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26、你怎么不跑了

　　之后的几天里同样的场景乐此不疲的演着，他俩也乐此不疲的看着。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愤怒变为现在的习惯麻木了。直到驾校通知他去练科三。
　　那天他意料之中的见到了他，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大家同一天考的科二，又是一个驾校的，在同一时间练科三也实属正常。
　　可意料之外的是他们又分到了同一个教练，这真的是巧合了。诺大的驾校几百号学员，还有那么多外校的学员聚在一个大厅里。他不知道驾校是怎么分配的，但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心里小树又长苗了。
　　之后他们五个学员就和教练出发了。
　　有一个学员目测0.1吨还要重，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副驾上。他们四个学员挤在后排，四个人坐在一起，那真不是一般的挤。之前练科二时虽说也是5个学员，但教练没在车上，后排最多也就坐仨人，那会儿他还嫌挤呢，这回坐四个人，他真是想都不敢想。所以当别人都上车后，他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心里的退堂鼓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教练呵斥他才不情不愿的上车。
　　后排有两位女士，剩下的就他和艾鸣水了，那俩女士一上车就挤一块去了，之后艾鸣水坐进去了，他在外面磨蹭一会儿才进去。这下好了，他们坐，不，挤在一起了。
　　幸亏是夏天大家穿的都少，那两个女士也不胖，艾鸣水更是瘦的没型，所以也不算太拥挤。但还是很拥挤。
　　大家根本就是零距离，胳膊腿都紧挨着，他俩也是。虽然艾鸣水已经尽量跟他保持距离了，但在这巴掌大的车厢里，根本没法不接触。尤其是那边还坐着两位女士，他更不敢太往那边靠了。
　　训练场地不在驾校，据说离驾校有点距离，一路上艾鸣水看着教练，他看着他。
　　他有问题想问他，比如，如果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比如，这些天你去哪了？比如，你还好吗？不如，你跟那人的事是真的吗？
　　如果这些问题只让他问一个，那无疑是最后一个。
　　几次都想张口，但又莫名的没有胆量。
　　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不屑的反问他，你撞人怎么那么有胆量？
　　他们的身体零距离，他们的脸几乎只有巴掌那么长的距离。仿佛一个俯身就能够到彼此。
　　那些话他一句也不敢问，唯一能做的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的额头一点都不油腻，也没有汗渍，看起来像一个倒置的金元宝，他的眉毛不浓稠，稀稀朗朗的。他妈妈说浓眉大眼的人活的长，眉毛稀疏的人活不长。那会儿他觉得这话不错，他就是浓眉大眼，精神奕奕，肯定长命百岁。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因为认为了就等于承认艾鸣水短命，这不是他希望的。
　　他的睫毛还是蛮长的，还挺密，不知道他是不是夹了，卷翘的不像真的。此时太阳已经上班了，它又开始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普照大地。浓密的阳光照进车厢里洒在他睫毛上一部分，睫毛尾部就像洒了枫糖霜的甜甜圈，他偶尔会眨眨眼，枫糖霜会掉落一些。
　　之前以为他是单眼皮，现在近距离看了，才发现是内双。他的眼睛有点圆，像杏子。都说杏眼的人机灵，因为杏眼很水灵，比细长丹凤眼多了些纯粹。他就是丹凤眼，之前他还觉得好看，现在跟他一比简直自惭形秽。
　　他的瞳孔是灰黑色的，里面的瞳仁有点大，像杏仁。他的眼尾稍短一些，看起来有点傻气。他眼眶下面卧蚕很明显，真的就像两只慵懒的蚕宝宝在睡觉。
　　他的鼻子不算太挺秀，看起来还可以，鼻头上有点肉。记得老妈说鼻头有肉的男人花心，看来是真的。他可不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吗？明知道自己喜欢他还跟别人好。
　　他的鼻唇沟有点浅，记得老妈说鼻唇沟浅的人命薄，这条绝对是假的，他见过很多鼻唇沟浅的人活的很久的，可见这些也不可靠。
　　他的嘴唇真的是少见的含珠唇，近看真的像含住了一颗珠子，那点像珠子肉肉很是性感，很想上去……舔一下。
　　他的下巴不尖，虽然瘦，但是有肉，如果再胖点的话就很圆润了，想……上去咬一口。
　　他将他的五官从上往下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欢，虽然每个都不是那么标准，但是聚在他的脸上却显得那么恰如其分。他看的如痴如醉，心里的小树又开花了。
　　想，真想，想的不得了。
　　如果车里没有人，他真想下手。
　　可让他伤心的是他这幅身体已经跟别人苟合了，已经成残花败柳了，已经脏的不能再脏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纯粹的感情遭到了玷污一样，他恨恨的看着他，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他怎么能视而不见的把他当空气？
　　怎么能怎样？
　　他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想着不能，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做了行动。
　　他挽住了他的胳膊。
　　“教练停车！”
　　艾鸣水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教练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瞬间踩了刹车。
　　“怎么了？”教练回头问道。
　　此刻艾鸣水已经抽出了胳膊，脸色突然痛苦起来，他将一句话分了极几段吐出，“教练，我晕车，想下去。”
　　这是最不能拒绝的理由，如果不让他下车，一会儿他吐车里可就不好看了。况且看他也越来越有要吐的架势了。
　　“好，下去吧，我们等你一会儿。”教练妥协了。
　　“你们不用等我了，我走走就好了，应该快到了吧。”艾鸣水委婉的拒绝了。
　　教练看看前方，点头道，“确实快到了，这样也好，你自己慢慢走过去，记住我的车牌号啊。”
　　“嗯，谢谢教练。”说完又对身边的流氓说了一句，“麻烦让我下车。”
　　韩流氓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无计可施，他眼睛闪烁了几下，开门下了车。然后艾鸣水也下了车。
　　可他下完车就不想上去了，他伸头对教练说，“教练，我陪着他吧，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好照应。”
　　这又是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教练似乎也没法拒绝，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他关上车门回头时艾鸣水已经不见了。
　　马路虽大，也几乎也是一览无余的，况且俩人间隔都不到十几秒钟，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你说见鬼不见鬼？
　　他茫然无措的找着他，绿化带里，旁边的小树林里，电线杆后统统找遍了，可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去哪呢？不管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都能看见个人影啊，可是没有，没有人影，只有来往的车影。
　　该不会肋生双翼飞上青天了吧。
　　他抬头看看，天上倒真有一架飞机在云层里穿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
　　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他就跟着沿着驾校车走的路线徒步走了。
　　虽然不远了，开车几分钟就到，可他足足走了半个小时还不止。
　　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到达训练场地时，却看到了艾鸣水的身影。他和同车的学员站在路边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赶忙跑过去问他，“你刚才哪去了？我都没找到你。”
　　可艾鸣水却看都没看他，只是身子往旁边侧了侧。
　　这个动作彻底惹火了他，他不管别人看不看上前又要去拽他，可他好像知道他会来这招似的，已经提前避开闪到了一边。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就那么招人厌吗？”他没抓住他，于是冲他吼道。
　　可艾鸣水还是一副视他为空气的样子，不冷不热的看着马路。这时那个胖子学员过来拉他，“怎么了，还动上手了？”
　　他本想冲人发火，但也觉得无理取闹，就对胖子说，“他呕吐下车，我好心下车照看他，谁知他一下车就不见了，我快把马路翻个遍了都没找到，回来问他他还不理我，你见过这种人吗？”一口气说完确实舒服多了。
　　胖子听完呵呵笑了，“原来是这样，他确实过分了，你别生气了，不要理他就是了。”
　　“你们知道他怎么过来的吗？”他问道。
　　胖子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到地方一会儿他才走过来，应该是走过来的吧。”
　　“什么？不是，这么远的距离他哪能走这么快？你们没问他吗？”
　　胖子摇摇头，“又不熟，问这干嘛？”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教练问了。”
　　他眼睛一亮，“他问什么了？”
　　胖子皱着眉仰着头努力想想，终于想起来了，“哦，教练问他怎么样了，还想吐吗？”
　　“他怎么说？”
　　“他说舒服多了。”
　　舒服多了舒服多了，可我很不舒服，他又往那边瞄了瞄，艾鸣水已经蹲下了，这个时候跑过去应该能抓到他。
　　于是他跑过去了。
　　可还是没抓住他。
　　他的侧面好像长个眼睛似的他一行动他就站起来跑了。
　　吭哧吭哧追了一会儿没追上，他泄气了。刚才半个小时的徒步已经消耗了他大半力气了，实在没法再追他了。
　　回去时教练已经回来了，学员们也围在教练身边听他说话。
　　“你们俩往哪跑，没看见这是在马路上吗？”教练看见他俩回来停下来训斥他们。
　　他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教练觉得没意思又开始讲话了。
　　“你们都靠近我，我开始讲内容了……”教练叽里呱啦说完就让大家上车了。
　　坐在副驾上的胖子先练，第一次上路开车，跑的很不好，该点刹车时不点刹车，该按喇叭时不按喇叭，后来路边绿化带里突然窜出来一小孩，他吓得顿时尖叫起来。还好教练敏锐，及时踩了刹车。
　　第二圈艾鸣水主动先练，跑了一圈除了直线跑的有点弯其他也没什么问题。
　　艾鸣水跑完就下来不上去了，他说车上有点挤就不上去了。
　　后排坐个大胖子当然挤了，可胖子听了他的话也要求主动下车，但被教练拒绝了。理由是开的不好，看别人怎么开的。
　　第三个是他，开了一圈除了几个细节就是换档不行，跑那段路程时有点紧张，老是换错档位，中间老忘了在空档停顿，直接从三档就换四档了。后来遇到一个逆行的车辆，教练直接踩了刹车。
　　下来时他提出在外面等着，教练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回头看看路边，艾鸣水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左找找右找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他在和路边卖零食的大娘聊天。
　　他们像两个爷孙一样坐在小凳子上悠闲的聊着天，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
　　他想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他，但又怕惊动了他，于是猫着腰慢慢的走了过去。
　　这次很意外，艾鸣水竟然没跑，直到他到跟前了也没跑。
　　买了两瓶水和一包纸巾挨着他的凳子坐了下来。
　　递给他一瓶，人看都不看，他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了。
　　“你怎么不跑了？接着跑啊。”
　　“你说真是的，我能怎么着你啊，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说完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我告诉你你惹恼我了，我今儿还就不信了，不抓住你就不姓韩！”说完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你怎么不喝啊，不渴吗？”
　　“喝点吧，喝完了有力气跑。”说完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直到一瓶水全喝完，艾鸣水的那瓶还是岿然不动。就像他的人一样沉如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