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忧杳然去

22、消亡的爱情

　　顾文熙以为自己手里拿着一张王牌，每次回来，都每次有效。十年间，他回来两次。其中一次，带着老师一起。少年时代的爱情，对于姜竣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于顾文熙来说，却不过眨眼一瞬。永远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世界那么美，那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他，有什么是值得他停留的呢？

　　在上学的时候，姜竣就比他笨。永远是他第一个爬墙出去，第一个淘新磁带回来，第一个探索到新世界回来报给他。为此，两人没少吵架。姜竣因为他换了自己送他的手表，两人大吵一架。顾文熙不懂，手表嘛，今天戴这个样式的，明天戴那个样式的，没必要手腕上始终一个款式，那多土啊。他今天戴电子表，明天戴机械表，后天又变成HelloKitty表，每天都变一个花样，永远都没有重复的时候。但姜竣坚持自己送他的那只表是唯一的，要一直戴着，不能换。两人吵了，好几天不联系，顾文熙照样玩，和其他男孩踢球、送其他女孩回家，往来如织、交友广泛。顾文熙告诉他，没有姜竣他也能活，而且活得更好。

　　两人憋了一个星期，姜竣憋不住了，在教室门口拦住他。顾文熙笑一笑，大方求和：我们和好吧。

　　我们和好吧。

　　我们重新来过。

　　我们还在一起吧……

　　这样的话，顾文熙说了无数遍。在别人看来，顾文熙是相当深情的。只有姜竣知道，他随时都能想走就走。这是他在很久之后悟出来的，在热恋的少年期，他只感受到撕裂的痛苦。是母亲、是学校、是所有人，分开了他们。顾文熙有着各种不得已的理由。

　　他被送出国，他也很痛苦，是那个老男人支撑他走过最黑暗的日子，给了他音乐。他应该原谅他、接受他回来。他从来就没想过，是他背叛了他，远在那个迟迟没来的暴雨天，就已经背叛了他！

　　现在，他又回来了。

　　姜竣提着行李上车，厌倦的神色。顾文熙回来，一切都没有变。两人在酒店门口互捅刀子，结束，姜竣浑身虚脱。他最终选择了去接他，和以往的千百次一样，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没回家，公司的宿舍已经搬走了好几波人，其中也有他的队友。他们正在闹解散，队友见他回来，有些讶异，不过解散对于姜竣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大家各怀鬼胎，蠢蠢欲动，在最后这段时间里维护着脆弱的和平。队友冲他点点头，进去洗澡了。

　　他躺在床上，一夜无眠。他控制不住自己，却又在接了人之后自我厌恶。两人再次相见，只剩下悲凉。还有霍敏，怎么和他说呢？

　　四点半，经纪人来，全队开往机场做最后的巡演。

　　那是一段艰难的日子，外界的舆论沸沸扬扬，公司不允许他们拿手机上网。大家频频开始不合作，演唱会被人拍到角落的队友划水，唱歌忘词，上节目不团结，甚至打起来。被经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各回各家。当晚工作结束回酒店，他从唐悦那里要来手机，想给霍敏发一条短信。

　　打开了编辑框，说什么呢？

　　他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对不起。

　　删掉，又写了一长段话：敏敏，对不起，我现在在东京。这里房间很小，好多人一起住。浴室的门很矮，每次都撞到头。化妆师已经没法遮瑕了。我好累，好想回家……

　　顾文熙的电话打进来，他按掉。接着给霍敏写。

　　顾文熙继续打，他继续写。

　　最后接到电话冲他吼：“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你回来陪我去买衣服呗。”

　　“你自己不能买？”

　　“演出的衣服，帮我参考参考嘛。”

　　顾文熙没事人一样，在那边絮絮叨叨。“你还记得以前教我们琴的周老师吗？我碰见她了。一个人带着女儿来做透析，真惨，和老公离婚了，女儿又得了尿毒症。她以前还想把师妹送出去的，你记得吗？”

　　“你想说什么？”

　　顾文熙冷冰冰的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去医院？”

　　姜竣心里一惊：“你去医院做什么？”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咔嚓一声，顾文熙挂断电话。姜竣拨回去，顾文熙挂断，再拨，再挂断。最后顾文熙嘻嘻哈哈接了：“我骗你的，我去看同事。”

　　“好玩吗？”姜竣怒吼。

　　顾文熙道：“你还是爱我的。”

　　姜竣竭力让自己冷静：“文熙，我实话和你说。我有人了。我们不可能了。”

　　“你爱我的。”

　　顾文熙天真又笃定地道。

　　“你疯了。”

　　“回来接我哦，我们去买衣服。”

　　姜竣和顾文熙打完电话，就像打一场仗。每次面对他，都要伤筋动骨。那些过去的伤害和痛苦还在，既无法解决，又不能视而不见，只剩下磋磨，彼此都耗费心力。

　　唐悦在旁边听着，姜竣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回去了？”

　　姜竣愣了一瞬，看着屏幕没打完的话，那些软弱的、□□的、暴露他内心的句子，他没法让霍敏看到。他力气尽失，虚脱道：“回去吧。”

　　他把手机扔到床头，倒头就睡。

　　机场，顾文熙戴着墨镜来接他。姜竣从特殊通道走，没见粉丝。他脸上的疲惫已经遮掩不住，胡茬都长出来了。手机从出关开始就不停响。他接了，顾文熙紧追其上：“我在二号航站楼，你在哪呢？”

　　他似乎兴致勃勃，胜券在握，势必要追回他。

　　姜竣道：“我要回公司。”

　　“那我等你。”

　　“文熙，我已经……”

　　“我知道你有人了，但不妨碍和老同学一起吃个饭吧。我等你。”

　　顾文熙不等他回答，就直奔目的地而去。姜竣先回公司，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顾文熙在路上催：“快点呀，菜都要凉了。下午还要逛呢。”

　　“我们谈完，你就回去？”

　　“先谈再说。”

　　姜竣本着拒绝他的想法，没回家，先和他见了面。只是他没想到，这只是沉陷的开始，两年前，他决心放下一切，重新来过。两年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两人定了个私人房间，顾文熙亲自出来接：“来，我们先吃饭。”

　　顾文熙帮他夹菜，点的都是他爱吃的，两人小时候抢不够的红糖糍粑、土豆泥饼，还有姜竣最爱的蒜香排骨、香辣蟹。顾文熙要了一盘回锅肉：“喏，没有我妈做的好吃，还算凑合。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总抢我的便当吃。”

　　姜竣沉默着，顾文熙发着感慨：“还是国内的饭好吃，好怀念我妈做的家常菜啊。”

　　姜竣道：“你可以回去看看。”

　　“算了吧，他们不会原谅我。”

　　“有时间让他陪你回去看看，这么多年了，该定下来了。”从开始的嫉妒、怨恨，到现在云淡风轻提起这些，谁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呢？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姜竣看着他：“怎么不是真心话。”

　　“你撒谎，你明明爱着我。”

　　姜竣不说话了。

　　“姜竣，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你心里没我，你为什么来？你明知道你来了我会说什么！”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不，你爱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爱着我，二十五岁的时候还爱着我，就算是我和别人滚上床了，你都不计前嫌地爱着我——”

　　姜竣腾地一下站起来。

　　气氛有些沉重，压得两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姜竣道：“我先走了。”

　　顾文熙吼道：“你不能走！”

　　气氛一时静默，他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哭了。

　　顾文熙默默地哭，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很是悲痛。他大概知道什么能让男人心软，便越发动情地哭，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伤感了。

　　姜竣站在对面，默然半响，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顾文熙一抽一噎地哭，梨花带雨：“我也不要什么。只是想在国内的这段时间，你能陪陪我。就陪我一会，还不好嘛？”

　　他自知在他面前是没资格要回什么的，只是过尽千帆，他还是想念他，想追回一些什么。就算是坏了的也好。

　　姜竣还是沉默，顾文熙见他没答应，也没反驳，眼疾手快地在一盘笋干里夹了一筷子给他：“喏，你最爱的菜，我都想着呢。”

　　两人又开始吃饭，顾文熙见他没动筷子，问他：“这些菜不好吃吗？”

　　姜竣似乎没听见，恍惚道：“嗯？”

　　他遍观餐桌上精致美味的饭菜，曾经他最爱的，如今却已经不合时宜了。服务员上来一锅番茄炖牛腩，顾文熙殷勤道：“要不我们换菜吧？”

　　姜竣忽然拦住：“不，不用了。”

　　他如常地将沸腾的牛腩盛了一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喜欢吃这个菜的呢。

　　姜竣回家了一趟，霍敏的情况很坏，他蜷缩在沙发上，很是不安地皱着眉。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消瘦了不少，之前被他养得婴儿肥的脸颊凹陷了下去，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瘦得不盈一握。他心里一酸，俯身拿毯子裹住了人，轻轻吻在额头上。

　　霍敏忽然毫无征兆地醒过来，如常道：“你回来了？”

　　“嗯。”他竭尽全力，在他面前忍住情绪。

　　“工作很忙？”

　　“有点忙。”

　　他躲避着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怕。他既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呢？他甚至不敢说。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如果霍敏知道这一切，他就会失去他，永远地失去他。

　　也许他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坚定，也许他已经动摇了。他沉默了半天，最后只能说出：“我会回来的。”

　　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他对他说，同样也对自己说。

　　这次他不会回头，他会回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更为难熬。他们基本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只是因为解散的事情，他回家的次数少了。每次回去，霍敏都比上一次更坏。顾文熙才开始说一周回去，后来变成两周、一月，全国各地跑，软硬兼施要他去接。闹着要吃热干面，邀他一起回母校看看。顾文熙费劲心思，就是要带他回去。靠着过去那点美好的回忆，糖衣炮弹似的砸着他，渴望他走向自己身边来。

　　姜竣退一步，他进一步，姜竣拒绝，他便示弱。闹得厉害了，两人大吵一架，没过几天，他又没事人一样来找他了。姜竣只觉得身心疲惫。

　　累得狠了，回家，看到霍敏在厨房和阿姨学做饭。

　　心里不觉一阵温暖，从身后拥住了人，不嫌烫地捞出一块土豆：“嗯，好吃。”

　　霍敏冷淡地笑：“难道没有你，我还吃不上饭了。”

　　被顶了一下，他也不觉得什么，反而很受用地蹭蹭他的脸，颇有种安逸的温暖。

　　那晚他们做了，在厨房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狠狠地要他，迫切地、激烈地，整个人都醒了。到了床上，做得更深入，更彻底。两人急切地慰藉着彼此，在某个时刻，似乎触摸到了彼此滚烫的心脏。不知不觉，他已经爱上他了。不知不觉，□□的爱入了心。其实，早已经分不清了吧。

　　那晚，霍敏光着身子跳下床去浴室解手，隔着玻璃，模模糊糊的轮廓笼了一层光，像是起了毛边。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一刻心里忽然很安宁，虽没有惊心动魄的悸动，却别有细水长流的温情，润物细无声。

　　霍敏头发湿着爬上床来，他已经累了，身上汗津津的，脚也冰冷。他将人拥入怀中，心想，明天该给他买双袜子了。

　　顾文熙和姜竣在商场挑衣服，奇怪的是在几次三番的纠缠和争吵之后，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买衣服。姜竣用口罩遮住了满脸的疲惫和麻木，等着顾文熙换衣服。

　　顾文熙换了，出来问他：“这件好不好看？”

　　姜竣道：“好看。”

　　“你都没看！”

　　姜竣看了他一眼：“好看。”

　　“没有灵魂的答案。”

　　顾文熙撇撇嘴，拉着他到下一家。

　　顾文熙拿了衣服，叫他：“进来。”

　　姜竣沉默以对。

　　顾文熙冲他眨眨眼，拉他进试衣间。年轻男人的躯体，毫不避嫌地开始脱，脱上衣、裤子，露出内裤，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彼此之间挨得很近，顾文熙撅着屁股穿裤子的时候，还要他扶了一把。姜竣漠然看着，偶然间注意到他脚上的袜子。似乎是换了新的款式，他总能注意到这些。他的发型、手表、袜子，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换了什么他都知道。但总也猜不到新的款式，他恍惚觉得他是又换了，他以前极为抵触这些。顾文熙每穿一件他不知道的新衣服，他都要介意许久。他盯着那双袜子，顾文熙笑道：“怎么了？”

　　“什么时候买的？”

　　“哎，别人送的。”

　　姜竣想着应该是那位送的，心里竟然没有觉得别扭。

　　“挺好看的。”

　　顾文熙拉下脸来：“你盯着我袜子做什么？”

　　“没什么。”

　　顾文熙笑了笑，往前想要吻他。在试衣间能做什么呢，他裸着半个身子，想要吻他。姜竣默默推开他：“我去买双袜子。”

　　“姜竣，姜竣！”

　　姜竣走出去，到旁边打折的门店，买了双海绵宝宝的袜子。家里都是这样的袜子，海绵宝宝、派大星、松鼠……各种各样卡通图案的袜子，没了再买，还是这样的袜子。家里也有很多衬衫，白色的、蓝色的、粉红的，一个款式买一打。那人笑嘻嘻地道：“那么麻烦干什么，我可以一个颜色穿一星期呀。”

　　姜竣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将袜子收进贴身的口袋。

　　顾文熙出来不快道：“去哪里了？”

　　姜竣望着他的目光有些陌生。

　　那些以为刻骨铭心一辈子不变的执念，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动摇；那些曾海誓山盟惊天动地的爱恋，回头再看竟是满目疮痍；人生的恸变就像一次大换血，蓦然回首，发现过去已经面目全非，眼前的那个人也早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也许，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和顾文熙从商场出来，看到霍敏。他甚至有些惊喜，他对霍敏道：“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

　　他和顾文熙说明白，就会回到他身边。再等我一会，敏敏，一切就都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他和顾文熙吵了一架。

　　顾文熙信誓旦旦地道：“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觉得好笑，事到如今了，姜竣还是不承认。他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不就是对他余情未了。是，他是伤害了他，可是他还爱他，他们还可以弥补啊。

　　他说：“到生日会来，给我过完这个生日，我告诉你答案。”

　　顾文熙没想过，他的爱情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死了，苟延残喘到如今，只剩下姜竣的一丝执念。在十五岁的时候，他以自己能完全控制两人关系为傲，他说东姜竣不敢往西，他想要分手姜竣无可奈何。他们之所以断断续续到如今还有联系，不过是因为姜竣始终牢牢牵着一根线。

　　现在姜竣开始放这条线了，他才有危机感，猛然发现主动权其实一直在姜竣手中。

　　“找一个替身有意思吗？”

　　“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姜竣完全不给他情面，他被逼无路，笑着敷衍过去。他知道他的性子，在外人面前是不轻易发作的，就拉着他玩游戏。试图用最后一点旧情，软化他的心。他蒙着眼睛一个个地摸过去，那是他们玩惯了的游戏，清冽的青草香气、醺人欲醉的气氛，乐声悠扬，他往上抚摸到他的脸。眉眼、鼻梁、嘴巴，都是往日模样。脸部的轮廓即使多年未见，也熟稔于心。他们相对站着，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说：“姜竣，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从十五岁开始，你眨一下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说：“姜竣，我不走了。我回国发展，你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说：“姜竣，我们去过那么多地方，只有洱海没有去。我们在海边租一个房子，那里家家有狗，户户有花，我们就那样安静平和地过一辈子……”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少年了，他困囿在那个惊涛骇浪的海边；多少年了，他徘徊在那个撕心裂肺的下雨天；多少年了，他渴望着这个答案，失望过、痛苦过、自我折磨过；多少年了，他头顶悬着这只靴子始终没落地。

　　如果当时顾文熙就给他这个答案，哪怕不给他，背叛他不回来了，也会比现在好很多。兜兜转转，因缘际会这些年，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他们之间最后的那点情意，最终因这个答案荡然无存。他终于从这场漫长无尽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了。

　　姜竣让顾文熙洗把脸，坐在沙发上，安抚他的情绪：“文熙，不一样了。如果是两年前，不，或者一年前，你告诉我，你回来了，你不走了。我会很高兴，我感激你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但现在，不行。”

　　顾文熙掉着眼泪：“为什么？”

　　“我不爱你了……”

　　“我不信！”

　　“真的，我们的感情没了。不止我，你也不爱我了。”

　　“不，我不相信！昨天你还爱着我，前天，上个星期你还来机场接我，我还摸到你的脸，我们就站在那，谁也进不来。你怎么会不爱我！”

　　姜竣蹲在他面前，耐心地：“你听我说。”

　　“不是突然没有了，是很早之前，一点一点地没有了。霍敏不是一个替身，我很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他自己，你们不一样。我一想到他，就觉得开心、舒服。我会在工作的时候想到他，想快点回家，我给他发个短信，随便聊些什么都很开心。他爱吃什么，我都想着去买。临走的时候把食材放进冰箱，回去的时候一起做饭。我想的都是很实际的东西，十天半月见不到面的时候，就很想家……”

　　“我不想听这些！”

　　“可是想到你，我会很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甚至，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有。分了和好，和好又分，一点一点耗尽了感情。我和你，都在消耗。你也不一样了，我们都长大了，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你真的还爱我吗？这些年来，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有过最甜蜜的时光和最痛苦的经历，可是我们有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吃过一顿饭吗？我们总是幻想去洱海，最后一次也没去成。即便真的去了，还是原来的心境吗？”

　　“我不，不要。”顾文熙哭了出来，他感觉他的爱情在一点一滴消逝，而他完全无法控制它！

　　“我觉得自己大错特错。我们用大半辈子的时间折磨对方，用十几年去维系一份错误的感情，我们真的了解彼此吗？我骗别人，也骗自己。失去了，就没有了。我从没想过，失去了，还会再生。我还会有爱的能力。文熙，我感谢你，给我一个答案。”

　　即便我们一再受伤，但仍然会有爱和美的能力。还有体会到它丰富与快乐的能力，体会它难过和悲伤的能力，真的很好吧。最终的救赎，是自救。

　　而顾文熙却再也抓不住他那逝去的爱情了，到头来，这场爱情谁也不是赢家。

　　人生路上，谁也不会等谁，也没有早一步和晚一步，大家一切刚刚好。在不同的阶段，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人生。

　　“我爱上他了。”

　　姜竣低语着。

　　过往彻底消失，新的蓬勃再生。

　　那个有着雪花飘落的夜晚，台风过境的下雨天，积攒起来，不知不觉中在心里开出一朵花。

　　爱是长明的灯火，爱是恒久的忍耐，爱是转瞬消失下个路口遇见，发现它已经星火燎原、攀附生长，如汹涌的潮汐涌来。

　　爱是不得不接受，不能不承认的隐秘。

　　他从这奔腾的激流中，慢慢地笑起来。

　　顾文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听啊，听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们都疯了吗？

　　他跑出去，外面也是个下雨天，但雨水浇在脸上，已经感觉不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