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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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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竞颋看也不看手机,没有接电话的欲望,只有眼前。
铃声响了最起码二十秒,稍息片刻又再次响起。凌韶颜轻轻的放开他,提醒他。过了一会儿,韩竞颋才不情愿的从口袋内掏出手机。
是陌生的电话号码。本来他手机里就没存几个人的电话,手机是维杰硬拖他去买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凌韶颜,终于把电话接起,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凌韶颜先前看他还是表情淡漠的,到后来就不对了。
他没说几句话,都是机械性的说“是”,但神色凝聚,眉头微蹙,最后也不说话了,只听,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整个通话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凌韶颜从中猜不出个究竟。
直到竞颋闷哼了一声,挂了电话,她才战战兢兢的问:“什么事?”
他不说话,也没有看他,呆滞了几分钟后恢复了平静。
这让韶颜更加担忧起来,又问了他好几遍“怎么了”,但他还是不支声。
整个房间又安静起来,不同于先前。
“我要出去,你先走吧。”韩竞颋突然对凌韶颜说。
她看他箭步走向门边,便跟了上去,抓到了他的胳膊,她问他:“去哪?”,又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回家。”
韩竞颋已经开了门,轻轻说了句,并未回头看凌韶颜。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定,还有孩子般的倔强,只是不懂。明明和好,转眼又变得别扭起来。那通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肯说?
她问,他又不答,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凌韶颜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一句话:“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犯急的时候并未意识到,这其实是在质问。
其实,质问,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两人也并不是吵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在凌韶颜看来,即便这是质问,也无伤大雅。可她并不知道,韩竞颋一味隐瞒,他不想说,不想告诉她,是有他不得已的原因。那电话,就是他无力的根源。
因为他背对她,也因为天色渐暗,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韩竞颋那发红的双眼。
她的追问,变成了质问,继而成了变相的逼迫。
“这么说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哑的厉害,刻意忍耐着什么。
她一愣,说:“没什么意思。我想知道,不行吗?”
韩竞颋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我现在有急事,只能一个人去。你让我走。”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韩竞颋可能从此一去不回,从他的神态,他的行为,他的不对劲。
但这种离开与他们的感情是无关的。他们的那道坎儿,刚才已经越过了的。
所以,这种突然的转变,突然的生硬,才更让她害怕。
“你让我走。”他急急又说了一遍,恳求她放行。
她并不是不让他走,是徒然油生的失落,紧张,担忧,害怕,与措手不及让她不得不这么做。来不及消化前一刻的温存,没有预兆的就要转换到这种复杂的心情。
“你走,是不是有人逼你离开?”
凌韶颜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韩竞颋回答。
她安静的放开他的手。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他不能回答说与唐煜有关,与自己的父亲有关。所以她一放手,他就如离弦之剑般往夜色冲去。
韩竞颋飞也似的在黑暗中狂奔,不知跑了几条街,转了几个弯。总算,他看到了大批围观的混乱人群。
他并不知道是谁打电话给他,只知道对方是警察,来确认他的身份,要他马上来现场认人。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一幢大楼紧紧围起来,要挤进去已是相当的不易。幸而他个子高,力气大,身体灵活,但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人群最前方。
当他站在最前方的时候,便对眼下事态的混乱有了更深的体会。他不能再前一步,因为在人群与建筑物之间,警方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将围观的人潮,或者说是看热闹的群众与案发地隔开,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管不了那么多,不顾一切的要往警戒线里面冲去,警察拦住了他。他觉得自己一路进来已经用尽了力气,可还是挣扎着嘶声力竭的吼叫来压过人群的躁动唏嘘。他从未如此大声说话,更别说吼叫了。现在,他终于知道用尽全力嘶吼是什么感觉了,就像有人用刀子割破他的声带一样痛。
当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拦住他的警察与另外几个同事确认一下,随即将他放行。
韩竞颋步履沉重起来,在警察的带领下不是走进建筑物,而是向建筑物旁停靠的120急救车走去。然后,他便看见了车内摆放的担架,担架上盖着的白布,以及,白布下盖住全身的尸体。
他走近,警察掀开白布,他方才注意到白布上的暗红血迹。
那警察面无表情的问:“是他吗?”
他呆滞在那儿,在发抖,不敢上前辨认,警察急了,口气焦急且粗声的叫他动作快点。勉强走上去,他就看到了尸体的面孔,也看清楚了。
“是你的父亲吗?”警察又问。
迟疑半晌,他点了头。
一直以来,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即便身为他父亲的这个人活着,他也没有一丁点儿感受到他应该给予的温暖疼爱。他一直对自己说,这个人活着或死了,对他来说并无差别。即使他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感到震颤,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除了给予生命,他什么也没有给过他。他什么也不会为他做。
这种思想延续下来,直至现在,韩竞颋才知道想和做,假想与真实,是完全两个极端。
没错,他的父亲是他心头的阴影,他为他不齿,不顾一切的隐瞒凌韶颜。就连自己最重要的感情,最珍惜的人,也可以放在一边。
看他遗体的时候,韩竞颋没有流泪。因为眼泪,在来时的路上,在他的一路疾驰中,已随风飞逝。
而这个人,他一直愤恨的人,真的死了,这回是真的永远离开他,永不涉入他的世界。
骤然降临的死亡讯息,毫不留情的,又一次把韩竞颋推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