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36、天天向上

　　韩胤旭躺在医生值班室的小床上，眼睛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不放，思索了好多对策都一一否定了，最后想到了一个很蹩脚的方法。
　　加微信。
　　他在搜索里面输入那一串号码，下面倒真有一个人名出来，“天天向上”。他“噗呲”笑了，这名字起的真够逗的。
　　又看看他的头像，是一头筒笔画小猪。
　　再三犹豫后他将添加好友请求发送了出去。
　　第二天开完晨会他就下班了。
　　回去后发现门口蹲着一小孩，上前一看，韩童童。
　　背着个浅绿色的青蛙书包，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衬衫短裤，蹲在门口口手指。
　　“舅舅。”没等他从呆愣中反应过来呢，小家伙就自来熟的扑上去了。
　　韩胤旭将一包药放在地上赶紧抱了上去，大半年没见，小家伙好像又长高了，最明显的就是吃胖了。
　　“童童，你又吃胖了。”他皱着眉头与他额头对额头比比谁的力气大。
　　这是他俩心照不宣的规矩，一见面先比比谁的力气大，比赛方式就是额头对额头，看谁先把谁顶倒下。
　　刚开始韩胤旭不让他，韩胤彤说他胜之不武，他硬着嘴解释道，“男子汉大丈夫，赢得起也要输的起。”
　　后来童童哭闹了几次后他就认输了。
　　当然了，这次也是他输了。
　　呼哧呼哧的放下童童，他问道，“童童，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你妈呢？”
　　童童睁着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大大咧咧的回答道，“我妈去学习了。”
　　“去哪？”
　　“她说是省城。”
　　“学习什么？”
　　童童耸耸肩，“不知道。”
　　韩胤旭还想再问什么，童童已经拍门示意他开门了。
　　于是他边开门边给韩胤彤拨电话。
　　“舅舅，你不用给妈妈打电话了，我是不会走的。”童童似乎看出了他的企图。
　　韩胤旭不理他继续听着电话。
　　没人接。
　　已经习惯了。
　　自从韩胤彤八年前意外怀孕打死不流产生下孩子后，她的脾气就变的刁钻古怪了。她联系你可以，你联系她，几乎找不到。她似乎有意与他们隔绝。
　　那会儿他和爸妈将她押赴到医院，她竟然拿刀威胁他们，谁要是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就伤害他们的孩子。几次下来爸妈妥协了。
　　其实说的轻巧，以爸妈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妥协？要是换成他还差不多。但韩胤彤实在是顽固不化，竟然真的拿刀自残，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竟然这么狠。
　　那段时间简直不堪回首，他们都疯了，家里陷入了空前的混乱，爸妈争吵不断，他也因为艾鸣水的事焦头烂额，力气憔悴。韩胤彤趁此机会又逃跑几次，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
　　妥协后，韩胤彤就辍学了。那会儿他们住的地方要拆迁，爸妈又给他们买了一套两室的二手房，就是现在他住的地方。
　　驾照到手后他就回学校了，韩胤彤一个人住在这里养胎，来年的四月中旬她在中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宝宝。就是现在的韩童童。那年韩胤彤才18岁，未婚怀孕孩子没法上户口，况且爸妈也不愿意把孩子上在她的户口下，最后商量之后决定上在他的名下。当时他已经有自己独立的户口本了，现在户口下又多了一个与他是父子关系的韩童童。
　　那两年他一直在外地读书，也不经常回来，爸妈说工作忙，更不常来。加上他们本身对韩胤彤已经这个孩子有抵触心理，所以更是有意无意院里他们母子。虽然嘴上没表现出来，但以韩胤彤的蕙质兰心怎么会猜不到？
　　所以他回来工作后韩胤彤就带着孩子出去租房子去了。要说韩胤彤真的不简单，带着孩子考了幼师资格证，又参加了成人高考。童童上幼儿园时她是儿子的老师，在童童上小学之前又把小学教师资格证考了，现在还是童童的老师。
　　韩胤旭嘲笑她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跟着孩子上初中啊，她说不想了，主要是不放心孩子才跟着的，等孩子上了初中她就不做老师了。至于做什么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可爸妈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他们更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这几年也给她介绍了不少对象，相亲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提孩子的事，要是问起了就说是哥哥的孩子，反正户口在韩胤旭下面上着呢。而且一个带孩子的男认找对象要比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找对象轻松一点。
　　况且他们绝对有理由相信以儿子的资历就算带个孩子找对象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了，关于这一点，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妈妈就算把你托付给我也要给我说一声啊，怎么能一声不吭就把孩子扔着了呢？”他疑惑道。
　　况且以韩胤彤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求他们任何事的。在她看来，把孩子扔家里三天也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果然，童童开口了，“妈妈没让我找你，是我自己来的。”童童真的是自来熟唉，脱掉鞋子穿上舅舅的大拖鞋就开电视去了。
　　“你妈是怎么跟你说的？”他又找来一双拖鞋换上走到童童身边问道。
　　童童看都不看他，拿着遥控器就按到了少儿乐园。
　　“我妈让我去找朱阿姨，可我没去。”
　　“为什么不去？”
　　童童摇摇头，“我不想去，她女儿太烦人，动不动就哭，我讨厌女孩子哭。”
　　韩胤旭笑了，他找来一个小木凳放在童童身边示意他坐下，又给他拿来一些瓜果。童童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大香蕉就开始扒皮。
　　“童童，你为什么讨厌女孩子哭啊？”韩胤旭也坐在他身边削起苹果来。
　　童童鼓着腮帮子说道，“女孩子哭起来就止不住了，哄都没法哄。”
　　“那倒是，可你以后要娶老婆的，老婆哭了就得哄啊。”韩胤旭说完就后悔了，他突然觉得跟一个8岁的孩子说这个有点那个了。
　　可童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连忙摇摇头说，“我可没说要娶老婆，妈妈说男孩子有泪不轻……”
　　“不轻弹。”
　　“嗯，不轻弹，我娶个男孩子好了。”
　　韩胤旭被他的话雷的差点没削到手。
　　“这话要让你妈听见了肯定打你屁屁。”他抽出纸巾给童童擦擦嘴。
　　“我妈知道，她没打我屁屁，她说我喜欢就行。”童童乖乖将脸伸过去给舅舅擦。
　　“你妈这都怎么教你的，她还教你什么了？”
　　“她教的多了。”童童说完乐呵呵的看着舅舅手里的苹果。
　　韩胤旭将苹果递给他问道，“你该上二年级了吧。”
　　“嗯，过完暑假就上二年级了。”童童吃着苹果看着电视，还跟着葫芦娃喊打喊杀。
　　“你给舅舅背首诗吧。”
　　“舅舅我正看电视呢，看完再背吧。”
　　“好吧，对了，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
　　“快开学了，你的作业都没写完，你妈没说你吗？”
　　“我妈不管这些，她说我开心就好。”童童将苹果啃完对舅舅说，“舅舅，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看电视哪也不去，保证不给你添乱。”说完又目不转睛的看葫芦娃去了。
　　“……”
　　跟童童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他又打了韩胤彤的电话，还是不接，他留了言就回屋睡觉去了。
　　刚躺下想起药还没吃呢，于是又爬起来把药吃了。吃完一大捧药肚子已经鼓鼓的了，这下好了，早饭也不用吃了。
　　突然想起来忘了问童童吃饭了没有。
　　“童童，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舅舅。”童童说着又开始啃起西瓜来。
　　韩胤旭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再醒来时想拿手机看时间呢，手机找不到了。
　　他走到客厅看看，童童正拿着他的手机玩呢。
　　“童童，你拿的谁的手机？”
　　童童正在玩一款赛车游戏，里面激烈的汽车碰撞声震天响，他头也不抬的回答，“你的。”
　　韩胤旭坐在他身边，“你怎么随便拿别人手机？”
　　“你又不是别人。”
　　“我……我怎么不是别人？除你自己之外的人都是别人。”
　　“哦，那还给你，我以后再也拿你手机了。”童童真将手机给了他。
　　他有些尴尬，但还是接过了。童童似乎玩累了，身子一挺躺在沙发上不动弹了。
　　韩胤旭关掉游戏页面，正准备上厕所时，有一条微信消息从上面冒了出来。
　　是天天向上发的一段语音。
　　韩胤旭纳闷极了，他还没看到天天向上加他呢，怎么就聊上了呢？
　　打开聊天页面，天天向上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加他为好友了，而且两人还聊了几句，不过都是语音。
　　他回头看看童童，他似乎睡着了。
　　他拍拍他的腿，“童童，你认识这个人吗？”
　　童童奄奄的坐起来看看舅舅递来的微信聊天页面，点点头，又躺下了。
　　韩胤旭一把拉起他，“你怎么认识这个人？”
　　“舅舅，你不认识他吗？”
　　“我……我认识他，我是问你怎么认识他？”
　　“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刚才我拿了你手机整下载游戏呢，看到了它，就聊了几句。”童童说完又要躺下。
　　“你怎么确定是他？”韩胤旭惊讶不已。
　　“他是我在学校玩的最好的同学，我们经常用微信聊天，不过不会打字，妈妈就教我用语音，我看这个名字还有头像跟艾小天很像就问他是艾小天吗，他说是，然后我们就聊天了。舅舅你怎么认识艾小天？”
　　“……”
　　天下当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你说这个人是艾小天？”
　　“是啊，不过这不是他的微信，是他爸的微信，我们联系用的是父母的微信，刚才他问我这是谁的微信，我说是你的，舅舅，你跟他爸是朋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