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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推波 ...

  •   景华倚上石阶,“这个燕国使团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秦凰翻白眼,用得着你总结发什么言!

      “有没有问题,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还未可知,说不定那乌力吉只是新官上任,不知这些旧事罢了,即便是真的有什么问题,靠如今这三两句口舌漏洞也不能成事,此时打草惊蛇不是好时机,”景暄摇了摇头,又去看秦凰,“小凤凰怎么说?”

      秦凰瞪圆了眼睛,十分事不关己地退了一步,“奴才不过是提点了殿下几个不容忽视的漏洞,殿下还当真以为我有神仙一般的眼睛,能够操控全局呀。”

      景暄倒是很惊讶了,“是这样吗?你刻意让皇兄接见使团,扭头使团便出了这么大一个疑团……凰凰,你说你没有纵观全局,本王能信吗?”

      “二殿下怎么会不信我?”秦凰伸了个懒腰,预备开溜回去吃果盘,“至于这个燕国使团和乌力吉……他们不是有个已在途中,还未进献的宝物吗?一招出错,那便处处都会有漏洞,不如二位殿下等那宝物上了兰陵,再做定夺也不迟。”

      见秦凰说完这话,踏着步子头也不回地上高台去了,景华盯着她瘦弱的背影,煞有介事道,“二哥,你这位鬼灵精怪的姑娘究竟是从哪里挖出来的?臣弟好生羡慕啊,也想去瞎猫碰一碰死耗子,寻一个九天仙女回来‘出谋划策’。”

      景暄一笑,即便如今他同这位三弟姑且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却仍旧不能做到亲近半分,他很明白景华眼睛里的兄弟情谊全是虚假的架子,在这一件事情上统一战线,并不代表便能兄弟谦恭,更不能代表将来有朝一日,他们二人不会兵戎相见。

      他这位比人精还精的三弟,想必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思及此处,景暄只是淡淡摇头,“凰尚仪细腻聪明,只可惜如今还并不愿归心与我。”一面说着,眼睛不自主地向礼部那个下了一天棋的人身上瞥去,声音却淡淡冷下来,“她原本并非池中之物,但若本王有心,那想必也不难。”

      “皇兄韬光养晦多年,既然露了头角,那自然应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何况区区一个小姑娘,女人么……最好得到手里了,”景华满意地点点头,一副成功劝人归顺的模样,“他日皇兄呼风唤雨之时,能记得匀分臣弟三分风月,华儿便感激不尽啦。”

      景暄看他一眼,“若早上几个月,有人说三弟今日能对我这兄长说出这些混账话来,便是护国寺的方丈这样讲,我都不信。”

      “兄长这就生分了,”景华靠近他,“三弟我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景暄两手覆背,“三弟这是在折兄长的寿啊。”

      景华露出一张少年气的无害笑脸,“哪里能?大逆不道的话,只有大皇兄会说,臣弟是不敢的。”

      燕国使团的那份礼物这一回没有在路上耽搁太多功夫,不过几日便送到了兰陵城中,秦凰与景暄查阅了一翻资料,说燕国的红宝石黄金花瓶确实造得精巧万分,以每只上雕刻有不同的神话故事著称,是燕国的皇亲贵族,富甲商人家中都必须摆上一件的东西,有免灾祥瑞的意思。

      说得是很了不得,至于这花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景暄自然不能头一个知晓——连景湛都要乖乖靠后,做不得燕国使团面前的第一大红人了,原是景桁终于忙完了前朝那些破事儿,舍得关心起他这群儿子来了。

      且说唐门携前朝遗孤行刺皇宫之事后,景桁将一整颗心都放在这件案子上,有了言闵助阵,此事虽略微有了个突破口,头绪理了半个多月,才让这位大景陛下可算能回过神来,将这借钱借粮的燕国使团放在眼睛里,而那位贸然出现在人群面前的言大人,更是连被人觊觎都来不及,便被一纸诏书加官进爵,鸾台之上无人不震惊至极,却又都不敢对这“陛下亲封”多说一字。

      原本空悬高位许久,自由散漫了好一阵的大理寺贸然上位这样一个铁面无私的顶头上司,更是一上任便连翻出三笔不明不白,像是要埋进土里去的冤案,立了好大一个下马威,将大理寺当做闲职的一群人叫苦不迭,苦水都倒进宫里来了,这苦水连着笑话一道传进龙华殿,却叫景桁对这个半路言家公子越发侧目。

      燕国那件红宝石黄金花瓶便是在这时候,被小心翼翼地供到了景桁跟前,龙华殿内正坐三位皇子晨昏定省,那黄金花瓶确实如传说中一般精致典雅,上头雕刻着一副描绘昌盛忙碌的画像,那画像之上有高高的谷堆,也有蓬勃的篝火,女人们坐在谷堆之上游牧,在蜿蜒的河流边浣洗,男人们则扛着丰收的猎物满载而归,有健硕的牛羊、豺狼,画中的人们载歌载舞,其乐融融。乌力吉使者单膝跪地,行礼道,“景王陛下!此瓶乃我燕国的宝物,意喻家国太平和乐,年年丰收,坠十六颗成色通透的红宝石,上头的雕刻更是出自名家之手,愿以此表达我燕国衷心,愿与大景千秋万代结为友邦!”

      景桁草草打量了两眼这只花瓶,点点头道,“燕国与我大景自开国以来便交往甚密,是我景国看中大燕真诚,使者既以此等宝物表衷情,我大景自然愿意睦邻友邦。”

      是不是真正睦邻友邦,亲近通商未可知,但景桁这话无疑说得挑不出一分毛病,他若有若无地瞥了景暄一眼,显然,前些日子在校场的那场“口角”早已不知是什么时候,风似的吹到了龙华殿,仿佛景桁虽只有一个人一个脑袋,却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每一个人的动向。

      就怕寻不到机会出风头的大殿下景湛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接上景桁的话头便笑道,“父皇所言极是,燕国使者入兰陵城中多日,儿臣常与诸位使者谈及燕国中肯,与我中原大景并驾齐驱,诸位使者更是心胸宽阔,有意刁难也毫不放在心上,更献上珍宝,实乃大国风范!”

      刻意刁难?你倒是会说!三皇子景华在肚子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景暄的脸上添着笑,“看来前几日儿臣在校场无意说坏的几句话,叫诸位使者记了许久,皇兄都不得不替诸位寻一个公道了。”他微做了个行礼的手势,“今日有父皇在上,这黄金花瓶面前,燕国赤忱之心日月可鉴,理应再向诸位使者配个不是。”

      “二弟,此言又差矣了!”景湛适时止住他后半句,见景桁并未说什么,便从善如流道,“燕国使者为人大度,从未将那区区几句话放在心上!二弟屡次三番重提旧事,岂不是显得这乌力吉大人心胸狭隘?”

      乌力吉使者想必在部族也只是个大老粗,不擅长应付这些牛鬼蛇神,脸色尴尬道,“这个……二殿下实在无需介怀,更无什么‘不是’,乌力吉受不起啊!”

      景湛满意地点头,正要顺着再说什么,却见景华淡淡呷一口茶,“嗯,大皇兄的意思是,说二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本满口迂回道理的景湛一愣,“都是自家兄弟,做兄长怎么能这般说二弟?到底是在兰陵皇城之中,怕二弟之举难免惹人非议。”说着还体贴地冲景桁一拜,“父皇,儿臣身为长子,只觉得兄弟若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须得以身作则,偶尔提点几句……可是有些逾矩了?”

      景华不想理他,闭嘴喝茶去了。

      “你身为长子,以身作则,做兄弟的相互督促是理所应当的,”景桁微微点头,却极具威慑地看了一眼乌力吉,“只是今日燕国大使面前,你们这兄弟几人也要争出个所以然来?莫说在使者面前丢了颜面,叫人家看了笑话,孤可不替你们向天下人辩解!”

      这话说得很好听,仿佛将这话里带话的刺头们都变成了玩闹的小孩子气,座下三人只得低头称是,又听景桁清清嗓子道,“湛儿此番将燕国诸位使者安排得不错,这些孤都从曦贵妃与鸿胪寺那处听说的,更说你这些日子为燕国天灾费尽苦心,有悲悯天下人之心,这很好!”

      景湛扶摇直上,“这都是儿臣应当做的,怎能够算是费心!”

      景桁往太师椅上一靠,他已经装一个旁观者太久了——先前护国寺假画像一事,不论是画像还是所谓指证终归只是空口白牙,他作壁上观,虽为朝中颜面着想不得不狠狠斥责冷落景湛一番,却知那件事上,秦凰也绝非一个清清白白的受害者,故而复宠景湛原本就并非难事,只需要一个无伤大雅的由头,便能将这荒唐的指证一带而过了。

      至于秦凰……景桁又何尝没有一双盯着她的眼睛,她想必是明白,若要压下景湛的那些破事,便势必要一同压下她的风波,不可谓不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可她又如何能够永远明哲保身,靠她吗,靠冯折,还是靠如今景暄这座新的靠山?再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一个女人,景桁心想,也妄想搅动他的朝局吗?

      见景湛双目如炬,景桁暂且收回心神,抬手道,“你也不必自谦,此番竭力维护我景燕和平之事,算个大功臣!孤自应当赏你,孤记得……你喜欢刘平坊那处府邸?你那别院也该修葺一番了,不如同你那侍妾一道搬出来,孤便赏了你,另立新府吧!”

      景华脸色一僵,同景暄交换了个不明不白的眼神。

      景湛大喜,“那……那儿臣与诸位家眷多谢父皇!”

      另立新府,这原本算不得多大的面子,但刘平坊的这一处院子乃是前朝几代太子曾住过的别院,意义特殊,这便成了极大的殊荣!

      景华脸色难看得很,僵着笑脸从龙华阁退出来,又撞见正在殿外等候景湛议事的冯芸清,气更不打一处来,皮笑肉不笑道,“大皇兄不愧是比我二人多吃了几年饭,带着使团游山玩水了几日,摆了两场宴,射了两回箭,这天大的好处就长了眼睛似的砸下来了,这本事,三弟我怕是再学上十年也学不会半分。”

      “三弟这话可不好听了,”景湛踱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我兄弟都是为父皇,为大景做事,想必父皇也并非那等偏心之人,前些日子三弟……三弟……”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啧,皇兄这脑子如今不大好,一时竟想不起三弟今年的建工来,不打紧,许只是流年不利,运气差了些也是有的!”

      景华微微一笑,咬牙切齿,“是啊,皇兄虽失了大理寺,却得了一处不痛不痒的宅子,便可见老天有眼,有一还一,绝不苛待你我兄弟。”

      不提起大理寺也就罢了,本是好端端的麾下一员大将,只因劳工营一案丢了个干净,失了鸿胪寺卿,再失大理寺卿,若只是搁置成一处无人能用的府衙还算了,偏偏冯折便能从地底下刨出一个言闵,冯折……但凡想到这个名字,景湛那颗原本飘飘然的心顿时如坠冰窖,他冷哼一声,“大理寺原本高悬明镜,不论是谁坐上他大理寺卿的交椅又有何区别,一个断案的地方,那言大人更是……”

      “更是前朝旧臣,铁面无私,”景华打断他的话,“这可不好办啊,皇兄日后若再想为兵部调些‘军饷’,或是从大理寺救一位‘程远甄’,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冯芸清本没想来听他们打嘴炮,“三殿下,这宫里有几千张嘴巴,仔细祸从口出,嚼了舌头。”
      景华只是瞥了她一眼,并不准备同这个女人争辩什么,反倒走向景湛,“祸从口出,冯姑娘亲口说的,皇兄要记住了。”

      景湛同他这三弟争锋相对惯了,最烦的便是他这阴阳怪气,不知什么时候便反水的腔调,“三弟,兄长离开文华阁多年,不知文华阁里如今贴的那字画,可还有‘长幼尊卑’四字?”

      “做弟弟的不才,怎敢逾矩,只不过是在皇兄的明坤殿得了个耳报,”景华压低声音,“早听闻燕国人豪迈张扬,从前当是夸大,如今才知燕国使者对一统天下与继承大统之事竟这样有见地,景湛陛下……御下有方,确实豪迈,确实张扬。”

      听见这关键性的“陛下”二字,景湛浑身一僵,面色冷道,“三弟今日睡糊涂了,怎敢胡言乱语这等大逆不道之词!”

      “原来皇兄知道这是大逆不道,”景华退回一直默不作声的二哥身边,“那兄长可要记得谨言慎行,父皇最忌讳盯着他龙椅的眼睛,即便是他国使臣,乱嚼舌头也是要出事的。”

      眼见这三殿下越说越荒唐,冯芸清抬了抬眼睛,掰着手指头替他数道,“刑部受累,户部大员下马过半,御史台更连区区一个案子也查不出,还要去请什么前朝旧人,三殿下的麾下也没什么神气的,权且顾着自己的舌头罢。”

      景华笑起来,少年气的一张脸,眼睛里却都是狡黠的利爪,“好讨人喜欢的丫头,牙尖嘴利,生得也漂亮,皇兄,你的这位冯妹妹可比从前的那位冯侍郎厉害多了!”

      冯芸清觉得这三殿下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笑,一会儿装傻一会儿登徒子,比她那个没正形的哥还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头,背身不再理会了。

      “神经病。”

      景华那调戏算不得调戏,挑衅也说不上挑衅的一席话从景暄那处传到秦凰那里,再被秦凰添油加醋地一送,送进冯折府邸里时,已经是一个精彩绝伦的版本了。

      他们两个人一人一边,坐在冯折四合院那张竹椅上,宫里七嘴八舌的杂谈说礼部的侍郎大人如今失了大皇子的宠爱,一肚子的计策无处可施展,只得每日窝在宅邸里数蚂蚁,连上朝都能免则免,可怜的很——秦凰提着两挂羊肉来冯府寻人的时候,冯折竟然还真是趴在地上数蚂蚁,见秦凰来了,还依依不舍地留恋了一会儿,才拍拍衣裳迎客。

      总之,这人是多年如一日的无聊。

      片叶不沾身却处处有名的冯侍郎将那位三殿下的“丰功伟绩”听了一通,抬了抬眼睛,精准地吐出三个字来,末了皱了皱眉头,“你离他远一些。”

      “怎么啦,二殿下的醋你要吃,景华小我四岁,小孩的醋你也要吃呀?”秦凰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支起脑袋来,“我原不知冯大人还是个这样的醋包子。”

      冯折抬起那双温端星目,递了块糕点到秦凰嘴里,“是啊,我日日在家洗衣做饭,夫人则在御前大杀四方,身边有那么多豺狼虎豹,我自然是草木皆兵的。”

      “你靠什么洗衣做饭,靠你那一肚子的诡计呀?”秦凰的腮帮子鼓鼓的,“他们当你失了景湛的重用,便只能回宅子里斗蛐蛐儿了,谁知道冯大人在宅邸里坐着,随手打发两句话,便要搅动得前朝翻云覆雨,多叫千金小姐们心悦呀,也值得吃起我这跑腿的醋来了。”

      冯折抓住她软乎乎的手,“我可不认得什么小姐,我只认得跟前这位千金。”

      “我难得借口出宫,还要赶回去盯着她们练琴呢,冯大人这出作壁上观可是苦了旁人了,”秦凰不理他的甜言蜜语,假装嫌弃地把自己的爪子收回来,“我同你说说前朝。”

      冯折换了个坐姿,“我听宋子犹说,每一步都按部就班没有出错,只是让景湛从陛下那处了捞间宅子,白让他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是你让我去请二殿下演戏,故意把燕国使团送进景湛的怀里的,现在知道后悔啦?”秦凰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哦,你还叫我去点拨二殿下燕国礼物的事,如今人家燕国使团可把那黄金花瓶端端正正地呈上来了,害他丢了好大一个脸面……二殿下自然是不会生气的,我看他也将我们这些心思猜出七七八八了,可你究竟是在帮二殿下,还是在替大殿下反水呢?”

      冯折笑起来,“是我低估了景湛的能耐,也低估了二殿下的本事。夫人,你夫君我也不是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总要允许我出些小错吧?”

      “二殿下聪明是他的本事,景湛的能耐却不是自己的能耐,”秦凰撇了撇嘴,“芸清如今在景湛身边如日中天,原本并不麻烦的事情有她一掺和,一时便……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把唐乔吟的事情告诉她?她若是知道唐乔吟还没死,想必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仇恨,更不至于如此殚精竭虑为景湛做事,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一直瞒着她?”

      冯折摇了摇头,“她同我的问题并不在于唐乔吟是不是活着,总之是很复杂,日后有机会我再同她慢慢说,如今不是好时机。”

      “那你便真的同她作对呀?”秦凰中肯地评价,“你这哥哥做得真差劲!”

      冯折并不想反驳他在这一点上的“差劲”,或者说,无法反驳,他伸了个懒腰,只是将话头转回之前的事情上,“礼物都已经替他送到了,二殿下这样聪明,还没发现什么端倪吗?”

      秦凰瞟他,“冯大人良苦用心,若是察觉不出端倪,那可对不起你的这些悉心安排。二殿下说了,这堂堂燕国使团连自家朝中大臣的官名都分不明白,使者更愚钝,他随口编了两个谎话便悉数上钩,显然有问题。”

      “嗯,不算是个蠢货,”冯折孺子可教地点点头,“那夫人慧眼独具,缜密聪明,想必看出更多东西来了。”

      秦凰被这高帽一戴,心情很好,“你都已经这样说了,燕国送来的那只黄金花瓶确实是有问题吧?”

      冯折歪了歪脑袋,一副我夫人果然是顶聪明的骄傲表情,明知故问,“嗯?哪里有问题?”

      “燕国地处草原,与中原各大国家不同,草原部落不推崇佛教,而是个尊崇萨满教的地方,从前他们的使臣上楚国觐见时,也带过一些精巧细致的雕刻,兰殷还因此得意了许久呢,”秦凰仰着脑袋,细细回想道,“那个时候,她在文华阁说了许多关于燕国的事……自然了,她自夸的那些我是不记得了,但我确实记得她曾经说过,燕国将萨满教封为国教,而在萨满教之中以狼为尊,更有‘狼图腾’的说法,萨满教中狼的存在可比中原的龙与凤,是祥瑞之兆。可今日二殿下却告诉我,那花瓶上为体现燕国人民骁勇善战,满载而归,竟将狼、虎雕刻作战利品,我便觉得十分奇怪,你想啊……若是在景国有人将龙凤画作俘虏,此人想必早已被关押大牢了,难道在他燕国,这样一幅不尊的雕刻,竟能成为使团用以进献的宝贝?这个燕王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冯折既不说对,也不否认,反而问,“你倒还记得兰殷。”

      “当然记得了,”秦凰说,“这皇城之中永远只能有一个公主,应当是我大楚公主秦凰,而不是她大燕公主兰殷!那会儿她三天两头借探望她姑母兰妃的名头来宫里小住,就爱找我的不痛快,我可烦她了,你不记得啦……她还喜欢你,同你眉目传情了好一阵呢。”

      冯折一挑眉,“前头的都记得,这最后一条可实在是空穴来风之罪。”

      秦凰也显然不大在意,释然地耸了耸肩,“都那么多年了,即便是有天大的过节她也总该忘了吧?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她生得真是顶顶好看的,如今应当嫁人了吧。”

      “你若想知道,这有什么难的,”冯折说,“燕国是个豪迈的国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燕国使者想必是燕王的亲信,自然知晓公主近况,随便找个借口问一问就是了。”

      “那可未必,”秦凰见天外日落西山,这才想起绮乐司还有事要管,一副要走的架势,“他们连自家大臣叫什么都不记得,可见记性不佳,我只怕这群使者答不上来,大殿下又要治我个挑唆两国交好之罪。”

      冯折一点也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舒舒坦坦往竹椅上一靠,“那便将那些‘端倪’放出风声去,给他们一些准备的时间,要补补洞,对对词,好同我们势均力敌。”

      “冯大人嘴皮子一碰便要我跑断腿,您还是赶紧捡回点儿正形,别再装这失魂落魄的失势书生了,不适合你!”秦凰顺手从冯折的院子里摘了朵海棠花,想了想又问,“这个‘风声’是为了放给燕国使团,还是放给明坤殿?”

      冯折看着她一笑,“夫人觉得呢?”

      “我觉得么,风声放给燕国使团会如何我不知道,但若是放给明坤殿那位……”秦凰想了想,确凿道,“景湛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燕国使团如今是他的宝贝,谁要同他的宝贝作对,那他便是自损八千,也要去解决了那个提出问题的人……嗯,很好,冯大人在院子里赏海棠,本尚仪却要冲锋陷阵去了。”

      冯大爷可舍得从他那种破凳子上站起来了,他把秦凰手里那朵海棠花拿去,插在她鬓间,低声细语道,“我若没有把握让景湛伤不到你半分,便是只有一分可能,也绝不会让你冲锋陷阵,再陷入一点危险。”

      秦凰自然是信他的,“冯大人有本事,看来是已经有十分的胜算了?”

      “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计谋,对付一个狂妄自大,愚昧至极,还想对我冯家夫人图谋不轨的皇子罢了,这易如反掌,并不需要胜算,凰凰,”冯折凑近她耳边,“我的本事可远不止如此。”
      “……,”秦凰耳朵痒痒,觉得这人好像是在自夸,又好像有别的什么意思,红着脸梗着脖子躲开他,顾左右而言他,“你……呃,你真的很没有审美,这个海棠花插在头上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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