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39、晚上过来接吧

　　第二天韩胤旭早早的起来做好早餐，又将童童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书包里，放不下的装进了一个手提袋里。
　　收拾好又跑到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儿童牙刷牙膏回来喊童童起床。童童昨晚哭了太久，现在身子沉的极不愿意起床，挣扎着再睡一会儿。韩胤旭看着童童肿成小核桃的眼睛一时又不忍心叫他了。
　　他自己回到客厅吃了点东西又将剩下的牛奶、鸡蛋、面包打包好才去叫童童起床。
　　童童还是不愿意起床，他怀疑他生病了，又找来体温计给他量量，没什么问题。之后不管他怎么挣扎都将他拖上了车。
　　“舅舅，咱们去哪？”童童总算清醒了点。
　　“你妈妈交代的朱阿姨家。”韩胤旭正在慢慢倒车。
　　下一秒童童就自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个举动骇的韩胤旭连惊呼都没发出来赶紧下了车，可童童已经跑开了。
　　小孩子腿短跑不快，韩胤旭很快追上了他，一把将他扣在怀里，心脏才逐渐归位。
　　他将童童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大碍才问他，“你跑什么？”
　　童童哭了起来，两只粘了泥土的小手揉着脸上发红的核桃，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周围的人有的探头探脑，有的翘首观望，还有的嬉皮笑脸。韩胤旭一把将童童抱起来又拖到车上关上车门无奈的问道，“童童，到底怎么了？”
　　童童渐渐停止了抽泣，他吸吸鼻子说，“我不要去朱阿姨那里，朱叔叔老瞪我。”
　　“那怎么办？舅舅要去上班，没办法照顾你了。”韩胤旭感觉自己的耐心快告罄了。
　　“那我去跟舅舅上班好了。”
　　“不可能，舅舅上班很忙的，根本没时间照顾你，你要是跑丢了怎么办？”韩胤旭立马反对，他咬咬下唇又揉揉额头，真是痛苦的不行。
　　“舅舅，我很乖的，我保证哪也不去，你就带我去吧。”童童放软声音求饶道。
　　“童童，真的不行，舅舅的工作地点在医院，你又不是没去过医院，那里人多眼杂，你就是坐在那里不动，都有可能走丢。我不是吓唬你啊，现在医院有很多专门偷小孩的坏人，他们只要见到没有大人看着的小孩就会跑过去把他抱走，你要是被坏人抱走了，我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啊。”韩胤旭苦口婆心的劝导道。
　　“他要是抱我我苦恼不就行了，你听见声音就会跑来救我了，就像超人那样，是不是舅舅。”童童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兴奋的小手挥来挥去，甚至还有点期待。
　　“舅舅，我可喜欢有个超人爸爸了，现在有个超人舅舅，我谁都不怕了，谁要是说我没有爸爸，我就跟他说我有个超人舅舅。”童童嘟着小嘴学起超人的样子在车里跳跃起来。
　　韩胤旭抚额长叹。
　　“童童，非要去医院不可吗？”韩胤旭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一小屁孩斗气了。
　　“是啊，啊不是，你带我去找小天玩吧，以前妈妈不在家我都是去小天那玩的，妈妈说我们是邻居。”整个车厢已经装不下童童了。
　　韩胤旭想了想问道，“你妈这次怎么不把你送那去？”
　　“这次不是小天生病了吗？妈妈说他的嘴上长了个痔疮，会传染。”童童说的有板有眼。”
　　韩胤旭无奈又无语的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童童，你确定要去那里吗？”
　　童童点点头，“确定，对了，舅舅，你带我的漫画书了没，我答应给小天看我的漫画书呢。”
　　“拿着的，在你书包里。”韩胤旭已经发动车子准备走了。
　　“童童，你有你家的钥匙吗？”
　　“书包里有。”童童已经扒出漫画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你在家里待一天，晚上我去接你。”他突然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可以啊，到时候我自己去找小天玩，晚上你去小天的家里或者炸鸡店找我就好了。”童童翻着漫画书回答道。
　　“那我还是直接把你送他家里吧。”刚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童童，你饿不饿？那个小袋子里是你的早餐，饿的话先吃点。”
　　“哦，有点饿了。”童童放下漫画书打开袋子拿出一块三明治吃了起来。
　　韩胤旭又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掏出钱包抽出里面的红票递给童童，“童童，到了小天那里好好跟他相处，不要吵架，要是买什么东西就用舅舅给你的钱买。”
　　“嗯。”童童伸出油乎乎的小手接过塞进了书包里。
　　“还有，要是小天买什么东西，你也要抢着付钱，不能花他的钱，要是不够的话就给舅舅打电话，哪里不舒服也要给舅舅打电话，对了，你知道舅舅的电话吧。”他觉得自己都成唠叨婆了。
　　童童摇摇头， “不知道。”
　　“等会儿我写在你漫画书上。”
　　“舅舅，你把你的手机留给我吧。”童童已经吃完了三明治，又打开一包牛奶喝了起来。
　　“要手机干嘛？”
　　“你不说让我有事给你打电话吗？我没有手机怎么给你打电话？”
　　这倒是个问题。
　　“可是把手机给了你，你又怎么给我打电话呢？”韩胤旭嘀咕道。
　　要不，给他买个手机？
　　“童童，晚上下班我给你买个手机，今天你就先用我的吧。”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了。
　　“嗯，谢谢舅舅。”童童开心的接过就开始划拉起来。
　　韩胤旭继续嘱咐，“里面有的联系人叫产科护士站，你翻开看看。”
　　“看什么？”童童根本不在意，已经点开了游戏页面。
　　“那是舅舅护士站的电话，你要是有事的话就打那个电话，舅舅很快就打过去了。”
　　“哦，知道了。”
　　到了地方，韩胤旭将车停在小区外面，然后带着童童过去了。
　　一路走来，之前那些视死如归、破釜沉舟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有无垠的淡定和从容。
　　昨天韩胤彤含沙射影的话已经让他担惊受怕了一夜，好在天亮时他突然想通了。韩胤彤是他的妹妹，能把他怎么样呢？即使她知道些什么也无计可施，相反，他也一样。
　　他更想通的是有些事情早已是木已成舟，根本无需痴心妄想。与其被别人这样一次次的捉弄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畏畏缩缩，算什么男人？
　　况且这几天真的已经心力憔悴了。
　　这个小区他说不是熟悉，但也来过几趟。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真没想到一直以来他就在自己身边。也许这几年他们经常擦肩而过，也许他前脚刚进小区，他后脚就出小区，也许他在儿科跟许志打闹时他正抱着儿子在隔壁病房忧心忡忡，也许他路过他的炸鸡店时他刚刚出来倒垃圾。
　　太多的也许造就了今天的相遇，都说相遇是偶然，他倒觉得一点都不是偶然，之前的种种擦肩而过都是铺垫。
　　“童童，要不要先去你家拿点东西？”路过童童家楼时他问道。
　　童童摇摇头，“不用了。”
　　进电梯时他又叮嘱了童童一些话，听的童童直翻白眼，最后又问了一句，“童童，你真的没见过小天的妈妈吗？”
　　“舅舅，你都问几遍了，我跟他认识之后就没讲他妈妈，就跟……就跟他没见过我爸爸一样，舅舅，你见过我爸爸吗？”童童仰着小脸问道。
　　“没见过，真没见过，这次舅舅不骗你。”
　　这是实话，童童的的爸爸至于韩胤彤见过，可韩胤彤从来没有提过他。只说俩人上床是她心甘情愿的，生孩子也是心甘情愿的，他没做错，她也不需要他负责。
　　后来逼急了就说他们不是情侣关系，他只是她一直暗恋的一个男孩子，再问就什么也不说了。
　　不过平心而论，童童长得还真不错，跟韩胤彤一点都不像，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明白，这孩子像他爸爸。
　　“舅舅，你怎么没见过我爸爸？”童童还是不死心，想方设法从旁人嘴里找出关于他爸爸的蛛丝马迹。
　　“你妈都没给我们见过，我们哪里见过呢？不信你可以问问姥姥和姥爷。”他一脸无辜的说。
　　童童吐吐舌头摇摇头，“算了吧，姥姥见了我就像朱叔叔见了我一样，眼睛瞪的像溜溜球，我害怕。”
　　韩胤旭吃吃的笑了。
　　老妈这几年脾气见长，看谁都那样，他已经习惯了。
　　出了电梯，韩胤旭的心脏又慢慢提了起来，看来不紧张都是假的啊。
　　按了几声门铃，门就开了。
　　开门的那一霎那，韩胤旭的心脏已经冲破喉咙了，他必须紧咬牙关才能扼制住这股洪流。
　　跟八年前那个中午一样，怀抱着西瓜的阳光少年带着满脸的喜悦和汗水朝他奔来，那么清朗那么阳光。面前的男人也是如此，只不过眉梢眼角的稚嫩被内敛稳重的成熟取代，眼里时而闪现的狡黠也被忧郁和清冷取代。五官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隽秀，皮肤较之前稍带了点暗黄。
　　他的头发有点乱，右脸颊也着一块淡红的压痕，估计是睡在竹席上了。他的眼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仿佛只是打开门看一眼就要继续睡觉。这样慵懒的姿态却让韩胤旭迷的不敢眨眼，他身后的客厅里有浅浅阳光移了过来，刚好打在他背上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让他在一瞬间眯了眼，再睁开眼时，那束阳光已经悄悄移开，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没有预料之中的惊讶，没有怒目圆睁的愤怒，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嘶吼，什么也没有，有的还是那张处变不惊的脸。
　　他真后悔刚才眯了眼错过了他的反应，导致现在还是看不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站在那里紧紧的闭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也无波无澜的看着他，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一样，淡定从容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再见的尴尬和不解，他甚至准备倚靠在门框上欣赏他的窘迫。
　　他看着他慵懒随意的样子心里的浪潮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翻不出一句话，好像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从没像此刻这样无奈和身不由己过。他甚至觉得此时就不应该站在这里，赶紧跑掉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正当他脚底开溜时，童童及时开口化解了他的窘迫。
　　“艾叔叔，我来找小天玩。”童童仰着小脸笑眯眯的看着这个让他不敢对视的人。
　　艾鸣水弯腰摸摸童童肉嘟嘟的小脸笑眯眯的说，“童童来啦，快进来吧，小天还在睡觉。”说完就拉着童童进去了。
　　童童对这里好像比他家都熟，一进门就打开鞋柜换上一双小拖鞋然后叫着“小天 ”轻车熟路的跑卧室里去了。
　　只有他还尴尬的杵在门外不知所措，而客厅里的那位似乎没有让他进来的打算，甚至都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他看童童进了卧室就走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水龙头的哗哗声。
　　那人洗漱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水珠，韩胤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已经呼唤千遍了。
　　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打我一顿都行，就是别不理我，求求你了。
　　可那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可怜又焦急的心声，洗漱后径直去了厨房。一会儿里面传出了打鸡蛋的声音。
　　他算是看明白了，艾鸣水根本就没打算跟他说话，哪怕他在外面站到地老天荒他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的。
　　他重重的出口气，直接进去了。
　　拎着童童的书包和手提袋站在厨房门口，他不敢往前再走了。
　　悄悄深呼吸几次，他开口了。
　　“童童的妈妈学习去了，我……我要上班，想……麻烦你看他一会儿，我中午回来接他。”艰难的说出这段话，他觉得现在就是他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都不怕了。
　　艾鸣水将锅里的鸡蛋盛在盘子里放在一边看都没看他。
　　“晚上过来接吧。”说完就开火准备热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