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11、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下午也有两个产妇被推进了产房，还有刘医生和他负责接生，也有一个生下来头皮血肿的孩子被送到了儿科婴儿诊疗室，但这次他没有主动请缨自己上去，而是习惯的交给旁边的小护士了。
　　“韩医生，这次怎么不做好人好事自己送上去了？”一旁给病人缝合的刘医生打趣道。
　　韩胤旭笑笑没有回答。
　　“上午你那着急忙慌的劲儿大家还以为你是那孩子什么人呢？连产妇对你的印象都大为转变了呢。呵呵……”
　　韩胤旭笑笑还是没有回答。
　　从产房出来开完医嘱他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谁知竟然睡着了，连主任叫他都没听见。从门外进来的小护士大声他的名字，他才从无边梦境里神游归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他过段时间院里要开一个学术研讨会，关于怎样解决医患矛盾的，院里要求每个科室至少派出一名代表上台发言。毫无疑问，这种事情肯定是他的。刚开始他不习惯也不愿意，后来也默认了。主任让他找些这方面的资料好好准备准备。然后就没然后了。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他觉得头昏脑涨的，极其不舒服，问护士要来体温计量量，36.5度，不烧。他又自己看看喉咙，他也不红，应该没什么大碍。
　　直到下班头昏脑涨的毛病还是没下去，虽然没有继续加大，但也没有消弭，好像一件旧物一动不动的放在那里，赶也赶不走。
　　从医院出来后他想着既然今天不舒服就不出去玩了，直接回家得了。可坐在车上看到早上扔在副驾上的售楼广告时还是愣住了。
　　他伸手拿来那张传单，看到上面那几个小字：工农路与光荣路交叉口。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艾小天的病历上的地址就在这附近。他努力回想那个地址，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好在他还年轻记忆力不查，很快想到了。
　　工农路与光荣路交叉口往前200米路东孔明小区。
　　想到了后他却没有过多的欣喜。
　　是啊，想到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要过去吗？过去干什么呢？还像以前那样找人狠狠的揍他一顿？
　　好笑。
　　且不说现在艾鸣水已经加强了防备，就算再揍他一顿，又有什么理由呢？
　　那会儿他刚刚毕业可以说是头脑简单不谙世事，现在已经31岁了，还拿血气方刚那套来解释吗？
　　算了吧。
　　就算艾鸣水知道是他干的，已经过了8年了，他没找自己，要么说明他没证据，要么他已经放弃了。
　　再说了，他现在也有妻有子了，更不会再想着向他复仇了吧。
　　虽然他根本不是那种人。
　　也别怪他不把人往好处想，发生这种事情，很难不把人往坏处想。
　　但是人是会变的啊，已经8年了，除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场小打小闹而已，任谁也不会记这么久的吧。
　　再说了，就算艾鸣水来复仇，他也得有那个资本啊是不是？
　　且不说韩胤旭比8年前更加羽翼丰满，就算艾鸣水找上门来，无凭无据的又能拿他怎样？
　　不能拿他怎样？
　　这不就结了。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
　　韩胤旭使劲摇摇头，摇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甚至觉得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才觉得他寝食难安，头昏脑涨的。
　　奶奶的！
　　他恨恨的骂了一句然后驱车离开了。
　　回家吧，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他们已经出院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这只是个偶然，过了今晚就没事了。他边开车边默默安慰自己。
　　可当他把车开到孔明小区门口时又恨恨的骂了声娘。
　　转动方向盘准备离开，可手却不听使唤似的摸到了储物盒里，摸到了里面的烟和打火机。
　　唉，既来之则安之。
　　抽根烟吧。
　　于是他打开烟盒吞云吐雾起来，透过袅袅的烟雾，他仿佛回到了和艾鸣水刚认识的时候。
　　那年他23岁，本科刚毕业，正准备考研。每天闲赋在家也觉得有点无聊，就打算出去转转。
　　“没事啊，没事就考驾照呗，现在不考以后工作了就更没时间考了。”他的同学建议道。
　　“太热了，门都不想出，还考驾照呢。算了吧。”他怏怏的回答。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地老天荒吗？”
　　“凉快了吧，等十月金秋的时候。”
　　“你这么想别人也这么想，到时候又扎堆了。”
　　“……”
　　后来他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去考吧。
　　正在读高二的妹妹胤彤建议道，“既然要考，就去最近的永恒驾校呗，还便宜，我同学的姐姐就是在那考的，只要两千五，还免费补考。”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第二天妹妹就带着他去报名了，驾校看起来还不错，就是有点显老。暑假期间还有优惠政策，高考生凭借高考分数可免部分学费。
　　胤彤兴高采烈的问道，“高考生有什么优惠？”
　　“考多少分免多少钱？”报名大厅里的小文员介绍道。
　　“大学生呢？”
　　“大学生凭学生证可打八折。”
　　“这感情好，哥，你带学生证了没？”
　　韩胤旭摇摇头。
　　“那回去拿吧。”
　　韩胤旭望望外面烤的焉了吧唧的花草，坚决的摇摇头。
　　“你有病啊你，给你省钱呢都不干。”胤彤大呼小叫起来。
　　韩胤旭不觉得是给他省钱，那是给他父母省钱，再说了省这点小钱对父母来说也不叫钱。
　　如果父母在场的话也不会为了这点小钱跑回去一趟的。
　　可韩胤彤不是他的父母，是和他们家人脾性完全不同的妹妹，至于哪里不同，以后他们会越来越见识到。
　　“告诉我在哪放着呢，我去拿。”韩胤彤阴沉着脸看着他。
　　“算了吧，小妹，至于吗？你不怕把你皮肤晒黑了，我们可是骑着摩托车来的。”韩胤旭无奈的劝解道。
　　韩胤彤根本不搭理他，看他没那意思就径直往外走，边走边说，“在你屋里是不是？只要不出你房间，我就能翻出来，等着吧。”说完就推门走了。
　　韩胤旭望着外面的骄阳，又看看疾驰而走的妹妹说了声“有病”就坐在清凉的大厅里等着了。
　　后来韩胤彤过来了，裤兜里揣着他的学生证，韩胤旭报了名成功省下500大洋。
　　目睹韩胤旭付完钱，胤彤一把抢过他的钱包抽出500大洋快速装进了自己口袋里。
　　“你干嘛？”韩胤旭困惑又气愤。
　　韩胤彤不屑的扫他一眼，“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什么你的东西？这明明是我的钱。”
　　“是我为你省下的。”
　　“那咱俩该AA才对，还我二百五。”
　　“你过来我还你二百五。”韩胤彤皮笑肉不笑的朝他勾勾手指。
　　韩胤旭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韩胤彤一脚揣在他腿上，“我还你二百五，你个二百五。”然后走开了。
　　报名没几天驾校就通知他考科一，他去那天天气不好，阴沉阴沉的，不过考的比较顺利，97分，回来还跟妹妹炫耀一下，换来白眼一个。
　　第二天驾校就通知过来练科二。
　　“这驾校还挺速度的嘛。”他骑着妹妹的摩托车优哉游哉的去了。
　　到了之后找到自己的教练，晒成一团碳的教练坐在凉亭里抽着烟眯着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韩胤旭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只好怯怯的问，“教练，咱啥时候开始啊？”
　　谁知教练哼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从左边坡上下来得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教练头一甩，“上车。”
　　“我吗？”
　　教练也不看他，又将头一甩，“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然后就起身接水去了。
　　他在原地杵了一会儿，一股无名火升腾到脑中，从小到大除了妹妹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奶奶的，老子不练了。
　　抬脚欲走，前面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白哲的陌生面孔，“哥，你上来不上来？”紧跟着后面的车窗也降了下来，从里面伸出一张老人的脸，“小伙子，快上来啊，不上我们走了。”
　　韩胤旭站在原地还是不动，他正在自尊和金钱之间做着不太激烈的斗争。
　　算了吧，老子不受你们着窝囊气了。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已经迈开了，谁知刚转身，教练就回来了，远远的冲他吼道，“你怎么还不上去，还想练不想？”
　　谁知这一吼将韩胤旭吼住了，他站在原地吓得不知所措，走是肯定的，但他突然害怕要是走了教练会立马把他拉回来暴揍一顿，于是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眼看教练快走到跟前，他也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这时前面的主驾车门打开了，那个小白脸跑了出来一把拉着他往车边走，边走边说，“哥，今天第一天练车吧，穿的还挺凉快啊。”
　　就这样韩胤旭被他拉着上了车，坐上车后才发现，后座竟然坐着3个人，一个刚才的老头，一个目测30岁往上的大姐，还有一个目测高中生模样的小女生。还有他身边这个看起来人模狗样但痞里痞气的小白脸。
　　“坐稳了，哥，我要启动了。”小白脸提醒他之后就开始踩离合起步了。
　　他将车开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头对他笑笑，“哥，你贵姓？”
　　“你管我贵姓？”
　　“……”
　　后面的老头看不下去了，“年轻人，不要这么嚣张，一会儿教练听见了还得骂你。”说完他身边的两位女性低低了笑了。
　　韩胤旭本来就很恼火，这都什么教练啊，不是说好了人性化服务的吗？怎么那个教练越看越像张飞转世的。
　　那小白脸也跟着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哥，刚才就是给你打个招呼，是这样的，教练一人教5人比较辛苦，所以他就只教一人，然后让这人教其他几人？”
　　“你的意思是现在由你来教我们四个？”韩胤旭阴阳怪气的问道。
　　小白脸谦卑的笑笑，“不是教，是大家一块学习。”
　　韩胤旭不屑的“切”了一声。
　　后面的老头又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道，“年轻人，不要这么狂妄，他比教练教的都好，至少他不骂你。要是让教练教你，肯定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后排的两位女性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身边的小白脸也抿唇笑而不语。
　　韩胤旭回头看着那边正在玩手机的教练，回头不解的问，“就这教练你们也愿意跟他学？”
　　后排的仨人听见他这样问顿时哄笑起来，笑完之后还是老头开口，“这就不错了，其他的教练还不如他呢，至少他不打你。”
　　不用想，又引来一阵哄笑。
　　“打我，他要敢打我我跟他玩命！”
　　“行了，别玩命了，先把车练好再说吧。”小白脸适时打断道。
　　“你今天刚来，我教你怎么开车，来，咱俩换一下位置。”说完就开门下车了。
　　韩胤旭还没反应过来小白眼已经绕到他身边替他打开车门了，他却像脑子进水了一样傻了吧唧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后面的老头伸手戳他，“快下去啊，你要教练亲自扶你吗？”
　　后面又是一阵哄笑声，那中年妇女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肆无忌惮。
　　他又抬头看看小白脸，他并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眯着眼浅笑着看着他。
　　他嘟囔了一声悻悻的下了车。
　　“你看看座椅合不合适？”小白脸在副驾上问他。
　　“什么合不合适？”他一头雾水。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那大姐直接捂着肚子说道，“小伙子，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我很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韩胤旭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起身就要下车，小白脸赶紧拉住他，“哥，别走啊，是我没说清楚，我是问你座椅的高度和舒适度合不合适？就是你感觉这样坐怎么样？”
　　韩胤旭一把甩开他，说了句，“行。”
　　“你试试左脚能不能把离合踩到底，最左边那个是离合。”
　　韩胤旭踩了踩，还可以。
　　“那好，你再伸手……”
　　“啊……”身后三人同时惊叫起来。
　　原来韩胤旭踩到油门了，他刚把离合踩到底又抬起来，接着右脚踩到了油门，那这车自然就开走了。幸亏小白脸反应快，一把踩下了副驾上的刹车，这才稳住情况，险些撞到前面的电线杆。
　　“你傻逼啊你，带我们玩命吗？”老头气得伸手就要打他。
　　“你才傻逼，我哪知道？”韩胤旭也吓得不轻，但嘴上却不服输。
　　“你哪知道，我看你就不是来练车的，你是来杀人的。”老头嘴也不饶人。
　　“谁来杀人的？谁来杀人的？”韩胤旭咋呼起来。
　　“好了好了别吵了，一会儿把教练引来就不好了。”小白脸赶紧劝解道。
　　韩胤旭赶紧心虚的往教练的方向瞅了瞅，那个煤球还在聚精会神的玩游戏。
　　可能韩胤旭也吓坏了，后来他就乖乖的听小白脸讲解了。身后的驴叫也消停了。
　　把基本的讲解完，小白脸开始教他们练习倒车入库。
　　韩胤旭坐在副驾上，刚开始听的比较认真，后来看小白脸讲了又讲还是那几个知识点，就自告奋勇自己试试。
　　小白脸欣然同意了，于是他俩就下车换座位了。
　　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韩胤旭理论记得挺清楚的，但一实践就不行了，几次都压线了，有一次差点没开到旁边的草丛里。引来身后一阵不满，那老头几次都想伸手把他打成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