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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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花絮潆，祂手中已经没有向日葵和石榴，看样子是送出去了。
放下帚铲，走到茶几旁拿起两本还未开封的书，双手递给花絮潆。
“在书店买的菜谱，您先看，昨天下单的还在路上。”
花絮潆接过就要离开，白韶卿知祂一二性子，也不觉无奈，温声挽留。
“我给您买了手机，办了电话卡，申请的飞信号也绑定好银行卡。这个世界发展还不错，网络信息发达，您可以在上面了解这个时代的男孩喜欢什么。时间匆忙，只能先给您置办几套衣物，还有需要的话或许您可以找苏先生帮忙参谋着买。”
也不知花絮潆有没有听进去，八成是没有。白韶卿话落，祂抬脚又要走，除了那两本书，手机瞧也没瞧一眼。
他只能再次阻拦:“您或许应该换身衣物。”
这句话祂听进了耳里。
花絮潆的目光第一次认真扫过周围环境，无论是白瓷砖地板还是悬挂的液晶电视，充满现代化装饰的钢筋水泥房屋与祂身上广袖曳地的衣裙格格不入，而这世界，无一不是如此。
祂接纳白韶卿的意见，循着他的指引，进了属于祂的房间。
白韶卿做事细致，卧室空间局限于房子的大小，只能说宽敞，却处处尽善尽美，家具摆放都很讲究，考虑花絮潆的性格，也不知祂的喜好，没放什么摆件，只在梳妆台上花瓶里应季的插了两支白粉含苞的荷花。
花絮潆没有多看一眼，打开衣柜，里面挂了四条款式不一的连衣裙。
祂自来着女裙，身材纤细，容貌雌雄莫辨，故而除了苏瑾瑜，竟皆不知祂真实性别。
“凉浓炎淡，春衫色艳。阿潆今日粉绿合宜，戴着幕篱都将一山春色比下去了。”
想着苏瑾瑜的话，花絮潆挑了条淡紫色吊带缎面长裙换上。
绯裙褪下的那刻在空中化为灰烬，祂有一瞬的怔然。
眼前似乎出现朵朵凌霜而开的红梅，映在满天白雪里，是冬日少有的艳色。
他们分别的那天，他难得精神很好，闹着祂要吃城西王记的桂花糕。王记只做符合时令的点心，早入深冬，哪里还有桂花。
可他要，祂就给。
那是祂充满血色的一生里唯一平静的几十年，没有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没有血肉腐烂后露出的森森白骨。只一次握住剑，也在他的一句“阿潆，我怕。”下，果断扔在城楼上。
祂记性不算好，应该说，祂总是选择遗忘。若不去一次次忘记，难道祂要去记忆那些死在祂手上的生灵吗？
花絮潆不想，祂不想记得那些名字，不想记得祂动手的理由，也没必要记得。
但和苏瑾瑜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祂都不愿忘。
户部尚书家的女郎有藏花的爱好，苏瑾瑜身强体健时，女郎总会拉着他游走在各府的别院里，春采桃，夏摘荷，秋捋桂，冬折梅，以此酿酒煎茶制食做胭脂。
祂穿上昨夜苏瑾瑜令婢女找出的衣裙出府。原说今日请人来府中为他俩作画，白雪裹地，再无比红色更夺目艳丽的色彩，因此备了两身红装。
女郎也已近期颐之年，终生未嫁。
他们相见时女郎坐在亭中，手卷一册医书。
苏瑾瑜曾提过，莫看女郎爱笑爱闹，似与其他困于后宅中的闺秀无差，可她有大慈大德，胜过世间九成男儿，反抗宗族，反抗世俗流言眼光，不婚不嫁，只为给天下女儿多一条生路。
最后又满怀惆怅的叹息:“她是大晋最幸运的女子，她的父亲是真正的有德君子，不惧她志高聪慧，反以她为傲。除她之外，太后外祖母怕也不知雄鹰是在多无垠的天空自由展翅。”
这一卷，大概是她毕生凝结的心血之一。
得知祂的来意，晒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脸露出勉强的笑意，吩咐婢女去拿一坛子九月早早窖藏好的桂花。
“这是最后一坛了，原就是要给他的，可又不想给，从秋日拖到冬日，再也不能拖了。”
“活到如今的岁数，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一天早有准备，却还是不能全然释怀。
我幼年时目睹堂嫂难产，纵使已九死一生，她愚昧的丈夫公婆，甚至是亲生父母，坚持所谓的清白贞洁，宁眼睁睁看着她血崩而亡，也不愿抛弃世俗的成见让大夫进产房。那时我就想，为什么女子的命要握在他人的手上？为什么女子要被贞洁捆绑？为什么女子的名声比命还重要？我从未学过三从四德，不看女四书，父亲只令我读四书五经，责我观史，和我说母辛败羌、班昭续史、道蕴思辩、冯嫽出使。［1］他不曾以贤良淑德教我，我便像个男儿一样立志修身，叫这天下男子皆不如我。既然世间女子性命从不在己手，我就从男人手中夺过，掌在我手。
我用一生精研医术，培养女医，都说我是在世扁鹊华佗，却依旧只能救病扶伤，不能留命。”
“絮潆，若真有轮回，你和他，再重结，来生缘吧。”［2］
女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祂过耳只记‘再重结，来生缘’六个字。
祂和旁人向来没什么话说，更别提剖析内心，告诉她，‘我和阿瑜不会玩什么三生三世，七生七世，我现在就等他肉/体一死，带他的灵魂离开这个小世界，我给他最好的功法最好的资源，教他修神，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正眼看了看没多久好活的女郎，想着阿瑜会死在她前面，不免生出浅淡的庆幸。
镇国公府的名头一向好用，半个时辰不到，花絮潆提着热腾腾的桂花糕回府。
他穿着和祂相似的红衣，像只慵懒的老猫窝在罗汉床一侧，双眼不错的隔着琉璃花窗赏梅。
他如愿吃到了桂花糕，可祂没如愿与他今生即永世。
大道携神降临世界时，万物感祂心，一园红梅，在祂眼前，片片凋零枯萎。
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飞速闪现，花絮潆想到大道的许诺，压下心中从未消失的阴戾。
苏瑾瑜从厨房出来时，之前不见踪影，他以为离开了的花絮潆正坐在客厅的地上看书。
灯光从头顶落下，明亮如昼的室内，祂眉眼都因低头的动作带上一丝柔和，似静默的黑夜安坐于此。
苏瑾瑜不禁停下所有准备做的事，倚在门框上，就那样，站了很久，很久。
恍然间，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淡淡的熟悉感与祂出现开始，就产生的所有的疑惑填满内心，苏瑾瑜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能尝试相信虚无缥缈的前世今生之说。
或许轮回转世，前世姻缘并非封建传说，他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不科学的例子。
看得入神，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李奶奶，我是小瑜。”苏瑾瑜接起电话，首先开口。
“小瑜啊，你怎么又买了一堆粮，不是都说了让你别买吗？上次奶奶和你说的话，你又当耳边风。奶奶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想什么，知道你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的，没有奉养长辈的压力。可是小瑜啊，就是没有长辈兄弟姐妹，你才更应该精打细算过日子，人这辈子什么都说不准，一不小心就得面临生老病死，没人给你做支撑，你得自己趁着年轻健康多存点钱，为自己打算。
奶奶有钱，存款、退休工资、租金，哪里需要你买这些。”
支着耳朵的花絮潆从一大段话里精准抓住重点，阿瑜是孤儿。
祂的眼神瞬间变了，一股戾气在心口萦绕盘旋，几秒内爬上大脑，冲撞得理智都有几分混沌。
勉强压下想要破坏一切的情绪，放下书跑出去发泄。
如果说蜀山五长老的邪念造出了邪剑仙，花絮潆身上的邪念足够养活千万个邪剑仙。［3］曾经祂以杀止邪，如今却只能用健康的方式发泄控制。
白韶卿跟在花絮潆身后绕着小区跑了十圈，确定祂不会伤害一草一木，买了两瓶水坐在公共长椅上边啃书，边等祂跑完。
来小世界第二天，白韶卿已经决定好未来就业方向，并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首先，需要文凭，越高越好。他准备从事教育行业，因此还需要一个教师资格证。至于教初中、高中还是应聘大学老师，得接触了不同年龄段的人类小孩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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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花絮潆一举一动收入眼底的苏瑾瑜再无法和李奶奶专心打电话，不好意思的道歉:“李奶奶，很抱歉，我现在有点事情需要忙，等后天我和琇琇过来的时候我们再慢慢聊，可以吗？”
挂了电话，苏瑾瑜先是捡起花絮潆扔下的书，上千页的书，很有些重量。看了眼名字，《种花国菜谱大全》。［4］
苏瑾瑜惊讶，郑重放在茶几上。
然后换鞋出门。
冥冥之中有感觉，现在出门会有惊喜。
走出小区单元门，就遇到和父亲出门遛弯的琇琇。
一看见他，琇琇立马跑过来，小孩子所有的情绪都直白的反映在脸上，一副发现了惊世宝藏急待分享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