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16、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

　　之后的三天里韩胤旭真的没去驾校，驾校也没联系他。他整天窝在家里看书做资料，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直到妹妹出门才出来溜达溜达。
　　有时候妹妹会带些狐朋狗友过来玩，他都是把房间门锁的死死的，洗手间都不上。因为经常有喝醉的人过来敲他的房门让他开门出来玩。
　　对于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他通常都不予理会。
　　有一次一个女孩子拍他房门让他出来玩，韩胤彤在外面骂她贱货。
　　“怎么了？都没见过你哥哥？”那女孩舌头打颤的说。
　　“见他干嘛，丑死了。”韩胤彤的声音很不耐烦。
　　“怎么可能？你长那么漂亮，你哥自然差不到哪去？快让他开门让我们看看。”
　　“我长得是漂亮，这个我自然承认，但我哥长得不行，他的基因……突变了。”
　　“什么？”众人齐呼。
　　“他长残了。”
　　“有多残？潘长江还是曾志伟？”
　　“肥头大耳、虎背熊腰、青面獠牙、凸目暴筋。”韩胤彤一口气吐出四个成语。
　　“啊……”
　　这些话韩胤旭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了，每次都恨不得将韩胤彤暴打一顿。有几次都想冲出去证明自己长得不丑，但又生生憋回去了。
　　算啦，好男不跟女斗，忍一时风平浪静。
　　就这样他过了最漫长的最煎熬的三天，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回来，哪怕在外面打工都比这儿强。
　　提到打工他又想起了艾鸣水，那天他回家后特意留意了他说的炸鸡店。一看完全傻眼了。
　　因为这家店就在他家对面，咱在他家阳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他觉得很奇怪很不可思议，听艾鸣水说他开了快两年了，这两年里他也回过家几趟，但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眼皮子底下的炸鸡店呢？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这里的店铺都是不正规的垃圾小店，里面的东西鬼都没胆量吃。而他，更是不屑一顾。再说了，这些小店更新换代的速度也很快，今天开一家早点店，明天就可能变成一家洗脚店，说不定后天就是蛋糕店了。再加上每次他都是来去匆匆，记不住也很正常。
　　但最近那家鸭脖店也让他成功记住了它，每天下午五点准时的喇叭声扰的他什么事都干不成，只能站在阳台上偷看艾鸣水卖炸鸡。
　　艾鸣水的炸鸡店目测不大，也就15平左右，里面放着一个大冰柜，冰柜旁边是一个小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些塑料袋和一包包辣椒粉、孜然粉、麻椒粉，貌似还有一些吸油纸和几盒婴儿湿巾。
　　没办法，他家在二楼，马路又窄，里面的设备一览无余。
　　屋子中间放着一个蛮大的……锅，里面有一锅油，貌似是用来炸东西的。
　　锅的对面放着一个小型的电炸锅，里面有两个小槽，艾人少的时候艾鸣水只在一个小槽里炸，人多的时候他就在两个小槽里炸。
　　电炸锅旁边是一张方形桌，上面摆放两个小盆，韩胤旭观察得知，这是用来拌炸好的成品的。一个放辣椒，一个不放辣椒。
　　门口摆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几盘半成品，有鸡腿，鸡柳，鸡翅，鸡米花，鸡排，上面用玻璃罩罩着。艾鸣水会时不时的出来擦擦玻璃罩，这样的话，看起来不算太脏。
　　再说艾鸣水，他身上系着一个大号薄荷绿围裙，将他整个人都围了起来。本来还想看看脸呢，他又戴个蓝色的一次性口罩。这下只剩一双眼睛了。他身材清瘦，看起来也不嫌臃肿。
　　韩胤旭看了三天，觉得自己都会炸了，不就是这样、那样然后打包吗？
　　艾鸣水的生意还是蛮好的，尤其是五点之后，那会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放学了，附近补习班里的小孩也出来了。他们都会一窝蜂的跑到艾鸣水的店里来买吃的。
　　这群小孩里面以胖子居多，有的小孩子在放大数倍的话，真的是肥头大耳虎背熊腰了。还有些小女孩，个头不高，也很胖，肉乎乎的，如果不是留着长发穿着裙子，都看不出来是女孩子。
　　唉，怪不得现在的孩子那么胖，都是艾鸣水这群人做的孽！
　　没办法，炸鸡这个东西本来在中国就很有市场，大街小巷随便一家不正规的汉堡店生意都出奇的火爆。
　　韩胤旭想不通，这些东西固然是好吃，但真的不卫生也不健康嘛。偶尔吃吃也就算了，经常吃肠胃消化的了吗？
　　不管消化不消化，艾鸣水的店里还是老顾客居多，他印象最深的那几个小屁孩，这三天都来他的店里买吃的。不是买炸鸡就是买鸡翅，要么就是鸡柳。
　　对于这类老顾客，艾鸣水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每次都热情的招待这些小顾客，给他们装满满一大包，最后将他们热情的送走。
　　还有一些农民工也常来这里买炸鸡，他们不买炸鸡、鸡翅、鸡柳，而是买比较便宜的鸡叉骨。虽然肉少，但量多，十块钱就买一袋子，拎着出去也很有成就感。
　　还有一个孕妇，韩胤旭已经连续三天见她出入这家店了，要么买鸡翅，要么买鸡柳，要么买鸡叉骨。每次她到店里，艾鸣水都会让她在里面坐着，等装好了才交到她手上目送她离去。
　　等到七点以后艾鸣水就不怎么忙了，里面的鸡叉骨也卖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鸡腿等食品还剩一点。他就坐在门口歇一会儿，但他基本不玩手机，要么看着外面发一会儿待，要么看会书。那会儿的光线比较暗淡，他观察了好久也没看到那本书的书皮。
　　有一次，一个老奶奶买一份鸡叉骨让艾鸣水先炸着等会儿回来取。艾鸣水炸好后放在一边，等到八点多了那人才回来，期间有几个人来买最后的那份鸡叉骨艾鸣水都不卖。那天他九点多了才关门，韩胤旭几次都想对他喊“别等了，人不会回来了。”但想想又莫名其妙，他们非亲非故的他干嘛要为他操心？
　　艾鸣水收完摊关好门后就直接进后面的院子里去了，韩胤旭站在阳台上能看见他上到四楼，走到楼梯第三间房，然后开锁进屋。
　　之后会见他端着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盆进了厕所，大概有十几分钟他又端着盆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用浅灰色的毛巾擦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无袖T恤，胳膊上还挂着一个长长的浴巾，腿上穿着一个宽松的短裤，下面趿拉着一双慵懒的人字拖。就这样边擦边进了屋，之后就再也不出来了。过不了多久，屋里的灯也熄了。
　　真是着了魔了，这样的场景韩胤旭竟然看了三天，还看的津津有味。当然他也不是一直看着的，吃点东西，上完厕所，搭个衣服，他都会闲逛到养阳台上看看。
　　有时会装作给花草浇浇水，浇完再看一会儿，看完到客厅逛逛，玩玩手机，上上网，再出来看看。他自己说叫出来透透气。
　　有一次他正看的出神呢，突然艾鸣水朝这边看了一下，吓得他赶紧蹲了下去。再偷偷站起来时，艾鸣水正在和一女的说话，那女的长得还是挺不错的，瘦高个，细长条，肤白貌美，长发及腰。他俩都坐在屋里看着旁边一个胖子炸东西。
　　那胖子炸完倒进一旁的盆里，满满一盆鸡肉产品，目测鸡腿、鸡柳、鸡翅都有，他还放了好多辣椒和麻椒，然后端过去给他俩吃。
　　艾鸣水好像没吃，他站起来，那胖子坐过去，于是胖子和那女孩开吃起来。女孩好像不禁辣，吸溜着舌头满屋子找水喝。艾鸣水从桌子底下找了几罐啤酒出来，他们边喝啤酒边吃炸鸡，看起来蛮开心的。艾鸣水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偶尔往外面看看，漫不经心的样子。偶尔往上面一扫，吓得他又蹲了下去。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韩胤旭决定不去看了。像个偷窥狂一样看一小屁孩卖炸鸡有什么意思？
　　无聊，无聊透顶。
　　那天他把自己锁在屋里，除了上厕所哪也不去，有几回上完厕所回来，脚步不自主的飘逸过去，又被他强行拉了回来。
　　那天他最终没有过去看艾鸣水一眼，直到八点多他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时已经关门了。
　　他形容不了那种感受，懊恼、懊悔都不能形容他心情的万分之一。呆呆的望了一会儿紧闭的店门，门牌上“风味炸鸡”四个字也黑了，如同他的心。
　　黑乎乎，空荡荡的。
　　一阵闷热的夜风吹来，吹的他的心也愈发闷热了。
　　对，那种感觉就是闷，闷的喘不过气来，闷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洗完澡出来还是闷，将冷气开到最低还是闷，喝几罐冰镇啤酒还是闷。玩手机闷，上网闷，看书闷，看片闷，把自己脱的光光的还是闷。心里像堵了棉花一样，只能小口呼吸，不能大口喘气。
　　直到他摊倒在床上，无聊的望着天花板，不断地唉声叹气。偏偏隔壁死丫头的音响放的巨大，烦的他恨不得一脚将它踹飞。
　　忽然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陌生号，不接。
　　手机自动挂断，接着那个号码又打来了，他有点紧张，有点想接，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接时，手机又自动挂断了。
　　突然想回过去问问，但又莫名的不敢，也不知道怕什么？
　　可怕什么还是来什么，手机一声震动音，屏幕自动浮出一条消息，好像还是那个陌生号发来的。
　　哥，我是艾鸣水，教练让我问问你以后还练不练？收到麻烦回复一下，谢谢。
　　韩胤旭盯着这条短信，从头到尾念了N遍，里面没有他想看的内容。
　　有点小失望，有点小恼火。
　　我就不回你，能拿我怎样？
　　我不练了，以后都不去了。
　　确定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好。
　　两人发完这几条短信，就没有然后了。
　　可韩胤旭心里更闷了。
　　这算什么啊？
　　就这样介绍了？
　　想来想去，又回了一条。
　　如果我不去会有什么后果啊？
　　过了一会儿艾鸣水回消息了。
　　没什么后果，教练再加两个人和我们组成一对。
　　怎么是两个人？不就我没来吗？
　　还有那老头。
　　他怎么了？
　　他申请换教练了，现在已经不在我们组了。
　　申请换教练？这也能行？
　　没有回复。
　　那我也申请换教练。
　　没有回复。
　　打过去吧。
　　那边很快接了电话。
　　“哥，有事吗？”艾鸣水的声音有点朦胧，带着轻微的鼻音，好像……睡着了。
　　“怎么不回我短信？”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可回的啊。”
　　“怎么没什么可回的，我不是问你他换教练的事吗？这怎么不能回？”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换教练跟我有关系吗？”
　　“……，跟你没关系，跟我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我也要换教练。”
　　“哦。”
　　“哦？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韩胤旭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
　　“你换就换呗。”
　　“所以呢？”
　　“没有所以啊，这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艾鸣水还是一副不痛不痒的口吻。
　　韩胤旭快要气炸了，“我是问你我要怎么样才能换教练？”
　　“那你问驾校啊，我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啊，卖炸鸡吗？”
　　“……”
　　韩胤旭的语气软了下来，“不是，我是说我想换教练，你看咱们那个教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就不想换吗？”
　　“不想。”
　　“为什么？”
　　“天下乌鸦一般黑。”
　　“什么？”
　　“换汤不换药，那老头换了教练也没见他开心多少。”
　　“……”
　　“哥，还有事吗？”
　　“哦，那啥……”韩胤旭站在窝里突然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想该说什么？
　　“没事我就挂了，明天我跟教练说你不来了。”
　　“谁说我不来了？我明天就去。”韩胤旭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说完还有点小后悔。
　　“哦。”
　　“那就……”
　　“别啊，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的？”
　　“去报名大厅要的。”
　　“哦……哎不对，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了？”
　　“知道了。”
　　“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
　　“……”
　　韩胤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正要说话突然看看手机屏幕，那头挂断了。
　　“艾鸣水，你有种，竟然挂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