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37、你自己进去吧

　　将童童抱回屋里后，韩胤旭在客厅里走了不知多少圈了。
　　根据六度分割理论，想要找到找到一个人，只需要打六个电话就能找到，除了本拉登。
　　他就在身边，似乎有很多种联系的方法，但似乎哪种方法都不敢尝试。
　　因为畏惧。
　　后来走累了他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又将俩小孩的聊天记录听了一遍。
　　童童：“小天是你吗？”
　　小天：“是我，你是？”
　　童童：“我是童童。”
　　小天：“童童，你怎么换号了？这是你的小号吗？”
　　童童：“这是我舅舅的手机，我现在在他家里。”
　　小天：“哦，你怎么在你舅舅家呀？”
　　童童：“我妈妈去学习了，把我交给朱阿姨，我不想去就跑来舅舅家了。”
　　小天：“哦，你舅舅对你怎么样啊？”
　　童童：“表面上还不错，实际很不喜欢。”
　　小天：“为什么啊？你不听话吗？”
　　童童：“我听不听话他都不喜欢我，因为他不喜欢我妈妈。”
　　小天：“你妈妈管你舅舅叫哥哥还是弟弟？”
　　童童：“哥哥。”
　　小天：“那就不应该了呀，哥哥一般都喜欢妹妹，你看咱们班那一对双胞胎哥哥妹妹不就很好嘛。”
　　童童：“是啊，可能人家是双胞胎吧。”
　　小天：“你现在干什么呢？”
　　童童：“我在舅舅家里玩。”
　　小天：“你舅舅呢？”
　　童童：“他在睡觉。”
　　小天：“我爸爸也在睡觉，我趁他睡着就拿他手机玩了。”
　　童童：“嗯，你病好了吗？嘴还疼吗？”
　　小天：“不疼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能说话了吗？”
　　童童：“我妈妈说嘴巴疼是因为说大话了，你最近是不是说大话了？”
　　小天：“我才没有，你才说大话呢。”
　　童童：“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小天：“我爸爸叫我了，不跟你聊了。”
　　童童：“那好吧，晚上我让舅舅带我去你店里吃炸□□。”
　　小天：“好，我给你吃我新买的棒棒糖。”
　　韩胤旭听完两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对话感觉意犹未尽，于是又从头听了一遍。
　　直到听的厌烦才关掉聊天页面。接下来的大半天里他都在做一件事，修理仪容。
　　中午吃过饭他带童童理发店理发，童童理了个小寸头哭的哇哇叫，韩胤旭不喜欢留长头发的小男孩，坚决让造型师给他剪短。
　　等到他自己做造型时就犯难了，看了N款造型都不满意。中分的嫌太猥琐，竖起的又嫌脸太长，留刘海的又嫌太幼稚，真是一个发型憋死一条好汉。
　　童童刚开始还有耐心，后来一直吵着要走。他可能真的不太喜欢童童，对他的吵闹完全没有耐心，后来被他吵的不行就走了。
　　童童嚷嚷着要去商场里的儿童乐园，他完全反对，太吵了。于是在童童委屈的眼神下给他买了几本漫画书就带他回去了。
　　将童童扔在家里他自己开车出去了，看了好几家理发店才选中一家走了进去。
　　做完还算满意的发型，他又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路过童装区时良心发现也给童童买了几件，之后又去负一楼超市买了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和玩具之后就回了家。
　　童童还算老实，没怎么碰他的东西，只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他回来喊了声舅舅就继续看电视了。
　　他将零食和玩具掏出来给他玩也不见他有多开心，只是默默的吃着不说话。
　　“童童你怎么了？”他上前摸摸他的额头。
　　“不烧啊，怎么不说话？”转了一圈他也累了，医生嘱咐要卧床休息的他也扔到脑后了。
　　童童没看他，将薯条塞进嘴巴里，“舅舅，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妈妈？”
　　“……”
　　童童看他不说话也没搭理他继续看电视吃东西了。
　　“童童，你妈妈都是怎么说我们的？”他决定好好给这个大外甥上一课。
　　“我妈妈说你是个坏人。”童童说完摆出一副警惕的姿态来。
　　“……”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这么认为。”童童小心翼翼的说。
　　“我让你住我家，给你买衣服，给你买东西吃，怎么是坏人呢？”
　　“你妈妈这么说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认为呢？”他还真就来气了，韩胤彤这是怎么教孩子的。
　　“因为我相信我妈妈，她不会骗我的。”童童虽然警惕的看着他，但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这个样子跟他妈妈如出一辙。
　　“那你相信舅舅吗？”他准备换个角度提问。
　　童童摇摇头。
　　韩胤旭快气炸了，他定定的看着童童，想用威严震慑住他。
　　“舅舅，妈妈为什么说你是坏人啊？”童童一点也不害怕。
　　韩胤旭感觉面前坐着的人不是韩童童，而是小了一号的韩胤彤。
　　于是他拿出跟韩胤彤说话的架势跟笑韩胤彤说话，“你妈妈是个大话王，她从小就爱说谎话，你别信她的，舅舅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
　　童童忽然咯咯笑了，“舅舅你说的对，我妈妈就爱说谎话，她不让我来找你，他说我要是来了，你会变成蛇精姐姐把我收走，现在看来她是骗我的。”
　　“……”
　　“你妈妈还说什么了？”
　　“除了让我离你远远的，其他的也没说什么。”童童拍拍手里的薯片碎末，又撕开了一根香肠。
　　“那你离我远远的啊，你怎么过来了？”韩胤旭发誓如果韩胤彤现在在这，他会将她生吞活剥。
　　“我不怕，因为舅舅不敢把我怎么样。”童童呵呵笑了。
　　“……你怎么知道舅舅不敢把你怎么样？”
　　“因为警察叔叔会把你抓走。”
　　“……”
　　韩胤旭带着一肚子悔恨去了卧室，刚进去童童的小脑袋就伸了出来，“舅舅，你还没吃药呢。”
　　“……”
　　他吃过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起童童说的话又气的肺都要炸了，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才起床。
　　“童童，想不想吃炸鸡？”他趿拉着拖鞋走到童童身边。
　　童童摇摇头。
　　“为什么不想？”
　　童童拍拍鼓鼓的肚皮，又适时的打了个响嗝，“吃饱了。”
　　“……”
　　“舅舅还没吃饭呢，你陪舅舅出去吃炸鸡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太吵，舅舅不是也嫌我吵吗？”童童说的理直气壮。
　　“……”
　　“刚才在外面是舅舅不对，舅舅向你道歉，现在我不嫌你吵了，你跟舅舅出去吧。”他尽量显得心平气和。
　　“不要。”童童完全不给面子，说完他就跑到洗手间不出来了。
　　韩胤旭喊了半天就差砸门了他才出来。
　　望着一脸委屈又自以为是的韩童童，韩胤旭觉得自己的肺已经炸了。
　　“你在你妈那里就是这个样子吗？”他像个泼妇一样叉着腰怒目圆睁道。
　　童童摇摇头。
　　“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童童小嘴噘了又噘，最后没说话。
　　“不去也得去，你吃饱了我还没吃饱呢。”韩胤旭一把将他拉出来拖走了。
　　拖到车上他将童童锁在车里，自己又上去换了件衣服，洗洗脸，刮刮胡子，刷刷牙，还喷了口气清新剂。整到自己满意了才下楼。
　　他没将车停在小区负一楼停车位里，而是直接停在了外面超市门口。
　　等到走到时发现好多人都在围着自己的车指指点点，跑过去一看才发现童童一直在里面狂拍车门。
　　被几个老年人说道后他一脸惭愧的打开车门快速钻了进去。
　　“童童，你怎么样才能听话点，这一天我看你看的真是心力憔悴。”他边开车边对后排的童童说。
　　童童怀里抱着抱枕委屈加不解道，“舅舅，我还不够听话吗？我不愿去，你就不带我去呗，吃个炸鸡而已，干嘛非要我去，我去了不还得花你钱吗？”
　　韩胤旭笑了，“我愿意给你花钱，只要你听话。”
　　“我不愿意花你钱。”童童显然不同意。
　　“我没跟小孩子相处过，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要是有什么伤害了你的地方你别伤心啊，我也是没办法。”韩胤旭终于良心发现了。
　　“舅舅，你这话一听就叫人讨厌，我妈妈说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沟通，不是教育！”最后几个字童童加重了语气。
　　韩胤旭赶紧道歉，“好好好，你妈妈说的对，确实是沟通，不是道歉。”
　　童童这才舒展眉眼。
　　“童童，你的小朋友小天在哪开的炸鸡店啊？”韩胤旭准备循循善诱。
　　可童童根本不上当，“啊，要去那里啊。”
　　“怎么了？有问题吗？”
　　“问题到没有，只是觉得太远了。”
　　“没关系我带你去。”韩胤旭完全不介意。
　　在他看来，只要知道他的地址，哪怕在美国，他漂洋过海也要过去。
　　“就是你带我去，我才嫌远呢。”童童说完直接躺下了。
　　“……”
　　“童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韩胤旭在心里念叨了几遍“忍一时风平浪静。”才吐出这句话。
　　“我妈妈说你是坏人，应该离你远远的。”童童幼稚的童音在后排嗡嗡响起来。
　　韩胤旭今晚注定要当忍者神龟，他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说话，“童童，一会儿舅舅给你买本书，你有空了就慢慢读，读完了给我说说你的感受。”
　　“除了漫画书我什么都不看。”
　　“舅舅给你买的这本书没有漫画版的，你就凑合着看吧。”
　　“我看的懂吗？”
　　“慢慢就看懂了，我告诉你，舅舅像你这么大时已经会背三百首唐诗了。你要不信可以回家问你妈，不是我吹，我三岁读三国，四岁读西游，五岁读水浒，六岁读红楼，你姥姥姥爷都说我是个神童。”一提起小时候韩胤旭就有点飘了。
　　“可是你现在是个医生。”童童默默的讽刺道。
　　“医生怎么了？医生是白衣天使，救死扶伤，你生病了给你看病，要是没有医生你生病只能等死。”韩胤旭没接触过孩子，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会懂这么多邪门歪理。
　　“舅舅，以后我生孩子就不找你。”童童答非所问，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惊的韩胤旭半天说不上来。等反应过来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童童没笑，而是坐起来滴溜溜的看着他大笑。
　　之后俩人就不说话了，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还真不习惯。
　　到地方时韩胤旭惊讶道，“童童。这不是你家附近吗？”
　　“是啊，就在我家附近。”
　　也在他家附近。
　　“我记得这边有个小学是吧，你是在那上的吗？”他边问边找停车位。
　　“嗯，小天也在那里上，我们是同班同学。”童童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不少。
　　“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
　　“嗯，全班我就和他玩的好。”
　　“为什么啊？”
　　“因为他不哭鼻子。”
　　韩胤旭呵呵笑了。
　　“班里面又又不止他一个男孩子不哭鼻子吧。”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童童突然变得神秘悲伤起来。
　　“什么重要原因？”
　　“不告诉你。”童童看他停好了就准备开车门下车。
　　他走到店门口时舅舅还没下车，回头一看，舅舅还在那坐着呢，他的车窗落下了，眼睛盯着这边。
　　他又跑过去问，“舅舅，你怎么不下车？”
　　韩胤旭抿嘴苦笑道，“舅舅突然不舒服，你自己去吧，我把钱给你，买完咱们在车上吃。”说着就去掏钱包。
　　童童不愿意了，“我还想和小天玩一会儿呢。”
　　“那你就玩呗，玩够了再出来，舅舅一直在这等着你。”韩胤旭好像丝毫不介意。
　　童童又看看他，才拿着钱走了。刚走几步又问他想吃什么？
　　“都行，你看着办吧。”韩胤旭朝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