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寒水意

26、第 26 章

　　再往后看，大部分都给叶一凡一种极力克制自己情感流露的感觉，尽管那是蓝靛自己的日记不假，可是叶一凡读起来却总有一种压抑的感觉，那些日记的内容自然是一部分，可日记里面的那些压抑的感情更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和之前的日记比起来，这一个阶段的日记没有以往的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竭尽全力的压制，就好像一不留神会从里面跑出了一只暴怒的怪物一样。
　　不管是乱麻一样的家庭环境，父母之间的不和已经变成了附带一提的事，叶一凡不知道那会的蓝靛是故意不提还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避免掉了。关于他们家的那些事，其实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在保存不了秘密的农村，谁家有什么事都是会在第一时间被传开的，所以，哪怕是现在这个时间，叶一凡只要出门，都会看到三五成群的人挤在一起说着什么，他们不会去计较那些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对他们来说，只要那些消息能够让他们说得开心，其他东西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就像这几天，一个已经嫁到外面的认又重新回来了一样，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叶一凡也听到有很多人在悄悄议论她，有的说她是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一分钱没得到所以只能回老家；有人说是因为她偷人给自己的丈夫戴了绿帽子，所以她的丈夫才执意要和她离婚；也有人说是因为她的丈夫有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三儿，所以她才回来的；也有人说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才被休的。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而且他们也不会去在意自己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在他们嘴里，叶一凡只听到了一种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感觉，至于那个可怜的女人会在她们的议论里变成什么样，没有人会去管。
　　在还很小的时候，叶一凡有时候会听自家太后说起，她小的时候，邻里之间都会互相帮助，彼此之间相互送点好吃的，彼此之间帮忙干些农活，或者是谁有问题了大家会一起想办法。叶一凡自然知道自家太后不会有事没事就胡言乱语，这些事之前肯定也都有发生过。
　　当然，叶一凡的年龄没能让他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不知道当年邻居之间互帮互助是个什么情形，从他的生活经历出发的话，他只知道“人言可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是个男孩子，不会主动去招惹那些流言，可是等到那些流言飞到他的耳朵里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别人的谈资。
　　叶一凡不太清楚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在她们的眼里自己是个笨蛋白痴还是弱智？长这么大，或许在叶一凡听不到的地方有人也说过他的坏话，可是，这种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叶一凡还是第一次见。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叶一凡推着超市里的小推车在称重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两个人在说自己。
　　一个说：“这孩子不是大学生吗？怎么这会又回来了，我就说嘛，书读多了没好处的，你看他比原来看着还傻，他妈也是个笨的，有这钱让她去读书，还不如直接给他娶个媳妇呢。”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他天天窝在家里也不知道都在干嘛，要是我儿子花了我那么多钱上大学，然后还赖在家里，我早就把他打出去，看他那样，肯定连个对象都没有，还不如我儿子呢，我儿子初中没上完，出去混了两年还给我带回来个外地媳妇，我一分钱没掏那女的就自己愿意嫁过来，你看我多赚。”
　　“哎哟，你运气怎么这么好，我儿子结婚我花了十几万彩礼呢。”
　　可能是看见叶一凡在瞪她们，那两个女人急急忙忙走开了。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现在是一败涂地，尽管叶一凡并不认识这两个乱嚼舌根的人到底都是谁，可是他还是希望那两个人能够在吃饭的时候把自己的舌头也嚼吧嚼吧咽下去了才好。
　　简直莫名其妙，简直啼笑皆非！叶一凡现在才认识到了新生物“敢于当面瞎嚼舌根的智障们”。
　　这又勾起了叶一凡之前不太好的回忆，记得在高中的时候，叶一凡因为学习压力有点大，再加上饮食不规律，所以那个时候的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虚胖，所以，那个时候，很多人见了都会说叶一凡胖了。然后，有些人的话叶一凡一直记到现在，连着她们的语气、表情：“哎呀你瞅瞅你自己，怎么胖成这样啊！”语气之惊讶，表情之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会的叶一凡已经是个300多斤巨胖子呢，实际上，那会的叶一凡也就180斤。
　　也不是说叶一凡心眼小什么的，关键是从这件事以后，不管叶一凡是胖还是瘦，哪怕现在的他是120斤，可是还是会有一些人在看见他以后，用一种大惊小怪的夸张样子说“你怎么能这么胖！”
　　如果说那些说叶一凡胖的人一个个都瘦的跟竹竿似的话，那么叶一凡也不会特别不高兴，自己比别人胖，那被说也是应该的，可是，问题就在于那些一个比一个夸张的大婶，她们自己还都胖的比俄罗斯大妈更圆，一个个往那里一站就跟相扑手似的，被这样的人说胖，也难怪叶一凡会一直记着。
　　之前大学的时候，也有一些在城市长大同学跟叶一凡说他羡慕农村长大的孩子，那会的叶一凡也不好意思打击他的热情，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就应该在那会实话实说才是。农村里是有善良的人，是有乐于帮助的人，可是也有很多离开了流言蜚语就活不下去的人。
　　今天这么一闹腾，很多已经都被忘了的事又被叶一凡重新想了起来。大学的时候，叶一凡的成绩不是特别好，所以，他也没有像农村大部分学生那样老老实实的用文化课去说话，他和当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们一起去学了艺术类的课程，所以那会的叶一凡虽然成绩上不怎么好看，但是去一个艺术类的大学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就在叶一凡拿着通知书收拾东西等待开学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让他很不高兴以至于一直都想彻底忘掉的事。
　　有很多人都来找他的妈妈，然后强烈建议让叶一凡别去上大学，甚至还有几个人直接说她可以负责给叶一凡安排相亲对象的。在她们的话里话外，无非也就是这么几个意思：艺术类大学太费钱了，再说了上了大学有什么用；离家那么远，之前村里出去上大学的也就只是去省城，你家孩子这还要跑西北，就该打一顿；还不如让叶一凡出去打工然后结婚娶媳妇，你帮忙看孩子的。
　　当然，叶一凡的妈妈一一婉拒了这些意见，也是因此之后，村里有人开始觉得这个当妈的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有那些钱做点什么不好偏偏送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那孩子也是个傻的，去省城多好，还去什么外地。
　　那会的叶一凡虽然也听过这些风言风语，可是到底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叶一凡简直都有些后怕。就好像自己读大学花的是她们家的钱似的，也可能所有人都因为这件事之后都开始把叶一凡真的当成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智障儿，所以，尽管有时候叶一凡的妈妈不会告诉他什么，有些人却总乐意把这些事讲给他听。期间，自然也少不了那个家里有三层小楼房，还有一大笔嫁妆的村姑，当年叶一凡还是大二学生，有一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就被附近的一个媒婆大婶缠住，死活非要把这个好亲事说给他。虽然这件事被叶一凡强烈拒绝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可是就此以后那个媒婆也把叶一凡当做了活该做一辈子单身汉的懒汉。
　　不想起来还好，一旦都想了起来，叶一凡又开始纠结于一个很老的问题：怎么她们都这么乐意干涉自己的生活？就搞得自己好像是个大众儿子似的，任谁都能过来掺一脚，如果自己不答应那就是忤逆不孝活该被天打雷劈的那种。
　　这到底是什么时代？从大学到工作，自己也算在外面过活了五年，不管是假装奔放还是乐于安静，叶一凡自己也或主动或被动的见识了很多，如果是二十年前失望环境，他也不觉得两个毫无干系的人凑合一辈子有多悲催，可是现在居然还有那种一面定终生的情况在发生，叶一凡不仅觉得难以理解，他甚至还觉得挺搞笑的，还有那种出去诓骗一个女孩子回来结婚的，这在叶一凡眼里都快成了诈骗了怎么还能当成好事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这人都越活越不要脸了么，就像他们觉得叶一凡是傻瓜一样，叶一凡现在觉得他们也是傻瓜，还是无药可救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