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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骂你都没有成就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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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他一度陷入混沌里走不出来,有事没事就往艾鸣水店里跑,随便点几样东西,然后找个适合观察他的角度细细的端详他。有时看部电影,有时听点音乐,大部分时间还是一动不动的打量着他,直到泪水充盈眼眶才慢慢低头擦掉。
然后抬头接着凝望,他新换的发型很不适合他,显得很是猥琐。一看就知道受了那女人的挑唆。还有他红肿的左耳,显然不是吻的,估计是拧的。新买的衬衫也不合身,明显偏大几号,而且质量也很差,一洗就掉色的那种。眼眶下的淤青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女人打的?以他的窝囊性格被打也是活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实在不值得为他打抱不平。至于他脖子上那个暧昧的红章,哪怕他再怎么遮掩,也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一定是战况太猛烈才烙下的。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他那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给的了吗?吃得消吗?
他是怎么给的?怎么吃的?是那样还是那样?他们谁上谁下?一晚上几回?他会不会像他们那样呻吟?会不会对她求饶?艾鸣水受得了吗?会不会吃药?
乱套了,完全乱套了,越想越不堪了,只有卑鄙下流的人才会那样想,他绝不是个卑鄙下流的人。
秋天了,天气越来越冷了,路上行人下了班匆匆往家赶,他下了班一如既往的往人家店里赶。人多的时候就在那等着,站着或坐着。一直从秋天等到来年春天,俩人也没说过一句除了点餐之外的话。
艾鸣水肯定不会说的,韩胤旭刚开始很想说,后来被他凌冽的眼神骇得也寒了心。点完餐如果有位置就坐下,没位置就离开了。
店里的员工和时不时查岗的老板娘也看出了端倪,他无所谓,艾鸣水更是无所谓。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
有一次老板娘和艾鸣水说话,用他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艾鸣水淡定的说,“没有的事。”
“那他为什么老来店里?”
“因为我欠了他的钱,他怕我跑了,就像高利贷一样。”
他差点喷水,他要是高利贷,艾鸣水早被他啃的渣都不剩了。
老板娘也问过他,他跟艾鸣水的回答一模一样,老板娘问他欠了多少钱,他回答很多很多,下辈子也还不完。
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下了之后,全市就被一股流感侵袭了。韩胤旭也感染了,他是从一位产妇那里感染来的,除了产房第二天就开始头痛流鼻涕了,被感染的还有一起接生的李医生。俩人很快被隔离了,韩胤旭倒无所谓,对他来说哪都一样。小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了几天后被人接走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之后小张也被传染了,可不管她怎么哭诉也没人来接她走,她一边哀怨自己投错了胎一边和韩胤旭照顾源源不断的流感病人。在这些感染流感的医护人员中韩胤旭意外的看到了艾鸣鹤,他戴着巨大的白口罩,显得很是另类,但他什么也不干,仿佛来这里是被照顾的,不是照顾别人的。
韩胤旭还是无所谓,他每天例行公事的为他们分发口罩、体温计、药品等物,其余时间就和病人待在一起。老妈打过N次电话,说是联系好了医院要接他出去治疗,他想都没想就拒绝。倒不是他多伟大高尚,因为这是犯法的事,他一个流感病人私自出院,查不出来倒好,查出来了老爸老妈都逃脱不了干系。二老活了一把年纪了,不该为他这个不孝的儿子再操劳了。而且他有自信能活着出去,因为他还有心愿未了。
可大部分病人都没这个觉悟,他们每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尤其是小张,她作为医护人员竟然带头闹情绪,经常说些消极厌世的话,还不配合治疗。与他相比艾鸣鹤倒显得淡定多了,倒不是他多积极乐观,而是他一家三口都感染了,一岁半的宝宝被送到了儿童隔离区,他和妻子和他们一样住在临时搭建的活动病房里。
韩胤旭不仅没为他们担心还发自肺腑的羡慕他们,如果和爱人不能同生,那共死也是欣慰的。可丹丹显然没有与丈夫共死的想法,她和小张一样,情绪反复无常,一发疯就闹着要去找儿子。
艾鸣鹤有时拦着她,有时看她在那里发疯,最后医院不得不给他们夫妻单独弄一间病房住在一起。
大家都很害怕,尤其到了晚上,好多病房都像死了亲人般鬼哭狼嚎,尤其是听到那些负面消息后更是崩溃连连。没办法,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任何的风吹草动对这些隔离区的人来说都是极其致命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还传言他们这些人要被送往一个神秘地带执行死刑。执行的方式大概就类似于二战时期的毒气房,大家都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外面开始放毒气,大家惊恐的往上爬,最后呈现出一个人肉金字塔。
韩胤旭和其他工作人员在自己体力不支的状态下除了要照顾病人还要向他们辟谣。可辟谣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信了。因为他们已经被隔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是疲惫的,也是欣慰的,每天接收新病人时他都是第一个冲到前线将病人带过来。这并不是因为他多有爱心,而是他想第一个看看这个新病人是不是他,是,他不开心,不是,他也不开心。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三个月后他们被释放出来。
老爸老妈和妹子都出来接他,那阵势就跟来接一个劳改犯一样,老爸老妈老了很多,鬓角都有了白发。老妈一个劲的骂他,老爸还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最开心的莫过于童童了,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都是张扬的,他迫不及待的给舅舅展示自己新得的玩具,直升飞机,还拉着他要一同表演。
韩胤旭跟妹子道歉,除了让她担心外,还耽搁了他的婚礼。小彤本打算五一举行婚礼的,结果因为他的事也推到了遥遥无期。
“现在我出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韩胤彤莞尔一笑,“看我心情。”
韩胤旭也笑了,“他就没意见?”
“他当然有意见,只是我若不同意,他总不能把我绑进洞房吧。”
韩胤旭笑得更酸涩了,隔着车窗,他望着六月的艳阳,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云淡风轻。
之后的日子里他没再找过他,一来他要准备考副高,二来他还有别的事要忙,或者说他从内心里就不想去找他。在里面的三个月,虽然没有大彻大悟、看透生死,但在经历世事后也看淡了很多,心里的执念虽说没有完全放下,但也不会扰的他痛苦不安了。
他没有问过小彤他过得怎样,但也没有刻意回避过他的消息,只是觉得一切好像都无所谓了。他过得好与不好貌似跟他关系不大,或者说真正的放下不是刻意躲避他的消息,而是他的消息摆在面前,他看过后付之一笑。
一直到九月考完副高,他才不得不去找他,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他推门而入时他正背对着他给顾客打包炸鸡,回头时似乎愣住了。
韩胤旭等他服务完前面的顾客才走上前去。
无视他眼里的复杂情绪,他单刀直入的挑明话题,“我要跟你说件事,是关于小天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艾鸣水的眼睛又亮了,“现在就有。”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韩胤旭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
“之前打官司确实希望不大,现在不一样了,周华结婚生子了,他忙于生意,小天身上也有被虐的痕迹,还有,周华貌似得了肝硬化,身体每况愈下,我问过小天了,他愿意回来跟你住,只是现在不到十岁,没有话语权。”
艾鸣水一页页的翻着手里的资料,眼神越来越闪烁,喉咙也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哽咽道,“谢谢你。”
韩胤旭强笑道,“我答应你的事拖到现在,本来就够内疚的了,你就不用谢我了。而且……这件事还得需要你的牺牲。我问你,你想不想要回小天的抚养权。”
艾鸣水点点头。
韩胤旭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离婚了,赢的概率更大,你本来就是小天的养父,之前种种条件都不利于你,加之虐待小天的事更是让周华抓到了把柄,所以你打不赢也是必然。如果你离婚了,独身一人,没有子女拖后腿问题应该不大。”
艾鸣水没有回答,而是双手扣着桌面,盯着那些A4纸。
韩胤旭挑眉,也不多做解释,他默默收回资料,装进文件夹里。
“你考虑考虑吧,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起身。
“她是怎样虐待小天的?”艾鸣水突然问道。
韩胤旭看着他隐忍的表情莞尔一笑,“也没怎么虐待,我是医生,做这些一点都不难,况且那个女人也很配合,她生了个儿子。”
艾鸣水的表情释然多了,他浅笑道,“我同意离婚。”
韩胤旭也不觉得意外,他真心实意又假模假样的劝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离婚你会失去一半房产的。”
艾鸣水却呵呵笑了,笑得很是惨淡,“失去失去吧,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因为那不是你的钱。
要走不走,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过得还好吧?”
艾鸣水也不隐瞒,摇摇头,大方的承认道,“不好,说话太伤人,出轨成瘾,还是守着儿子过算了。”
韩胤旭的心已经痛起来了,可是又莫名的觉得很解气,他毫不留情的奚落道,“活该,我早说过你的,你偏不听,你这窝囊性格就是受欺负的命,你活该被重伤,活该被出轨,活该一辈子当个受气包。”
艾鸣水不恼反笑,貌似已经习惯了一样,他起身准备离开。
“喂,你就不会反唇相讥吗?你好歹说句话,不然我骂你都没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