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壁》昏昏泥

6、和好

　　曾淼当然知道尹贝阳。
　　作为本国游泳队主要竞争对手之一，曾淼曾跟着教练员细致研究过尹贝阳，不过这么近距离看到尹贝阳还是第一次。
　　曾淼看看裴朗，裴朗远远的望着尹贝阳，没有表情。
　　尹贝阳朝他们走过来，喊了一声“小朗”。裴朗没回应他，把头扭到一边，尹贝阳像看自家孩子闹别扭一样看着裴朗笑。
　　有点宠溺？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曾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尹贝阳转过头，冲曾淼伸出手，“你好，我是尹贝阳，是裴朗的，呃，朋友。”
　　曾淼忙握住尹贝阳的手，说：“你好你好，久闻大名。我叫曾淼，是裴朗的助理教练。”他以前只觉得尹贝阳是那种阳光自信的大男孩，没想到近距离看，真人比电视上精致帅气的多。更加没想到是，他本国语竟然说的那么好。
　　冠军他见的多了，这么有亲和力的冠军倒是少见，况且是风头正盛的冠军。小鹿一般的眼睛噙着笑，让人不自觉产生好感。
　　曾淼忍不住赞美道：“你的本国语说的真好！你的比赛我看了，特别精彩，祝贺你。”
　　尹贝阳谦虚的和他握握手，“谢谢，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向贵国学习。”
　　尹贝阳转头看看裴朗，对曾淼说：“你们是去吃饭吗？一起吧，我来请客。”
　　曾淼扭头询问裴朗，裴朗还是别扭的不发表意见。曾淼再傻也看出这两人之间有事，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碍人眼，就摆摆手，对尹贝阳笑着说：“你们去吧，我下午还得代课，就不去了。”
　　他转身拍拍裴朗的肩膀，“跟你朋友去吃饭吧，今天训练任务少，可以休息休息。”
　　裴朗闷闷地“嗯”了一下，曾淼拍拍他的头，冲尹贝阳道别之后离开。
　　尹贝阳走到裴朗面前，想摸裴朗的头，被裴朗躲开了。尹贝阳没在意。现在裴朗比他高出一头，应该不喜欢被摸头了。尹贝阳抬头看着裴朗躲闪的眼睛，语气温和地问：“想吃什么？”
　　裴朗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抵抗尹贝阳的攻势的。早上看看到尹贝阳等在自己家门口时，他就已经心软了，虽然强装镇定把他扔在马路上抄近路走了，但是他一上午心里都不踏实，又有点懊悔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
　　当他训练完走出门口，看到这个人在训练馆门前等自己时，他的确是有点感动了。所以他没有马上转身离开，想听听尹贝阳到底要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裴朗问。虽然语气依然不好，尹贝阳还是听出了话里的关心。
　　尹贝阳开心的笑了笑，碰碰他的手，说：“早就来了，你摸摸我手多凉。”
　　裴朗被冰凉的手触碰到，想握回去最后还是躲开。他把手放进口袋，没说话。
　　尹贝阳果然知道怎么戳中他。
　　尹贝阳看出裴朗虽然表面上别扭，但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就拍拍他的背，说：“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坐上车，裴朗发现副驾前面放着一个小袋子，看袋子的包装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当年在省队的时候，裴朗和其他小屁孩一样，喜欢吃肯德基、麦当劳，省队提供的早餐是传统中式的，样式不多，裴朗有时候不想吃了就干脆不吃早饭。一上午的训练强度太大，裴朗顶不住，就和彭瓜瓜趁休息时间偷偷溜出去买汉堡吃。
　　有一次还拐上了尹贝阳。
　　尹贝阳第一次在正常训练期间偷偷溜出队，心里紧张，又不如裴朗和彭瓜瓜他们爬墙迅速，耽误了些时间，赶回队里的时候，其他队员都已经开始练习了。指导员在门口堵住了他们，把他们好一顿批。裴朗不想拖累尹贝阳，就说自己饿了，想吃东西，彭瓜瓜和尹贝阳是被他怂恿的。
　　结果裴朗被警告处分，罚值日两周，跑操场10圈，还要写一份书面检查，尹贝阳和彭瓜瓜只做了200个俯卧撑就没事了。
　　从此裴朗再没机会溜出去买东西吃，饿了只能忍着，尹贝阳心疼他，经常早起到外面给他买汉堡。看裴朗每次吃的嘴巴都鼓起来，尹贝阳心里特别满足。
　　尹贝阳连忙伸手把袋子扔到后面座位上，不自在的说，“那什么，本来给你买的早饭。”
　　裴朗看着窗外，小声说：“我早就不吃这个了。”
　　“啊？是吗？”尹贝阳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个，我以后买别的，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
　　“不用了。”裴朗还是盯着窗外，语气却缓和不少。

　　尹贝阳选的餐厅是一家颇高档的西式餐厅，看着桌上的鸡肉沙拉、牛排、鹅肝和海参粥，裴朗皱皱眉。
　　裴朗：“你现在喜欢吃这种东西了？”
　　尹贝阳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友好，赶紧解释，“你上午训练强度很大，吃这些能补充营养，也不会发胖。”
　　裴朗没再说话，专心的吃起自己那一份。
　　尹贝阳为他布菜，看他喜欢吃什么就默默记下来。
　　多年分别的第一顿午餐，气氛还不错。尹贝阳看着裴朗棱角分明的脸，眼里盛满笑意。
　　裴朗从小就生得好看，小的时候有点婴儿肥，脸蛋嘟嘟的，现在长开了，脸的轮廓像刀刻般瘦削。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气质清冷，看人的时候总是淡淡的，只是偶尔想事情的时候会皱起眉，黑黑的眼睛像幽深的潭水，像要把人的视线吸进去。
　　“毕竟父母基因好。”尹贝阳在心里默默感叹。
　　裴朗被尹贝阳一错不错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有点别扭的说，“你这次成绩很好啊，祝贺你。”
　　尹贝阳也端起酒杯，和他碰杯：“谢谢。”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都有关注吗？”
　　裴朗抿一口红酒，说：“偶尔会听听新闻。”
　　尹贝阳很开心，喝了一大口酒，红色的液体流入喉咙，口感细腻平顺。他平时不喜欢酒的味道，没想到今天的酒如此美味，似乎还有一点甜。
　　“小朗，”尹贝阳觉得自己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我也一直在关注你。”
　　裴朗抬起头，盯着他。
　　尹贝阳给裴朗的杯子里添了点酒，又倒了杯水放在裴朗手边，“我真的把你当最亲的弟弟，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哥哥。省队的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也多亏有你，我才能在省队安心的待下去。”
　　“那为什么走呢？”裴朗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这个问题在裴朗心里盘旋了五年，每每梦中惊醒，发现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会问出这个问题。
　　尹贝阳看着裴朗受伤的眼神，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裴朗不那么介意，只能选择回避，“我是有苦衷的，但是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裴朗还是那样望着他，眼睛深邃痛苦。
　　尹贝阳看不了他这种眼神，想办法转移话题，“你的比赛我都看了，表现很好。为什么没有参加大赛？”
　　裴朗清清嗓子，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没机会。”
　　“为什么没机会，在省队的时候，你的成绩比我好啊。”
　　裴朗看看他，没说话。
　　尹贝阳皱起眉，向裴朗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雷平不让你上？”
　　裴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不想跟尹贝阳说这种事，但队里的势力关系尹贝阳再熟悉不过，尹贝阳稍微一猜就能猜到，裴朗知道骗不过尹贝阳，只能胡乱的“嗯”了一声。
　　尹贝阳皱着眉想了一会，说：“小朗，我有一个运动品牌代言，可以邀请你加入。”
　　迎着裴朗不解的眼神，尹贝阳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想如果你知名度打开，或许你们队里会因为公众舆论压力给你机会。”
　　裴朗看着他，没说话。
　　尹贝阳接着说：“你形象好，成绩也不错，差的只是机会……”
　　尹贝阳没再说下去，他给裴朗和自己的酒杯倒上酒，又给裴朗夹菜。
　　裴朗拿起酒杯和尹贝阳碰杯，缓缓地说：“谢谢你，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