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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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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多没洗澡,梁桓之在平时根本无法接受。哪怕拍戏风里雨里土里泥里,他收工就肯定要好好洗个澡。如今为了“自由”,也是拼了。
站在莲蓬头下,梁桓之紧闭双眼,任凭热水流过他的头顶,划过他长长的睫毛,淋湿他的全身。习惯性地抿着嘴,脑海中一幕幕回想着他如何疲惫不堪地结束一天的假笑,如何满怀期待地给父母打电话,如何被公式化的父母一顿鞭策与数落……在人前,他们永远在夸奖他,而在私下,他们要的,永远是让他变得更好,更优秀,更完美,有更多的成就,赚更多的钱……
他知道,他是个男人,他以后要承担家庭的重任,要孝敬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那一大家子,但是他只有十七岁,他的同学们还在考砸了之后跟父母撒娇,甚至被父母打骂,他宁可这样,他宁可父母因为他踏入演艺圈而没有机会考取宁京大学而打他骂他,这样至少说明他们是关心他的……然而他们不会,因为见面的时间本就所剩无几,私下的时间更是有限,他们都忙着替他决定选哪个剧本接哪个广告了,他们更怕打坏了他美好的□□,他俊俏的脸……
他的同学们因为高三压力大而有满抽屉父母买来的零食,每天变着花样被喂食,而他,拍戏时候给的盒饭竟然是最美味的东西……饭局的那些大鱼大肉他食不下咽,更是多少年没吃过妈妈做的一餐饭。偶尔回到学校和寝室,都是他的室友把自己家里带来的零食分给他,而他,只能用赞助商给的洗发水面膜之类还人情。
梁桓之觉得鼻子一阵酸楚,也不知道是呛了水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耽搁太久,在别人家里洗澡,太久了终归不好。
他不敢去想以后,不敢想怎么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开口说,他可不可以不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大概还是中暑没有完全好吧,大脑还是昏昏沉沉,全然没了平时的果断。
想到中暑,他又想到刚才进浴室之前燕歌跟老妈子一样叮嘱他的话:“你现在中暑,洗澡一定要当心,如果感觉头晕无力,胳膊抬不起来,就赶紧停下,用水龙头的凉水冲脸,不行了就赶紧喊我。”
梁桓之正是少年,恢复能力终归是比较强,喝了粥,洗澡时候并没有不适感。他一贯正经,却在擦身体的时候,看到梳妆台上缠着一根长发的钉梳,脑海中浮现燕歌的笑脸,突然有了装作虚弱喊她过来的恶作剧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只在他心中晃了一晃,挠得他心痒痒,就被他狠狠拍自己脑瓜的一巴掌给打得灰飞烟灭。
燕歌当然不知道梁桓之在浴室里的一番天人交战自我批斗,梁桓之洗澡出来,她已经麻利地换了全套寝具,又抱出冬天的被子做垫子,在厅里打了个看上去很舒服的地铺。
“洗澡感觉如何?没头晕吧?要不要补点水?”燕歌看他出来,立刻关切地问道。
梁桓之摇摇头:“没事,两碗粥下去,我彻底活过来了。真是多亏你。”
燕歌盯着梁桓之被蒸汽熏得红扑扑感觉一掐就会出水的脸,看着学校活动发的均码T恤在他身上被穿出国际大牌的效果,再忍不住地看看他下身的棉裙,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来。
她家里实在没有适合梁桓之穿的内裤,只能给他找了一个纯棉的松紧居家裙。梁桓之腰细,居然穿得别有一番妩媚风情。配着上身黑底白字的学校T恤,说是个俊朗的短发小姑娘都行。
梁桓之看她笑得欢畅,脸上的红晕更甚。讪讪道:“谢谢你给我打地铺……”
“诶诶,地铺是我睡的,你是客人,你当然睡床。”燕歌双眼一瞪,“床具我换了套新的,你就放心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你这叨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鸠占鹊巢。”梁桓之站在洗手间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燕歌看他杵在那里跟模特似的,连忙走过去把他“赶开”:“我是主人,我说了算,尊老爱幼知道吗?姐姐比你大八岁呢。”
“姐姐,你看着可不像二十五,我以为你只比我大一个月,快十八呢。”话说出口,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么油嘴滑舌。
燕歌笑道:“还别说,生日你可真的是比我大,比我大一天。”
“你是十一月七号?”梁桓之很惊喜,在他心里,好像把这微妙的生日差看作两人的缘分的证明,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可以在六号将过七号将至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庆祝生日。
尽管对方只是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查你资料时候一下就看到你生日啦,不过你年份比我小多了就是。”燕歌笑了笑,带着不知从何而来、谁都没察觉的自惭形秽,“快睡吧,我洗漱一下,可能会耽误你休息,我尽快。”
梁桓之客套一番,燕歌转身进了洗手间。不久就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梁桓之打量着比他平时住处小太多却也温馨太多的公寓,床上新换的是无印良品的天竺棉蓝色条纹寝具,摸上去很是柔软。原本应该是在床上的皮卡丘公仔和卡比兽公仔被搁到了旁边椅子上,小小的书桌上是极简的细长台灯,木质笔筒边摆着无脸男捧着红色油碗的储蓄罐。
好奇地伸手一按,那无脸男突然“哈”地一声,然后放了一段音乐,一边把油碗捧起来往嘴里倒,最后还发出“嗝”的一声。
梁桓之大大地笑了出来,又乐此不疲地玩了好几次。
没有录节目时候见过的粉粉嫩嫩的闺房感,也没有蝴蝶结发饰、蕾丝裙子,简单的木制桌椅,不过是从宜家买的组装品,一切的一切却让他觉得很是温柔。
洗手间很干净,浴缸里也没有任何的头发,燕歌对这个孩子的印象更好了。匆匆洗完澡,她把自己包裹得跟春日通勤差不多,从头到脚,生怕让他尴尬,要不是房间开着空调,她怕是要捂出来痱子。
带着一阵水气出了洗手间,站在书柜前的梁桓之连忙转身:“不好意思,我看了看你的书柜,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有想看的随便拿。”燕歌不以为然地擦着发梢没吹干的水珠,“等你睡个好觉,明天好好看。”
“你……不打算让我明天离开吗?”
燕歌看他透露着期待的小心翼翼,皱眉笑道:“姐姐我可不是不懂事的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大半夜的在外面游荡,虽然新闻没爆出来,但是怕是你公司都疯了。”
梁桓之垂下头,知道她说得没错。他不是没考虑过后果,即便那一时的冲动,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但他真的是想逃离,哪怕只任性这一回。
为了防止追踪定位,他甚至没带手机。
“我之前对你是了解不多,但是刚才趁着你躺着,我也查了查你。”燕歌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我刚才洗澡时候也想了一些,具体为什么你会这样我是不清楚,但是你平时给观众的形象就是乖巧懂事,沉默寡言,我觉得这种事可以装,但是没法装这么多年。也许是姐姐我阅人无数吧……”
梁桓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你的身份是艺人,但是同时你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你有你任性的权利,也有你的责任所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脾气,所以啊,你想在这待着,就待着,等明天我去给你买点必备用品;你想走,明天就回去家里回去公司,你也知道,你爸妈朋友同事肯定担心。”
燕歌这一番话语重心长,梁桓之自然不会不识抬举。
“我知道,我是不该没打招呼就出来。但是……”
燕歌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她之所以能理解梁桓之,没有劝他立刻回去,因为她佩服他做了她小时候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如今的她也是会瞻前顾后,考虑太多,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一定不能给这个弟弟起了坏头:“好啦,别想这么多,我们山东人说话不喜欢七拐八绕的,你呢现在就好好睡觉,明早起来,有什么事吃完早饭再说,反正你总不可能现在回去对吧?”
梁桓之感激地看了燕歌一眼,平日里一贯果断的他似乎又回来了:“不回去,我想好了。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明天我给远怀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然后……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再待两天?”
他环视四周,又道:“我知道是有些不方便……”
“得嘞!”燕歌双眼又滴溜溜一转,“这样吧,周一我要去清迈,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泰国那边落地签,好吃好玩的也多,就是我周二周三的上午都要开会……你带护照没?”
“可以吗?我要去!”梁桓之双眼放光,露齿一笑,“我手机都没带,但是带护照了!谢谢你!”
燕歌被他的笑容感染,嘴也咧了开来:“谢什么,我是想在国外你还能自由一点,在国内哪儿哪儿都是你粉丝,我还不敢带着你乱跑呢!”
话虽如此,燕歌还是担心,这微博粉丝四千万的小鲜肉,到了泰国估计也会被华人发现。但是怕这心思重的孩子睡不好,也就没提。反正到时候见招拆招,总有办法。她明知道自己有些“助纣为虐”的嫌疑,但是看着梁桓之发自内心的笑容,深深觉得他不过是个需要放松需要玩乐的孩子。
独享娱乐手眼通天,也极有可能从机场这条线查出梁桓之的所在……但是这次,索性就让他放纵一回吧。反正以后,她也许再也没法这么近地看到他真人了。至于风险……应该不会被控诉拐带未成年人吧……
燕歌越想越害怕,一时没说话,梁桓之自然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明天给齐远怀打个招呼就是,如果在清迈被认出来,就让公司解释是出外景。反正如今独享娱乐自然不会向媒体透露这般负面消息,只能私下暗中寻找他,说白了,还不是任他“宰割”?
两人各怀心思,互道晚安,梁桓之果断占了地铺,燕歌只能回到床上。
她的睡眠一贯不好,何况不到五米外就躺了个异性,哪怕未成年,也是帅得祸国殃民,让她这黄花大闺女怎能不心如鹿撞?只是撞归撞,没想到,她竟然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甚至,难得地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