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不可结缘》有花来

36、麻烦

　　水宫退饶有耐心地等着埋在他脖颈间的夏目呼吸平稳后，才起身从矮桌上的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了夏目。
　　放凉了的冷水应该可以暂时缓解唇瓣充血时的麻胀感。
　　“刚刚我好像听到您的阿姨在叫您。”
　　或许在与喜爱之人亲近时，心神也好，目光也好，总会不由自主地全部集中在彼此身上，因此对周边的动静就变得迟钝起来。
　　在为主君补充灵力的时候，楼下塔子似乎有什么事，唤了夏目几声。夏目被气息纠缠得眼角浮红目光迷离，大概是忽略了，这时水宫退想起来，便及时提了一句。
　　夏目本来是垂着眼默默喝水，听到付丧神说话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却被对方挑眉摩挲唇角的样子又烫了回去。
　　水宫退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破了皮。
　　“阿路基？”“贵志？”水宫退的关切与楼下塔子的呼唤重叠在了一起。
　　水宫退笑了笑，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抚过夏目滚烫的侧脸，“去吧，阿路基。属于我们的时间多的是呢！”

　　夏目被塔子拜托去干洗店一趟，赶在时限之前取回冬季要穿的棉衣。
　　“等等，贵志，”藤原塔子得时刻看着汤锅，不过在夏目出门前，还是赶着从厨房探出头提醒了句，“外边下雪了，出去的时候穿那件灰色的外套，别冻着。”
　　“是，我知道了。”
　　上午的明媚阳光似乎只是走个过场，刚到下午风就大了起来，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瓦片上连点声响都没有，后来就夹带起了雪，轻飘飘的，更是悄无声息。
　　楼上，水宫退看着夏目小跑着出了门，还在琢磨着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就觉右肩一重，像被个有弹性的实心球给砸了下。一摸毛茸茸的，手感倒是不错。
　　本该睡死过去的猫咪老师不知怎么醒了，颇为嫌弃的挠开水宫退的手，边打哆嗦边愤愤道，“笨蛋付丧神，就不能关下窗嘛！我可比不上你这家伙‘铁石心肠’，看看我的肉球，都冻红了！”
　　“……我想起来了！”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对温度变化不甚敏感的水宫退恍然，倒不是因为把醉鬼斑活活冻醒的愧疚，而是终于想起“雪姬”到底是谁了。“是雪女。”
　　猫咪老师：“？”

　　传说中，擅长制造冰雪的雪女，又名雪姬。
　　雪女是种冷酷无情的妖怪。她们是山神的手下，总是在下雪天化作美貌女子穿行在人类村庄附近，遇见喜爱的人类男性就会将其引入幻境，永远冰冻起来，然后带回居住的山洞中摆放起来，供己观赏。
　　“不仅如此，雪女还十分记仇，一般就连阴阳师都尽量避免与其接触。雪女的孩子叫雪童子，也是带来冬天第一场雪的妖怪。那个雪姬说铃子与她的孩子有过恩怨，我可不相信她会轻易揭过。”

　　水宫退皱眉，手撑在窗台上，一想到那个雪姬走前看向夏目的眼神，他就有点担心。不过斑一直都跟在夏目身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刚想到这的水宫退就被猫咪触感良好的肉球推了推。
　　“都说了，挪挪手！”
　　水宫退与一脸无辜的招财猫对上了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是他犯糊涂了，平时斑总赖在夏目肩头上的印象太深，他还以为斑现在跟着夏目呢。
　　“要我说，你有些杞人忧天了。”猫咪老师舔了舔爪子，夏目虽然被很多妖怪觊觎，但也多的是厌恶与人类接触的妖怪，不然那小子哪能活到现在。所以没必要如此草木皆兵，“就算那个雪姬想找麻烦，夏目带着友人帐倒也吃不了什么亏。”
　　“咔嚓——”木制的窗框乍得被付丧神捏出一条裂缝来。契约那端突然传来的不安与寒冷让水宫退眉头紧皱，夏目有麻烦了。
　　他猛地拉开窗户，提着招财猫的后颈就往下跳，呼涌上前的冷风掀起他的袖摆，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泛着寒意，“不巧，别忘了雪女已经要回了名字，阿路基现在处境不妙！”

　　夏目在雪地里打转。

　　天上那层遮蔽日光的云像是被密密麻麻的撕开了许多口子，纷纷扬扬的雪从口子里不断落下。
　　本来是想着抄小道更快些的，但一走进林子里的小道，夏目就察觉到了不对静。
　　先是落脚就会深陷的异常深厚的积雪，要知道从开始下到积上这么一层才几个小时，之前经过的路上雪都是一踩即化。接着便是只有两个黑窟隆充当眼睛的雪人。从茶盏般高到越往后的及人高，一个对一个，左右对称着排成了两列。
　　温度渐渐降到了难耐的地步。
　　夏目双唇发紫，从疾走到小跑。头上，肩上，雪落得越来越多。但这条小道似乎不见终点，矗立在两侧的雪人也是，它们无声的将他围绕，时间、空间似乎也被它们分割在外。
　　夏目被什么东西绊倒，却没有力气使唤开始僵硬的四肢支撑自己爬起来，无助、恐惧在这片没有尽头的白色中无声滋长蔓延。作恶的妖怪一直没有现身，空有一身灵力也没了用武之地。
　　“老师！退！”明知道他们还在家里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情况，夏目仍然咬牙呼唤着两个守护者的名字，同时努力回想着之前将付丧神召唤到身边的感觉。
　　沉寂的雪没有给他回应，但在绊倒他的石块底下，却传来了尖细的哼唱声。
　　“上层的雪呦——很冷吧。刺骨的寒风打着它。

　　下层的雪呦——很重吧。上百的人压着它。

　　中间的雪唉——很孤单吧。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
　　终于，召来这场大雪迷阵的妖怪现身了。

　　水宫退的机动很高，按理说应该能赶得上夏目，但踏进林子里之后，他就被断了方向。
　　原本有些不愿的猫咪老师神色也正经了起来，“还真被你说中了，是迷阵！”
　　“是想困住阿路基还是单纯的想拖住我们呢？”
　　“不管是哪个，夏目那豆芽身板都坚持不了多久。”砰的一声，斑变回了原型，呼出一口恶气将雪帘吹了一片断层出来，但很快，又有绵延不断的雪从天上落下，“温度降的太低了！”
　　闯了几圈，水宫退确定他们一直在打转，便干脆停了下来。彼此默契对视一眼，分开行动，两边探路。

　　水宫退走的方向倒是草木稀疏，一路开阔。于是没走几里，一直缀在后边被树木遮挡了的东西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啪呲——啪呲——”是落雪被压实的声音。
　　那脚步声隔了至少有百米远，细微却又恰好能被水宫退捕捉到。一开始只当没听到的水宫退任由那东西跟着，转了几圈仍是不见出路甚至连斑的气息都消失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只是这次他停下的时候，那不依不饶的脚步声也跟着没了声响。
　　不打算跟了吗？
　　水宫退一边找着分开时一路用树枝碎石做的标记，一边分神留意了下跟着他的声音。
　　确实没有响动了。
　　做好的标记被旁边的积雪压下来的乱枝遮住了，水宫退正俯首将它们拨开，却听得“啪呲”一声又有了响动，只是这次并非落在百米之外，而是他身后。
　　水宫退背脊一寒，随即侧身震袖一拂，缠过来的一串纸符被弹开，而他手里的刀剑也出了鞘。

　　“嗯哼，不愧是难得一见的刀剑付丧神，动作真快。”
　　出手的是一个右眼被一道咒符遮盖着的长发男人。男人一身黑色和服，一手夹着符纸一手撑着纸伞，悄无声息发动恶毒的咒术，嘴角却还挂着一抹微笑，怎么看都不似善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还以为名取那家伙糊弄我的，没想到八原确实有许多不错的妖怪。实力能随着主人的力量不断成长，又不会轻易背主，还有比刀剑付丧神更符合我期待的式神了吗？哈哈哈哈！”
　　“名取？除妖师？”男人话里的势在必得之意让水宫退挑了挑眉，似乎是个难缠的家伙，真是麻烦，夏目还在等他。
　　“没错，我是的场静司。要和我签订契约吗？刀剑付丧神需要大量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才能现世吧，跟着我怎么样，不管是灵力还是祭品，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我已经有侍奉之人了，你……止步！”
　　肤色苍白的除妖师不顾直指喉咙的剑，完全无视水宫退的话，甚至又凑近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紧缠着水宫退不放。

　　男人纤细的脖子上已经沁出一条血线，衬着白色的里衣显得格外扎眼，且诱人。浓郁纯净的灵力透过那条细长的伤口渗出，张牙舞爪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自称的场静司的除妖师眼神癫狂，甚至故意伸手蘸了一些沿着刀尖划过一条红痕，又甚是满意一般摩挲着刀身缓缓收回。他又重复了一遍，“跟着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