾鸣水的朋友自居。而且沙发上还毕恭毕敬的摆着一条夏凉被。
　　小燕对他的事情倒是很感兴趣，单刀直入的问他年龄工作等户口问题，旁敲侧击的问他恋爱结婚等隐私问题。
　　说实话他很烦，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人越来越不喜欢交朋友了，因为介绍自己的过去很累。介绍完还要被别人用功利的眼光打捞一遍自身的含金量，确实累，还不如他和小水纯粹的相亲相爱呢。
　　韩胤旭也很不想把她当成小水的老婆，但也无法无动于衷的不好奇他们的生活。小燕大部分时间都在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婚后生活有多幸福，尤其是小天接走后。用她的话说等于嫁了一个年轻的小鲜肉，还自带房子。
　　韩胤旭冷笑着听她描述，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他对她天上掉馅饼的感悟不感兴趣，对小水对她的殷勤备至也不敢兴趣，只盼着她赶紧走掉，只盼着他的小水快点回来。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本质，表面亮丽光鲜，内里断壁残垣。
　　如果感情是一条食物链，他好像一直处在食物链的最下端。如果说小水是个受虐者，那他就是一个受虐狂。
　　小燕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和艾鸣水的关系，对他也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从容应对，克制而周正的否定着。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不在叫嚣着赶紧摊牌。
　　摊牌不难，张张嘴的事，可摊牌之后呢？小水就属于他了吗？不会，小水还是别人的。他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到别人家里尝一口，然后吃干抹净走人，祈祷下次再来。
　　这种心情倒是蛮刺激，可毁的又岂止他自己？
　　算了，不摊牌了，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
　　其实真的用不了多久了，顶多也就两个月，他们的房子就装修好了。韩胤旭躺在沙发上，自己都替自己感到骄傲，还真他妈伟大，成全别人牺牲自己，比雷锋都雷锋。
　　他最盼望的就是晚上，只有那个时刻小水才真正属于他，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像个木头一样，不拒绝也不迎合任他索求。
　　只有两次他才像个有需求的人一样与他缠绵缱锩。小水当然不是突然转了性的，他骗他有办法把小天要回来，当他无意间说了这句话后，小水的眼睛刷的就亮了。拉着他兴奋的问有什么办法，他沉吟一会儿折中的说打官司。
　　小水的眼睛又暗淡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也咨询律师了，成功的几率很小。况且他也没有多余的钱打官司了。
　　可韩胤旭的话他是相信的，这家伙没对他说过谎，承诺的事几乎都办到了，这份信任他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过。虽然不喜欢，但却很信任，如此矛盾的存在。
　　他还是抱着希望问道。“能打赢吗？”
　　韩胤旭自信的点点头，“能。”
　　艾鸣水当即就抱住了他，并向他曾诺，“如果能接回小天，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我让你离婚跟我在一起你愿意吗？”
　　艾鸣水迟疑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头，“我愿意。”
　　那晚做的真是很销魂，用如胶似漆、如鱼得水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艾鸣水不再是块木头，他卖力的迎合着他，用身子为他建造了一条沸腾的小河，俩人在河里恣意的遨游，甜蜜又怅然。
　　韩胤旭低头看他，他的眼里除了喷薄的火焰之外，还带着满满的柔和明净。他突然觉得这只是一种形式，更多的是两人的相知相惺和包容坦诚。那一刻他觉得很是幸福满足，心里抖升出一种行过万水千山的沧桑感。更希望人生永远这般静谧恬淡，执手相看笑颜，天长地久永无尽，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天他就去咨询律师了，得到的回答跟小水的大同小异，概率小的可怜。他不甘心的咨询了别的律师，答案也相差无几。
　　那天晚上他狠心隐瞒了失望的事实，而是一脸兴奋的告诉他有很大的希望。
　　艾鸣水除了对他无比信任外，更多的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不管他信他还是自欺欺人，那晚他们配合的还是天衣无缝。韩胤旭由开始的愧疚到最后的沉沦，他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只觉得心与心的距离如此之近，胸中激荡的柔情带着狂野不羁的炽热，生生将身下的人儿揉碎在骨髓里。从未如此欢欣过，从未如此满足过，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这一刻的旖旎和缠绵竟让他觉得人生还是有奔头的。
　　可他的谎言像泡沫般易碎，第二天艾鸣水就从他的闪烁其词中看出了端倪，他没吵没闹，甚至连一丝失望的眼神也没赏给他。之后的每个夜里，艾鸣水已经不能用木头来形容了，他的身子冰凉的吓人，韩胤旭不得不用浑身的热度去暖化他。可暖化的了身，却暖化不了心。更可笑的是艾鸣水在他进屋之前就脱光了衣服等着XX，有时还会在睡前服用安眠药，索性眼不见为净。韩胤旭顿感索然无味，怎么动作都激不起他的一丝涟漪。
　　可就这激不起涟漪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房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小天的东西早就没有了，艾鸣水的东西也在往新房里搬。他们都过自己的新生活去了，就连小彤也貌似要结婚了。只有韩胤旭还守着短暂的美好回忆苦苦度日。直到艾鸣水彻底搬走，韩胤旭就像飞机失去了航线一般茫然无措，颓废绝望，生活变成了一汪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