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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日月食 ...

  •   水宫退放下了刀。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叫的场静司的除妖师实力不俗,对灵力的掌控比刚入门的夏目好很多。那条细长的口子里散发出的香味足以让任何饥|渴的妖怪动容,即使是水宫退也不禁多看了那些流动的红色几眼。
      敌不动我动,水宫退主动后撤两步,秉承着对人类的天然善意,他态度肃穆起来,“我已经有效忠的主君了,而且我对现在的主君很满意。邀约就免了,只是容我多嘴一句,你这副收服式神的模样太过肆无忌惮,要是被喜好生祭的家伙盯上,光出点血可不够。”
      听到这番来自妖怪的似是劝告的话,的场静司那脸沉浸于自己构想中的欣喜有所收敛,狭长若狡狐的眼睛终于从锋利的刀剑上挪开。
      除妖师眼神微妙地划过水宫退面上正经的神态,却还是固执且不屑的轻笑道,“为我所用,予你所求,我只是将这个交易摊开给你看,有什么问题?妖怪所垂涎的不就是这些么?只要愿意将力量借与我,头发也好,血肉也罢,这都是次要的事。”

      不管这番发言听起来如何疯狂偏激,水宫退总觉得面前这个冷俊的男人似在某种极端压抑下的,几近发泄式的表演。无论男人怎么说,他都持以冷漠之态,不出刀,也不作答。
      当观众不再给予任何反馈,演讲者自然就会消停下来。
      “不打算让你的式神露个面吗?”见的场静司终于收敛之前的张狂之态,水宫退笑了,“我都闻到那股腐烂的臭味了。”
      以血作引,一边用话语吸引目标注意,一边驱使式神悄然潜伏包围,成功引诱定契最好,失败了便继续声东击西直接抓捕。算计的很好,要是一般的妖怪大概早就上了套。侦查不高的水宫退恐怕也是如此,如果这个除妖师驱使的式神不是恶灵的话。
      “呼——”除妖师吐出一声叹息,似是失了耐心,面上最后一份狂热如泡沫般瞬间消逝,诡异的符文自手中符纸扭曲蔓延,“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的。”

      身形隐在雪中的白毛式神自四面纵身而起,盘踞在它们修罗鬼面中的污秽气息浓重到具现化,如蛛网,如爪牙。铺天盖地的,企图将付丧神围剿在方寸之中。
      水宫退长身直立,还是一副声色不动的样子。只是绚丽的羽织无风自舞,白色的雪自行从两边避开,黑色的刀鞘已被压成最适合拔刀的角度。
      大概是觉得胜券在握,付丧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的场静司只是退开一小步,与水宫退一同站在秽气的包围下。
      “这便是你的倚仗?”水宫退嗤笑一声,觉得这人类自信到有些狂妄了,一边厌恶忌惮着妖怪的存在,一边又对轻视鄙夷着服从命令的式神,对它们甚至连一眼都没有多看。所以,那些隐秘的盯在他颈间伤口上的恶意和贪婪大概也没瞧见吧。
      水宫退一个侧身,袍摆已飞云般挥出,刀从鞘出划过半圈圆弧,后侧,隐在黑色妖气中无声扑来的白毛式神的头颅也悄然截成了两半,没留一声多余的呜咽。同时,之前相对而立的除妖师没来得及反应,也被水宫退扯了过来,挡在了身后。

      不过他还是慢了点儿。
      “嘶——”终于意识到这几个式神打算噬主的的场静司刚想凭借契约呵止它们,就被一只潜在积雪中的白毛一爪刺穿了腿。
      又解决掉一只的水宫退转过来,一手搀了一把直往下倒的人,一手翻转刀势将想要逃开的式神直接钉在了地上。
      除妖师捂了满手的血也沾上了他扶着那只手上,黏腻又温热,顺着指缝直流进手心里。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恶劣难驯,妖的本性罢了。”除妖师面上平静,另一只以伞撑地的手却控不住地抽动两下,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地上已经有三个白毛妖怪永远不能动了,还剩一个还算机灵,围攻败际初显时就是在水宫退顾过来之前遁走了。
      水宫退单手收刀,将的场静司扶到树边坐下。
      “最后告诫你一句,人类,不是什么妖怪都是能够交易的对象。你想要式神驯服容易,可忠诚这种东西,是光靠利益交换不来的。”
      “哦?那你呢,心慈手软的付丧神大人一定不一样吧,不再考虑一下吗?做我的式神。”除妖师不以为然,甚至仍未断绝之前的念头,盯着水宫退的眼神还是执着得很,“如果是你的话,我不用你的忠诚,只要驯服就好,能为我所用就好。”
      对于听不进话的人水宫退也不想浪费口舌,“哼哼,天色不早,早点回去吧,人类。”早些安寝,梦里什么都有。
      而他,夏目还等着他,虽然时断时续,但另一边的夏目确实着尝试通过他们间的联系召唤他。这为水宫退指明了方向,但同时也昭示着夏目可能陷入了自己难以解决的更加可怕的困境。
      他得快些赶过去了。

      夏目伏在一个人高的雪人后,睁大眼睛,呼吸紧张。他捂着嘴想要将呼吸的动静遮掩得更严实些。
      “要藏好哦,铃子~”
      夏目在那石像转过来时又往雪人后面小心缩了缩,此时他脸色苍白,倒不是被不知停歇的雪给冻的——因为待在迷阵太久他反而对寒冷感觉麻木了,更明显的是因惊吓失去了血色。
      那哼唱着曲调怪异的石像妖怪大概膝盖高,它的脸和小路两侧的雪人似是一个模子刻出的,明明眼洞处空无一物,在夏目打算跑开的时候准确地“看”了过来。
      夏目躲了几次,发现石像妖怪确实不能视物,它只是闻到了。闻到了他的气味,和铃子外婆类似的气味,才会将他的躲避当做想同它玩捉迷藏时唤他“铃子”。
      石像妖怪似乎真的只是想玩游戏,没有像平常遇见的妖怪紧追紧赶地喊着“交出友人帐”,或是贪婪地张着腥臭大口想要吞掉他的一身血肉。只是妖怪黑漆漆的眼洞和转头时石头脑袋发出的渗人“咔咔”声让夏目头皮发麻,心理不适,不想多做纠缠。

      “铃子,铃子~”石像妖怪虽是提醒,但更像是固执地念叨着故去之人的名字,期待着那个人的回应。
      “……”也不知是被哪声呼唤打动,夏目在妖怪背过身时低头竟犹豫了几秒,按着口袋里的友人帐没有急着逃跑。但等他下定决心准备主动走出来时,眼前已不见了石像妖怪的踪影。
      相反,背上却重得厉害。
      有雪花滑进夏目被压开的衣领,与皮肤接触瞬间散出刺人的寒意
      “要藏好啊,铃子——”妖怪的声音自耳后再次响起。

      “啪呲——”雪层被压实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来是那不肯放弃除妖师仍跟在身后。急于赶路的水宫退没有理会,一心一意地朝着夏目的方向奔去,却没想被跟着后边的人直接扯上了袖子。
      水宫退被拉得一个踉跄。
      不对劲!不说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拉住他,没了式神驱使的除妖师以自身的体质就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
      水宫退手上拔刀的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他果断转身砍向牵扯住他的东西,重心后倒,左手一撑,翻转半圈,后退开来。
      只听得“嘭”的一声,像是陶瓮迸裂。水宫退持刀看去,只见一个瓮头人身的妖怪伸着手似是还未反应过来,而妖怪脑袋上被刀砍破的裂口如蛛网蔓延开来。
      “你——”水宫退眉头一皱,妖怪没有还手的意思,反倒是他太过着急武断。但他仍是紧绷着身子,不敢放松警惕,虽说这妖怪开始是没什么恶意,但被砍了一刀的现在可说不准了。
      “啊,碎掉了!”头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妖怪仍然没有痛呼或者生气,反而露出一番欣喜的语态,“真是太感谢你了!”
      “嗯?”

      妖怪又瘦又高,身形像根竹竿。只见他伸出过于纤长的手指抠进那些裂口,将整个陶瓮完全掰碎了开来,露出了个树瘤状的真正的脑袋。
      “在下名叫日月食,正在旅行中。在下被这个陶瓮困了许久,脑袋却怎么都弄不出来。好不容易听到又人路过的动静,就想跟上来求着帮个忙,多亏了恩人您啊,在下才能重获自由!”
      妖怪虽形容可怖,但言语间脾气倒是不错。水宫退收了刀,算是回应它的感激之意随口问了句,“你的头怎么会困到这么窄的瓮里呢?”
      “啊,这个,”妖怪绞着袖子竟有些委屈,“在下经过路口的时候看到这个陶瓮倒在那儿,一时好奇,就想看看里边装了什么,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会有笨蛋不用眼睛看,用脑袋钻进去看?水宫退面上不显,心里接上妖怪的话吐槽了一句。

      就当是个小插曲,水宫退点点头便要告辞,转身打算继续赶路。刚走一步,袖摆又被扯住。
      “等等,恩人!”
      “还有何事?”水宫退一转头就被凑到脸前的树瘤脸惊的心中一突。
      “这份恩情,在下必须得好好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一路小心,再会。”水宫退敷衍地笑笑,暗暗使力扯回袖摆。
      “作为谢礼,在下就让您返老还童吧!”妖怪反应迟钝似的,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水宫退直觉有些诡异,自己一个刀子精返什么老还什么童?刚想出口谢绝,水宫退就觉眼前白光一闪,一时呆怔在原地,未说出口的话停在了嘴边。

      他,在干什么呢?
      今夕何夕?此处又是何地?
      他不是应该被收于阁中,供人参拜的么?
      对了,他是长船派的一位刀匠献给春日山城上杉氏的一把宝刀。那里应该有大片的灰墙朱瓦,垂髫贵人,还有……夫人和、紫藤花?
      奇怪,那位夫人,那位笑起来应该让他也会动容的那位姬君……想不起来了,不管是那些重要的过往,甚至于他自己的名字。

      “喂,醒醒,回神!你不着急了吗?”一道属于男性的低沉声音将半跪着的他从迷怔中拉回。
      “你……是谁?”
      声音来自是一个人类,形容服饰倒是符合他平日里看到的贵族人类的模样,只是男人右眼被奇怪的符咒遮住,还有那种阴沉狡猾的眼神,这些特征让他更多想到的是戴着乌帽子的阴阳师。
      “嗯?怎么了,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名字,可真教人伤心。”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挑了挑眉,又走近了几步。步子一瘸一拐的,隐约带着血腥味,应该是受了伤。
      “你不会是……哼哼,你应该认得我的。”男人眯着眼俯下身,紧盯在刀剑付丧神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已经逃不出掌心的猎物,势在必得。
      “……”对于人类的靠近他只是犹疑了一秒,脚下未动,甚至因为两人距离过于接近,他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细长的脖子上横着一抹几近于艳丽的红。
      是一道伤口。
      一道已经开始愈合的新鲜伤口。或许在那道血痂下流动的颜色会更漂亮,香味会很诱人。莫名的联想从付丧神脑中划过,或许这个男人说得不错,自己确实是认得他的。
      许是担心在拖下去付丧神又想起什么,男人果决乃至急切地宣告道,“我是你的主人,是你发誓效忠的主人!”
      “我的名字是的场静司,想起来了吗,付丧神?”
      “主、人?”他心中仍有疑虑,但是的场静司这个名字,好像是从哪里听过。于是他没有抵抗,任由男人伸手在他额头上划了个带着束缚力量的符号。
      这就是,他的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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