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25、我猜对了

　　幸运的是那天下午他又见到他了，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喝啤酒。他也像往常一样开门做生意，卷闸门“哗啦”提起来时他还以为是错觉。伸头一看，不是错觉，是真的，他回来了。
　　他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跳起来跑下楼拥抱他，而是怔怔的看着他将小推车推出来，又将一盆盆腌好的产品放在小桌上。然后从后院端来一盆水用抹布将桌子擦了一遍，又将地扫了一遍，还把脏水洒在了门口。
　　他洒水的姿势很好看，左手端着盆，右手伸到盆里鞠一手水洒在外面，姿势优雅又欢快，动作流畅又利落。明明很普通的一个动作，他却看得有滋有味。仿佛看见旷世奇景一般如痴如醉。
　　可这个动作没持续几秒就结束了，他收回盆回屋了，将小盆放在桌子底下就开始打火了。
　　之后穿围裙、戴口罩、戴手套掀开喷上的保鲜膜，扔进锅里一个鸡叉骨试试油温，用小勺子在锅里来回搅动，一系列动作还是那么熟稔，丝毫没有那么久没操作的生疏。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操作着，直到出现一个意外的身影。
　　这个身影从旁边的土豆粉店里出来，端着一碗砂锅拿着一瓶汽水，进了他的店里。
　　他看见后欣喜的招呼他坐下，那人不但没坐下，还拉他坐下，并且亲自掰开一次性筷子放在砂锅上让他品尝。然后那人走到油锅前用勺子翻腾里面的东西，看样子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熟练的将炸好的东西捞出来放在一边的小盆里，又熟练的将未炸的放进锅里，还是不是的看旁边的人一眼。
　　那一眼站在楼上的他看的很清楚，那爱怜，那疼惜，那瞬间，那永恒。
　　旁边的他也没怎么扭捏，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吃了起来。他吃的比较慢，还时不时的用勺子喝口汤。喝完还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一眼锅边站在的某人。神情虽然没有那人深邃，但眼里的满足是清晰可见的。
　　当他用勺子捞出一颗鹌鹑蛋时好像对那人说了什么，那人油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叫做羞怯的神情。他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他听完呵呵笑了。
　　站在阳台上的他一直目测他吃完那碗土豆粉转身不去看他。但他清晰的看见他吃了5个鹌鹑蛋。再回头时那人正端着碗离开，他也站在门口含笑着目送他离开。没走几步那人又折了回来，他将碗放在桌子上，二话不说就将他揽入了怀里。
　　就像那天的他一样，干脆、直接、不容拒绝。可那天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感官愉悦里，丝毫没顾忌怀里人的感受。更没看清他的表情。
　　现在他看清了，他在微微一愣后也拥紧了那人，甚至还将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里。
　　要知道那天他的手都没放在他身上，他的脸更没贴在他身上，一切都是他生拉硬拽的。
　　他看着楼下拥在一起的俩人，觉得这个画面如此辣眼，恨不得跳下去将他们生生拉开，然后再将那人狂揍一顿。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了，可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却被他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果然是有原型的。
　　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想他纵横一世却被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屁孩打败了。
　　可笑，真是可笑。
　　他转身回了屋发誓不再去阳台，发誓不再看一眼，如果他再去看一眼，就让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发的真毒，他跑到客厅找来两片安眠药就着啤酒就吞下去了。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只是慢慢情路上的一个小波折而已。想他韩胤旭英俊帅气，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他才不会留恋那个庸俗的残花败柳呢。
　　这样想的同时他真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像很久，再醒来时天都黑了。窗帘没拉，外面的各种灯光透过来在屋里形成各种光影交织的参照。
　　头有点晕，身子有点软，口有点渴，他慢慢的爬起来准备找点水喝。冰箱里没有啤酒了，只有一瓶1L的牛奶，他打开咕噜咕噜饮了半瓶。
　　擦擦嘴回屋继续睡，路过阳台时隐约看见那里有人，走过去一看，韩胤彤。
　　“你坐那干嘛？”他问道。
　　韩胤彤扬扬手里的鸡翅，“吃东西呢。”
　　“你吃不吃？”
　　他看看鸡翅又摸摸肚子，好像确实有点饿了。
　　“有我的份吗？”试探着问道。
　　“当然……没有。”韩胤彤说完继续啃起来，边啃边往外看。
　　“你看什么呢？”他好奇的问。
　　“美人，美景。”韩胤彤头也不回。
　　“什么美人美景？”
　　“你自己不会看啊。”韩胤彤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边走边警告，“我去趟厕所，你别喝我的果汁啊。”
　　“你不是喜欢喝啤酒吗？”他纳闷道。
　　“要你管！”
　　韩胤彤走后，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发了誓不在去阳台的，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啊就要破誓言吗？
　　他就一直杵在那里犹豫着，直到韩胤彤从洗手间出来。
　　“你这是干嘛呢？好狗不挡道。”韩胤彤狠狠的撞了他一下就往阳台去了。
　　“几点了？”他问道。
　　韩胤彤白了他一眼，“自己不会看啊。”
　　“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了吗？”他也有点恼火了。
　　“要你管！”韩胤彤冲他吼了一句。
　　“要我管，当然要我管，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他再也受不了了，这个死丫头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逮谁咬谁。他看在打不过她的份上一直没跟她计较，最近竟然变本加厉说跺他就跺他。这也就算了，竟然又学之前那一套半夜扮鬼吓他。搞得他这几天一直在屋里解决小号问题。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像头发疯的豹子一样冲到阳台准备揍她，可刚走过去死丫头就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他一腔怒火又被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可还是忍不住顺着丫头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如蒙雷掣。
　　他好像要关门了，正在收摊，今天的生意好像不错，外面摆的产品都卖完了，里面的小盆也空空的。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土豆粉老板也在，他帮他把小推车推进屋里，又将油锅里的油倒进桶里，七收拾八收拾的就收拾完了。
　　整个过程他都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含笑看他忙碌着。
　　那笑容恬静、从容、安静、自然、真诚、友善，细看的话，还有一点爱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他俩一块回去。”韩胤彤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他有点不解。
　　韩胤彤白了他一眼，鄙视道，“你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处男啊？”
　　“……”
　　韩胤彤看他不说话，呵呵笑道，“还真是。”
　　“你……”他害臊的说不出话来，忽然看着韩胤彤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不是处女了？”
　　韩胤彤的脸色顿时有点暗淡，她的睫毛闪了闪，立刻转移话题，小声说，“关门了。”
　　暂时先不跟她计较，他立刻伸头继续观看，只见土豆粉老板讲卷闸门关上，又将钥匙递给他。他笑着接过的同时被他一把拉过，借着月色那人又抱住了他。
　　这回他没挣扎几乎在同一瞬间就回抱了过去，但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人已经急不可耐的拉着他上楼了。
　　他在上面看的目瞪口呆，但还是一路目送他俩到了四楼。只见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俩人就钻进去了。
　　整个过程持续的太快，快的他都觉得刚才的场景是幻觉。
　　可身边的韩胤彤用略显轻浮的笑声提示他不是幻觉，是真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艾老板先出来。”韩胤彤胸有成竹的说。
　　“什么意思？”
　　韩胤彤哼笑了一下，“什么意思，洗澡啊，大热天的你干那事之前不洗澡啊？”
　　“……”
　　“如果是先干后洗澡呢？”他嗫嚅道。
　　“不可能！”韩胤彤坚定的否决了。
　　“为什么？”
　　“你不了解艾老板，他有洁癖。”韩胤彤转身喝了一口果汁。
　　他看着韩胤彤，眼里闪现捉摸不透的情绪，慢慢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莫非……”
　　韩胤彤喷出一口果汁，“少来，我跟艾老板清白着呢，这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告诉我他有洁癖，不爱吃米饭，喜欢薄荷口味的牙膏和沐浴露，他的幸运数字是3，他喜欢吃香喷喷蛋糕店里面的提拉米苏，他还……”
　　“行了，就是他告诉你这些，他也不会告诉你他干那事之前先洗澡吧。”他打断她的话问道。
　　“这个他肯定没告诉我啊，这是我猜的。”韩胤彤面不改色的说。
　　“依据呢？”
　　“依据是我也有洁癖。”
　　他“哦”了一声，“哦”完才觉得不对劲，顿时睁大眼睛瞪着韩胤彤，“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韩胤彤低头喝了一口果汁。
　　“你别告诉我你……”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莫名的不敢求证。
　　“什么啊，我只是猜测而已，像我们这样有洁癖的人如果真那啥的话应该会先洗澡吧，你看你，什么都往我身上猜，好像我真那啥似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切......”
　　他还要再说点什么，突然韩胤彤制止了他。
　　原来他出来了，端着盆去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接着那人也出来了，端着同样的盆，拿着同样的毛巾。
　　过了一会儿那人也回来了。
　　但再也没出来过没，门也关了，灯也熄了。
　　他俩坐在阳台上无聊又可笑的看着这荒唐又正常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韩胤彤才怯怯的说了一句，“我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