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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新生 ...

  •   霍敏回到家,好好吃了顿饭,睡了一觉。唐明玉在院子里给狗洗澡,父亲在给月季剪枝,偶尔父亲焦躁的声音传来,被唐明玉温柔地安抚住。隔着窗外面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盛夏时节又来了。

      他抱着一只西瓜在沙发上吃,边吃边看综艺节目。唐明玉和阿姨在厨房试烤箱,曲奇的香味传遍了整个房间。父亲从外面进来,唐明玉央着他:洗手洗手。老男人瞪着眼,唐明玉一笑,先将一枚曲奇塞到他嘴里去了。他回头看,父亲已被唐明玉牵到厨房的水龙头下,两人的手摩挲交缠,说着家常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家幸福得让他觉得孤单,又在孤单里幸福着。唐明玉问他晚上吃什么,他喊了声:栗子蛋糕!

      千岛湖的项目步入正轨,他打算休一个小假。拒绝了陆涛的邀请,他鼓足勇气,订了一张去昆明的机票。

      唐明玉给他收拾东西: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去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霍家铭道:老周去。

      周叔还要看着公司呢。好啦好啦,我要走了。

      他将他们赶走,自己去机场。他想象不出洱海的样子,那个他们计划了那么多年,最终却没有去成的地方,那个家家有狗、户户有花的美梦,成为他心底不可抹去的伤疤,不曾触及便瑟瑟发抖。

      人恐惧什么,就要克服什么。没有人来帮他,只有靠他自己迈过去。

      他强迫自己入睡,不去想他们。他做过很多个梦,梦里姜竣从来不是一个人,都是他们。他和他在操场上奔跑,他和他在飞过白鹭的湖边,他和他站在一片蔷薇花丛里。画面细致到顾文熙吻了他,他们就站在那里,谁也进不去。转而,顾文熙转过头来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和顾文熙抢,姜竣那么哀伤深情又充满抱歉地看着他,不,在梦里眼泪落下来,醒来枕边都是湿的。

      到达大理的第一个感受是太阳很近,几乎没有云。大太阳炙烤着地面,古城里人来人往。他一个人出来玩,穿着简单、背着个包,嘴里咬一根冰糕,从远处看格外年轻俊俏。有两个女孩想和他一起搭车,他也不嫌弃。自己租了一辆吉普,沿海撒了欢地跑起来。沿海路上特别寂静,不时有几辆蹦蹦车过去。岸边开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花,树木盘根错节,一直延伸到水里。大片又大片的海林,临近傍晚,层层染染的暮色飘在湖上,一层一层不同的颜色,染缸似的,绚烂无比。

      树荫下斑驳的光影,女孩子们大声笑着。他人开朗,很快和她们玩成一片,浑然不觉自己身在洱海,那噩梦般的地方。晚上就住在临海一家客栈,这里和他所想象的不同,并非家家有狗、户户有花,房子没什么奇特,景色也没那么神奇。石头底下没有狗,屋檐也不会掉下雨。所见所闻都是新的、朴实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月光倒映在水里,飘飘荡荡。隔了那么多年,最终竟是他站在了这里。好像张震去了何宝荣和黎耀辉梦想的瀑布,但是他们都没有来。夜色深了,海边有些冷。他拿了条毯子裹着,望着水里摇摇曳曳的波光,不知不觉就那么睡着了。

      那晚,他梦到了起伏不断的海浪声,哗一声、哗又一声,四散伸展着柔软的海藻将他紧紧地裹在里面……第二天醒来,心情一片大好。

      之后的行程很忙,他去了玉龙雪山,然后又跑到泸沽湖,兴致高昂,几乎忘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最后爬到山上的寺院,女孩子们跪拜祈福,广场上人来人往,他在大太阳底下,忽然很想给姜竣打个电话,就随便说说,随便说点什么。手机都播下号码了,嘟嘟的响着,蓦然想到,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人群汹涌,摩肩擦踵,他突然就很难过。

      晚上在酒吧喝得大醉,和女孩们撒了欢似的闹,溅了一身的酒!和所有的悲伤告别,从今以后,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女孩们大概瞧出他身价不菲,一个劲地调戏他,勾肩搭背,一起晃荡着回酒店。夜里,路边的树木影影幢幢,他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翌日醒来头痛欲裂,房间里空空荡荡,前一夜的事情毫无记忆。而他也该回家了。

      回去之后,工作又开始忙起来,熬得他大半宿抓着头发崩溃欲狂。顶着个苹果头下来找吃的,还听到隔壁咯吱咯吱的床声。那暧昧隐秘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直直地往他耳朵里钻。他在家,他们还敢这样。他要疯了,狠狠踹了一脚房门,再不想在家住了。

      从家里叮里当啷又搬回公寓,繁忙的工作,长期的空窗,让他积攒了太久无处发泄。一个人在夜里摸摸蹭蹭,不知道要想什么。每次都很失败,总觉得不舒服,够不着似的,更焦躁。有一次,他正想着有点感觉,手机忽然叮的一声,推送了姜竣的新闻。瞬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公司里气氛压抑,人人自危。唐明玉每天换着花样送汤水,总算养胖了一点。饱暖而思□□,□□是大罪。最终,他还是去了澜门,开了个房间……

      海边的暴雨浇得人睁不开眼,雨水顺着姜竣的脸颊流下来,那么地冷……

      又一次的,他被滞留在原地。甚至,比之更为恐慌的是,这次似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种反噬而来的痛苦痛得他心都被攥住,弯下了腰,几乎无法承受。

      霍敏不会回来了,这次再也不会回来了。

      痛苦吞噬着他的神经,一口气梗在心口堵得他难受,身体也频繁出状况。他回了趟家,母亲归来,两人淡淡地在餐桌上交谈了几句。母亲说工作,他也说工作,奇异的是他们竟然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母亲问他。

      “我有人了。”

      母亲皱眉:“你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希望你别再和顾家的孩子纠缠下去。”

      “不是他。”

      母亲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有时间带回来看看。”

      “嗯。”

      “男的女的?”

      “男的。”

      母亲沉默半响,最后还是接受了。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计较太多。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她不答应,他会永远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房子我想卖掉。”

      “随你。”

      她迟疑着,又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竣笑了笑:“他也这么问过您。”

      姜竣把房子卖了,过去的东西都清理了干净。陪伴了他大半时光的大提琴,最终送给了唐悦。然后,他提着个小箱子,去了洱海。

      在大理呆了三天,写了首歌,做成demo发在了网上。最后,洱海只有他一个人来。过往的时光摊在手上,不过是看着它渐行渐远。回想起时,只剩一点怅惘,再不会因为它而疼了。人生的机遇就是这么神奇,突然在某个时刻,开了窍,不再受过往约束。他痛苦过、挣扎过、绝望过,最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再爱上一个人。

      爱是生生不息,在痛苦之后开出一朵花来。

      从洱海回来后,他艰难地发行了自己的第二张EP。人人都说姜竣成长了、蜕变了,再也不是突然爆红的偶像明星,而是有了自己的方向,追求自己的梦想去了。

      他的微博经营得很私人化,团队也在往高逼格个性音乐上走。霍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看到他,就在他几乎忘了这个人,要彻底放下他的时候,姜竣带着他最新的专辑又出现了。

      彼时,他正和陆涛在澜门。两人相处久了,陆涛对他还挺执着,便试探着交往了一段时间。两人在舞池里跳跳舞,聊聊天,晚些时候就去楼上过夜。

      舞池里酒池肉林,人人抱着别人的躯体狂欢。陆涛搂着他,小声在他耳边说话。他微微地笑,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所有情绪。爱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随心随性,享受当下的快乐吧。

      舞台缓缓升起,传来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流淌的琴声,一把干净的声音唱起,他心里一动,停了下来。

      回过头,灯影里的姜竣抱着把吉他。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地告诉你——”

      过分真实的声音从音响里出来让人脊背发麻,在场的人都很安静听着。

      隔着重重人群,姜竣抱着话筒目光灼灼地锁定了他。乐队适时地加入进来,钢琴的铿锵合着悠扬优美的弦音,被他唱成了缠绵悱恻的深情:“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霍敏退了一步,陆涛问:“怎么了?”

      头顶的那束光追着他的身影,闭眼哼唱的男人性感又撩人。没了喧吵的伴奏,仅仅朴实无华的歌词,近乎于倾诉,格外情真意切。喧哗声中,霍敏答道:“累了。”

      在澜门的大多是熟面孔,他和陆涛那群狐朋狗友都在。当晚有夜场表演,姜竣在舞台上又唱了几首才下来。两边人隔得不远,也熟识。有认识的人招呼姜竣:过来坐。姜竣过去坐到了霍敏旁边的沙发上。霍敏抽着烟,烟灰抖落在指腹上,微痛的灼烧感。烟雾缭绕间,他和陆涛挤在一张沙发上玩牌。

      众人忙着打牌,他和陆涛在底下说小话,被调侃秀恩爱分得快。他哈哈笑着,头发留长了,手熟练地夹着烟,吐出个烟圈。有人催他出牌,他打出牌去,和姜竣放牌回来的手摩擦而过。温热的肌肤在触碰的那刻起电,麻酥酥的。陆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霍敏毫无反应继续打牌。

      有人叫姜竣,姜竣过去和人交谈。一张桌子,几只沙发,就那么大的空间。他们似乎都能听到对方那边来的声音。霍敏不玩牌了,别人把他换了下来。他坐在陆涛身上,有人过来了,调笑他俩,他的声音明显亮起来。他们约着一起到网吧去,网吧多宽敞啊,组队一起吃鸡,玩个通宵!霍敏的笑声很大、很欢快的,鼓噪着姜竣的胸腔,他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瞬。在他们打算起身走的时候,姜竣忽然也站了起来。三人奇妙地站在一起,面对面,霍敏看了姜竣一眼。眉眼如墨,目光纯净,在人来人往的光影里惊鸿一瞥。

      那晚,他和陆涛很热情。对方不断地亲吻他,蹂躏他。他被抱起来,撞到了床板上。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对方嘴里的口水和自己的搅成一片。天花板摇摇曳曳的光,像水一样。他闭上眼,胡思乱想,或者什么都没想。半响,他忽而□□一声,湿冷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那之后,姜竣又和他见了一次。下了雨,所有人滞留在澜门。姜竣似乎拍广告,唐悦跟在身后大包小包。山中清冷,餐厅没几个人。他坐在窗边吃早餐,姜竣在隔着几桌的位置。窗外大雨倾盆,花园里的花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两人默默坐着,看完了一早上的雨。

      陆涛下来找人,霍敏随他上去。两人在走廊里就纠缠起来,他们激烈地吻着,霍敏刻意地挑衅,撞他的头。陆涛哈哈笑着,动情地抚摸着霍敏的腰侧,掀起衬衫露出他一小截粉色的肌肤。

      姜竣一路跟着,眼看着他们撞进门里去了,进去的那瞬,还能看到霍敏眼角的笑意。

      姜竣在楼下等,面前一杯冰水,看不出他什么情绪,唐悦却很紧张。

      “雨好像停了,咱们走吧。”

      “再等等。”

      唐悦看着表,晚上他们还有个通告,飞往另一个城市。姜竣嗓子不太好,近段时间常感冒,咳嗽一声,唐悦都胆战心惊颤栗一下。这个周末,他还有场演唱会。到时嗓子如果还不好,她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时间仿佛等得太久了,姜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很久,霍敏才又从楼上下来。他穿了一件粉色衬衫,风一样地从楼上跑下来了。衬衫只系了一颗扣子,露出的大片胸膛有暧昧的痕迹,眼角眉梢都带着缱绻的媚色。和工作人员拿了浴巾,他转而进泳池了。那欢快的身影,似乎从来都是天真无忧的。

      霍敏这段时间过得很轻松,陆涛在某些方面很能满足他。他身心愉悦,百无聊赖地游了两圈,潜进水里,思绪飘飘荡荡。陆涛太坏了,他刚才竟然那样做。他们玩得也很开,陆涛不矫情,他可以为所欲为。上次,他们在浴室里、在阳台上……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水漫过了脸,身子放松,往下沉,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混沌中,有个模糊的影子靠近过来了,他动了动手脚,没什么力气。那影子游啊游,不过眨眼一瞬,猛扑上来。他慌不迭地挣扎,仍是被抓住,脸无限放大,牙齿磕碰着牙齿,被狠狠吻上来。对方的手臂箍着他无法动一动,舌头混着池水侵袭进来的感觉让他汗毛竖立,一时都懵了,力气大得他吃痛,嘴角出血。他猛地扑棱出来,只看到池边淋淋漓漓的水迹,什么都没有。

      那短暂的吻像一个湿淋淋的梦,只剩下嘴角内侧裂开的那道伤口,还在慢慢往外渗出血。他舔了舔那道口子,咝咝啦啦地疼。心里悠悠荡荡地落下个影子,失魂落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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