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忧杳然去

23、回不去了

　　让霍敏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姜竣又出现在他面前。他深深皱眉，指着沙滩上的男人对周闵炜道：“谁让他来的？”

　　周闵炜一头雾水：“我去问问。”

　　霍敏勃然大怒：“有没有数了？！你们是要造反啊！”

　　周闵炜道：“我的确不知情。”

　　“叫老杨过来！”

　　部门经理老杨擦着汗紧紧张张地过来了，霍敏冷声道：“杨叔，我爸爸在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做事吗？”

　　老杨诧异道：“小敏，不，霍总，在一线明星里，姜竣的价位算是可以的了。”

　　他们正在紧急筹备的千岛湖新项目，正缺一个宣传片主角。老杨邀了几个一线流量明星，人家都推托了没来。只有姜竣价钱低，还自告奋勇，老杨也是没办法。

　　“他也算得上一线？”

　　“不算一线，也算流量了吧。你看那新闻、那热搜爆的，现在年轻人啊，他就认准流量！”

　　周闵炜给他使眼色，老杨在这边呆了一天，热得用报纸扇风。不远处，大太阳底下姜竣却不怕热似的，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动作。海风掀起他印花衬衫的下摆，露出漂亮的腹肌，白得晃眼，引得在场的人不断起哄。

　　拍完几个镜头，衣服都被水打湿了。唐悦带着他换另一套衣服，换衣服的间隙，姜竣忽然抬头，看到了遮阳伞下的霍敏。他对着这边露出个笑容，挥了挥手，霍敏理都没理。

　　他最近在和人谈生意，偌大一个海岛，要建成一个生态旅游度假区不是很容易。他忙着要应酬的人数不胜数。陆涛便是其中一个。在这圈子里久了，他遇到过深不可测的老狐狸，也碰见过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像陆涛这样意气风发的年轻才俊，倒也少见。说起来，陆涛还和他沾亲带故。父辈们一起走南闯北结下过革命情谊，陆伯伯还是他爸给指路的财神。他跑去抱财神大腿，结果认识了青年才俊陆涛。

　　陆涛和他差不多大，活跃健谈，在一本正经的俊才底下，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公子心。两人都被父辈压制久了，臭味相投，常在一起胡混。不过生意归生意，陆涛手里有他想要的筹码，他和那人周旋，也颇费心力。两人谈完，陆涛握住他的手：“晚上一起吃饭？”

　　唐悦给姜竣换着衣服，虽然隔着一层帘子，身体的轮廓还是在太阳底下显现出来。周围的姑娘们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而姜竣还无知无觉，目光直直穿过重重人群射过来。

　　霍敏想抽回手，抽不出来，无奈道：“吃什么啊？”

　　“秋天了，上好的大闸蟹。”

　　“懒得吃那玩意。”

　　“难道我还让你动手？”

　　霍敏轻轻笑了一下，陆涛作出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一起上了车。陆涛的意思太明显，但他不说，拐着弯地和他玩心思。

　　霍敏不介意也和他玩。

　　陆涛撬开一只蟹子，舀出一勺蟹黄凑到霍敏嘴边。霍敏笑吟吟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陆涛道：“你不是嫌麻烦嘛。”

　　霍敏道：“那我以后想吃了，岂不是还要用你。”

　　“你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来。哥管够。”

　　霍敏笑，张口将蟹黄吃了。

　　“你签合同也这么爽快就好了。”

　　“以后日子还长，急什么。”

　　两人吃完饭，一起出来。夜晚灯火阑珊，他们都喝得有些醉。陆涛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霍敏下了车，陆涛几步上前叫住他。

　　“下次再吃大闸蟹？”

　　“下次签合同？”

　　陆涛哈哈笑，刮他的鼻子。

　　“调皮。”

　　霍敏哼了一声，转身三两步进门去了。

　　谁也没看到在远处角落，姜竣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为了那个合同，霍敏和陆涛周旋了许久。霍敏有些不耐烦，陆涛又哄他：“等建成那天，你带我去看看，说不定就签了嘛。”

　　“你说的当真？”

　　“一切都看你的意思。”

　　霍敏不相信地看他，暗地里却筹备起来。两人来往密切，一次相约出来，姜竣忽然拦在面前：“你为什么不让我拍片子？”

　　霍敏越过他走，姜竣一把拉住他的手。

　　“我想和你谈谈。”

　　“你没资格和我谈。”

　　霍敏表情冷淡，陆涛问：“这是……”

　　“不认识。”

　　陆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看着姜竣拉住霍敏的手，霍敏冷漠地甩开，姜竣急道：“我可以证明自己。”

　　霍敏看了看表：“我没时间。”

　　“就一会，等我一会。”

　　姜竣转头跑到场地，和导演道具师说了一会。没一会，四面八方的水管冲着他喷射过来。那都是冷水，为了呈现出最完美的亲水效果，他必须在冷水的激射下做出分毫不差的动作。冷水冲得人站都站不稳，很快身上的T恤又湿了，紧紧地裹着男人的躯体。烈日炎炎下，那水扑头扑脸地往身上喷，不过片刻，竟冻得人牙齿打颤。而姜竣浑然不觉，迎着镜头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俊美的脸庞水珠四散崩落，湿透的布料紧紧裹着胸肌，整个人禁欲而魅惑，让人无法呼吸。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住了，而姜竣还在拍，镜头捕捉下每个表情和动作都是完美，不用修，直接放出来就是一张宣传海报。

　　很快十几分钟过去，连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寒意。姜竣肌肉紧绷，冷水射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地反应一下，尽管如此，脸上的笑容依然尽职尽业地展现。一组拍摄完毕，不满意再来。直到霍敏说停，他面无表情地宣布：“够了。”

　　唐悦快步上前，毛巾裹住冻得僵硬的男人，快要哭出来了。

　　他发着抖过来，话都说不成一句：“可……可以谈了么？”

　　霍敏看了看他，没说话走了。

　　千岛湖的项目在赶工，霍敏常来。来的时候姜竣总会在那，他笑着撑在泳池边上吃柠檬，露出□□的上身，引得一群小姑娘尖叫连连。柠檬吃了不少，酸倒了牙，他歪头苦笑的模样纯真又迷人。偶尔看到他的时候，笑得腼腆。那一贯温柔撩人的面目剥落下来，竟又回到少时笨拙的模样，在心爱的人面前，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也没和霍敏说上一句话。霍敏忙着勘察现场，安排筹备。陆涛来的时候看到环岛巴士前，一排整整齐齐的员工，手里举着小旗子，笑出声：“你们公司搞团建呢？”

　　“你要不要来啊？”

　　“当然。”

　　两位领导先上车，员工们蜂拥而上。姜竣还好，赶在最后一个挤上车。隔着许多座位，他听不到霍敏和那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背影。好像出去游玩一般，霍敏特别开心，吃着小橘子，还递给了陆涛一个。陆涛也很配合，两人一路有说不完的话。而姜竣看着，胃里倒了五味瓶般，什么滋味都有。到了一站，有导游带着两位领导下车游览，来的是儿童游乐区，为了活跃气氛，女导游带着大家一起做健身操。霍敏笑着摆手，陆涛说：“一起来啊，你公司很会玩嘛。”

　　“你做我就做。”

　　“行行，我陪你。”

　　两人嘻嘻哈哈地动胳膊动腿，像小孩子般快乐。姜竣心里几乎要爆炸了，两人隔得如此近，却又那么远。他再也找不回他的霍敏了。

　　晚上霍敏请了大家一顿海鲜，从吃完饭后就没出现过。酒店前面的棕榈树下一片绿色小灌木，捕蝇草在月光照映下发着微光，香槟色的爬藤月季爬满了整面山墙。白色的窗帘后面隐隐约约有人在喧闹，姜竣持着卡片来回走动，犹豫要不要敲门，敲门之后说什么呢？

　　他徘徊半天，正要鼓足勇气上前，后面忽然有些动静。他本能地一躲，白天几个熟悉的面孔，男男女女的说笑着来了。他们敲响了霍敏的门，霍敏很快给他们开门。他们似乎在举行什么派对，霍敏脸上笑容灿烂，穿了卡通睡衣，笑着邀他们进门，接着把门关上。里面又喧闹起来，姜竣在外面怔了一会，敲响了门。

　　霍敏一脸笑容出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你？”

　　姜竣从门口看进去，一群男男女女已经开了酒，气泡淌了一地，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窜到沙发上，男人唱着卡拉OK几乎掀翻屋顶。陆涛从后面走过来，搂住霍敏的肩膀：“谁啊？”

　　霍敏道：“不认识。”

　　陆涛笑笑：“请人一起来玩嘛。”

　　姜竣道：“谢谢。”

　　霍敏无所谓地旋身进去：“我们是睡衣party。”

　　陆涛穿得也是一身丝绸睡袍，两人在玩电视游戏，陆涛技高一筹，霍敏气得哇哇大叫。所有人都很热闹，唯有姜竣一人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啤酒流过来，沾湿了他不合时宜的衣裳。

　　闹到半夜，所有人醉得不省人事，人仰马翻。霍敏和陆涛却没了人影，姜竣去厨房拿东西，刚一进门就看到陆涛压着霍敏，两人搂抱着亲吻在一处。姜竣站在那里，浑身的知觉刹那间都没了，脑子轰隆隆的。陆涛听到声音退了一步，霍敏眼带桃花，两腮绯红，挂在他身上痴缠着。姜竣转身慢慢走了。

　　是的，谁也不会等谁，也没有早一步和晚一步。当他想要珍惜的时候，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失去了。他心痛如绞。

　　第二天两人便如打了冷战一般，导游招呼大家上船出海玩，算是最后的福利。霍敏也上了船，两人隔了很远。远处海水碧波荡漾，泛着白光。霍敏不说话，陆涛不说话，姜竣也不说话。诸人寡淡无聊地游览了一番，又返回程来。

　　晚上聚餐，霍敏和陆涛聊着天，姜竣走了过去。

　　“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不想说。”

　　“昨晚的短信你看了吗？”

　　“看了。”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和他没有联系了……”

　　昨夜万念俱灰之际，他还是向他说明了真相。只是这个人，再不会相信他了。

　　陆涛瞧着他俩：“要不，我先避开一下？”

　　“你坐下！”

　　霍敏冷声道，两人眼里燃着熊熊烈火，谁也不肯让步。陆涛苦笑，霍敏转头问他：“你要不要做SPA？”

　　“啊？”

　　“我累了，我想去做SPA，你一起来吗？”

　　“当然。乐意之至。”

　　姜竣看着他们，始终没有说话。

　　冷战打到最后，陷入僵持，彼此好几天都没见面。大队人马从海岛上离开，陆涛走的时候问他：“你是答应我了吗？”

　　霍敏心中烦躁：“回头再说。”

　　“我等你想清楚。”

　　他倾身，抱了抱霍敏。霍敏闻到他身上陌生的气息，和姜竣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同，那是一种在商场油惯了的狡猾味道。他不用做什么，只要张开手等着他跳进去。

　　原本热热闹闹一大堆人瞬间走得冷清，剩下几张桌子，歪七扭八的，还残留着昨夜欢闹的景象。再过几天，便是他的生日。唐明玉打电话要他回家去，是啊，他也很久没回家过了。只是六月二十二变成一个魔咒，根植在他脑海里，碰都不敢去碰。自己变成第二个姜竣，游游荡荡在海边。月光的沙滩下，白色的细沙，转而风大了起来，乌云遮过月亮去，总有些看不真切。

　　深夜，他一个人走在汹涌的海里，水漫过脚边，一片冰凉。电话不再打来，短信空白一片，回头望去，身后跟着的那人也已经不在了。自己好不容易修得的一池净水，被那人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好恨，恨自己软弱，恨自己不坚定，更恨此刻的焦躁。狂风大作，几乎要把人掀翻到海里去。天地广袤一片，四处寂静无人，只有阴翳的月色，和忽高忽低的海浪，打在礁石上。然后，他看到了姜竣。

　　夜来幽梦忽还乡，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在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

　　他气得扭身就走，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细细碎碎的，软的硬的，折磨着他。他都要崩溃了，还来折磨他！姜竣笑着追上去：“我没走嘛。”

　　“你滚开！”

　　姜竣抱着他的身子哄：“我不会走的。”

　　霍敏一气之下要把他推到海里去：“你除了这套你还会什么！你不能放过我吗？放过我！”

　　把他逼的，逼到绝路上去了。

　　姜竣被推倒在海水里，海风呼啸，海浪拍打过来，全身湿透。目光湿漉漉地看他：“敏敏，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犯了一个大错。”

　　雨点随着风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一个雨点砸出一个小水坑，瞬间连成一片，铺天盖地落下来。

　　“我不该拿你当成他。”

　　“我不想听这些！”

　　风雨大作，两人都站不稳。姜竣起身抓着他的肩膀：“但事实上，没有人可以代替另一个人。我们都是与众不同的。你不是任何人，你就是你。我和他的过去不可重复，我和你的过去也是唯一的。我是爱过他，甚至两年前，我还在爱着他，可是这点爱已经在彼此这些年的消磨中消耗光了！只是我不知道，我不承认而已。我不承认，我在欺骗自己，他背叛了过去，我没有背叛！我以为我还留在原地，就能留下些什么东西。但其实早就没有了！我们每个人都在长大，我已经不是我，过去已经成为过去。我却不想面对现实，没有勇气和过去告别。敏敏，你明白吗？”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爱着他！”

　　雨水浇下来，淋得人睁不开眼。

　　“不对。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渐渐地爱上你了。”

　　“你还说谎！那天我过生日的时候，你有没有跑去找他？你有没有扔下我，跑去找他？”

　　姜竣一时愣住，霍敏狠狠推开他。

　　“你要给我一点时间，一个认清自己的过程。”

　　“两个月够不够？我都答应我会等你了，两个月还不够吗？就算是那天，我给你发短信，等你来找我。结果呢，回去之后，我看到了什么！”

　　“我在和他说清楚，敏敏，我是在和他说清楚。”

　　海浪拍打过来，将两个人掀翻。霍敏从海水里爬起来往外走，泪水落了下来。是的，他又哭了。碰到他，就不是自己。碰到他，就想掉眼泪。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爱你的！”

　　狂风袭来，人被吹得摇摇欲坠。海水漫过膝盖，天地混沌一片，汹涌可怖。

　　“你跳下去，我就相信你。你有本事就跳下去。”

　　霍敏手足并用往外爬，灌了好几口海水。背后一点浪花声，随即被更大的浪声覆盖。他回头一看，空空如也。海面上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他心里咯噔一声，拼命往回爬：“姜竣？姜竣！”

　　眼泪不停往下掉，被雨水浇得模糊一片。他到处摸，摸不到人，潜到海里去，混混沌沌，什么都看不清。黑夜里的海仿佛有无限大的力量，将他拍打得冲上岸去，又一个浪花掀进海里。有那么一刻，他几乎窒息，心惶惶然地往下坠，坠到不见底的深渊里。一道雷电劈在半空，将天地撕成两片。

　　“姜竣……咳咳，不要和我玩了！”

　　再过片刻，海依然是海，天地浩渺，没有回音。

　　他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难过。一边哭，一边往回爬。吓都吓懵了，海浪打过来的时候，毫无反应。飘荡沉浮间，有一双手臂紧紧地抓住他，将他托上岸来。姜竣浑身是水地拍他：“敏敏、敏敏？”

　　霍敏一愣，扑上去抱住他大哭。

　　姜竣抱住他：“对不起，吓到你了。”

　　霍敏狠狠地用牙咬住他的肩膀，死死咬着，力气大得让姜竣蹙眉。

　　但他还是抱着他，摸着他的头安抚：“乖，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海浪拍打过来，被他坚实的臂膀牢牢护住。不论拍过来多少次，他都牢牢撑在他身前，不动一动。湿透了的眉眼，深深地凝望着他，就像最初的那晚，他们也是这样，在海里面对面。

　　“霍敏，我真的，爱上你了。”

　　他在他额头一吻，霍敏闭着眼睛咬牙道：“我不会原谅你。”

　　远处有人找来，霍敏的脚腕被礁石划伤，被他不由分说背起来。两人离了海面，虽然没有说话，姜竣却心情大好。他开始想回家的日子，先把霍敏养胖，做好多他爱吃的东西；把工作放一放，空出时间来陪他；还可以找一个地方度假，想去哪里都可以，好好弥补一下……

　　他畅想着，回头蹭蹭霍敏：“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好不好？”

　　霍敏没有回应。

　　周闵炜急慌慌地跑来，看到有他在，终于可以松口气。

　　“我们去小樽好吗？小樽很安静，下了雪，就像一个童话王国。”

　　霍敏伏在他肩上，依然没反应。

　　他握着他的脚踝，掌心温暖地摩挲着他。肩头的衬衫被水打湿，慢慢沁出血，是被霍敏咬的。

　　他关切道：“脚还痛不痛，我们快回家了……”

　　背后的霍敏静得有些反常。

　　“姜竣。”

　　“嗯？”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姜竣迈着步子，顿了一下，又背着他往前走。

　　“我们回家了。”

　　霍敏抱着他的脖子，想起以前两人胡闹，说他爸爸还没背过他。姜竣不假思索，一把背起他：老公背你。眼泪氤氲在脖颈里，只有哽咽的喘息。

　　“你说你已经不再是你了，我也不是两年前的我了。我现在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求你，放了我吧。”

　　霍敏趴在他肩上哭，姜竣在前面落泪。

　　“我害怕晚上，我害怕等你的每个晚上；我害怕过生日，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不想过了；我害怕回到家，床下、沙发、窗帘后面，总有些看不见的东西跟着我；我也害怕出门，我不想去电影院，厌恶听到任何声音，我不想玩过去的游戏，走过去的路。我甚至不能出远门，我能去哪里呢？世界各地都是你们的影子，到处都是你们的回忆。连我家的狗，都是洱海的狗。我不能出门，我不能听歌，我不能看电视，我连好好吃饭都不能。我成了一个废人……”

　　被剥夺了所有天真和快乐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再美再好的东西，最后都只剩一片残渣。

　　姜竣终于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他后悔莫及的是什么。

　　“你爱我什么呢？如果你爱和我在一起轻松快乐，可是我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你的十五岁、二十五岁、一百零五岁都给了他，我还有什么？你小时候吃的棉花糖、踢的足球、老师手把手教的琴、跑过的操场，买的第一张CD都不是我的，我还有什么？连只猫都不是我的，我只有个兔子，还是从娃娃机里抓的。”

　　他哭着哭着都觉得太难过了：“我反复从你们的记忆里扒拉出一点我自己的东西，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什么是我的呢？我不知道了，我连自己存没存在过，我都想不清楚了……”

　　姜竣落着泪告诉他：“有的。我的以后都是你的。”

　　“我不想哭了，呜呜。”他趴在他肩上埋起来：“哭太难过了。你把我放下，走吧。行吗？你把我放下吧。”

　　周闵炜心疼地眼睛也红了。雨还在下，刮在脸上蒙蒙的。霍敏从姜竣背上下来，被周叔接过去。霍敏摆摆手，示意自己走。

　　从此以后，就是他一个人走了。

　　再也不会为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