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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故人 ...

  •   两世加起来,陈香药在陆家的日子都不算可心,究其原因一是陆鸿书不着调,花心萝卜浪荡子;二是陆家至老实的人都藏着两个心眼儿,她六姑娘虽是活了三世,到如今亦不免局促。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陈香药坐在镜前,心情沉重如上坟一般,半晌才打点气精神来,拿玫瑰头油润了头发,绾起个倭堕髻,打梳妆台上捡了一根嵌着红宝石的梅花金簪来戴上,一面又拿指头往脸上敷了桃花粉,在唇上颊上点了枣花胭脂,她原是个眉如柳叶儿眼如秋水的美人,如今开了脸,绾起妇人发髻来,愈发显得风韵十足。

      然而美中不足,她身上的药气是洗不去的,若是配着寻常的胭脂便是说不出的怪异,唯有这幽幽枣香,能相得益彰。

      陆鸿书打外头回来的时候,便闻到了这股子甜里泛着微苦的香气,似煮过的枣儿糖水一般,他深深吸了一口,觉得自己心里都要被填满了。

      惦记着时辰,他快走了几步,将手里托着的两碗热腾腾的牛乳粥放在屋中桌上,转头温声道:“等下敬茶,怕是要拖个把时辰,先吃些东西垫垫吧。”

      陈香药擦胭脂的手顿了一下,扭过头去微微诧异地看了陆鸿书一眼,他会给她端饭来?

      前世昨生,陆鸿书从来都是陈家二房的宝贝疙瘩,吃有厨子,穿有丫鬟,行有车马,习有书童……打她嫁进陈家的那天开始,就没见陆鸿书干过活儿!

      先有昨夜那一出,再有今日这一场,怎么这一世醒过来,事事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陈香药满心复杂地往桌上看了一眼,奶白色的牛乳粥微微发着甘美的气味,她沉默了一会儿,抬眸去看陆鸿书,扯出一个笑脸来:“三郎,这些活儿有丫鬟去做就好,你这样勤快,可不是白便宜了她们。”

      “丫鬟端的粥没有情意,怎么如我端来的有情意的好吃。”陆鸿书满面堆笑,朝她挤挤眼睛,又端出一碗粥来,捧到她面前:“快尝尝,这可是为夫的手艺。”

      陈香药的脸登时就绿了,两辈子加起来,她会不清楚,陆鸿书不会做饭这个事实?

      而且,她根本不喜欢吃这甜津津的玩意儿,倒是偏院的贺问鹂最喜甜食,没进门之前琢磨着吃什么牛乳粥桂花糕,进了门便是冰糖燕窝,银耳雪蛤地灌!

      她在这边百味杂陈,却不知陆鸿书也正在疑惑,前两世的陈香药是个性子直的姑娘,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愁便是哭,喜便要笑,何曾露出过这样复杂的表情?好像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说出来的却不过是十之一二。

      况且,新婚燕尔,见了丈夫亲自下厨,哪家新嫁娘是这般不喜反忧?

      两人这一沉默,房中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牛乳粥的甜香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药材的微苦和几丝枣香。

      直到外头丫鬟久不见动静,又催了一遍,陈香药才接过了牛乳粥,却不急着喝,而是冷下脸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鸿书被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我自然是你的相公,陆家的三郎……”

      “我家三郎不会厨艺,他嫌这些活计腌臜。”

      陈香药说到此处,把手里的碗往梳妆台上一放,磕出不轻不重的一声:“你要装作别人,也该装得像一些!”

      陆鸿书愣了片刻,眉头渐渐拧起:“我会不会厨艺,你一个昨日才过门的新妇是怎么知道的?”

      陈香药一时语塞,倒是陆鸿书疑惑了一会儿,恍然道:“你也是回来的?”

      “你也……”

      夫妻俩面面相觑,还不待开口互询,外头丫鬟又催了一次:“三少爷,老夫人要您和三少奶奶快些过去呢。”

      陈香药咬了咬牙,回身择了一条水红色织金锦福纹百褶裙套上,又换上一件宝蓝色葡萄卷叶纹漳绒对襟琵琶袖,瞪了陆鸿书一眼:“先去敬茶,剩下的回来再说。”

      陆鸿书在震惊过后,心底里反而泛起喜悦来,原来陈香药也是打前世重生而回,那他们可真是实打实的再世夫妻了。

      他见陈香药收拾完便自顾自出了门,忙掸了掸身上大红色祥云纹缎裁的袍子,匆匆几步赶上陈香药,不由分说执了她的手,借机与她咬耳朵:“香药儿,你是怎么回来的?”

      一声“香药儿”,叫得陈香药后背针刺一般麻了半边儿,这称呼是陆鸿书在新婚的那一年里替她想出来的,头两年恩爱情浓的时候还叫得欢,后来便提也不提,只是围着他那“小鹂儿”转去了。

      丫鬟在前头引路,自是看不到后面的局面,陈香药想要抽回手,无奈陆鸿书捏得死紧,只得作罢,却是冷笑:“你只管跟你的‘小鹂儿‘甜甜蜜蜜去,管我怎么回来的作甚,横竖我这一世知情识趣,再不挡你们的路。”

      陆鸿书脸色微沉,他知道不论是哪一世,陈香药都不可能知道的贺问鹂后来的归宿,因此提这一句,多半是捻酸之语,然而还是不爱听她说这话:“什么‘小鹂儿‘,我们自是夫妻,同她贺问鹂有什么相干。”

      “没什么相干?”

      陈香药都快气笑了,倘若贺问鹂是想不理就能不理的,她这两世是怎么死的?

      然而此时已经到了陆家的正堂,陈香药就是有千般气,也得憋进肚子里,扯出一个娇艳中带点羞涩的笑脸来,跟着陆鸿书一道携手进了正堂。

      正堂里,主位上坐着陆老夫人徐氏,往下是陆大老爷陆抗和夫人李氏;再次是陆二老爷陆推和夫人甄氏,再下面是大房的大少爷陆鸿渐和大少奶奶方雅兰;二少爷陆鸿信和二少奶奶夏月梨以及四小姐陆鸳语

      而在主位陆老夫人身边,站着陈香药三世的冤家对头,贺问鹂。

      昨日陆鸿书和陈香药才大婚,今日陆家人都穿的带几分喜气,唯独贺问鹂一身素净的月白色缎子掐牙坎肩,里头套着件鹅黄的小衣,下头是条洗到隐隐发白的蓝裙子,说不出的寒酸小气。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身装扮,也掩不去贺问鹂周身自带的温婉端庄气度。

      据陈香药后来所知,贺问鹂的生母是贺相爷的庶女,因为是庶出,从小也不怎么得宠,长大之后据说是跟下人勾搭成奸,才生下的贺问鹂,而且生孩子的时候因为不敢声张,连稳婆都不敢请,自己找了个犄角旮旯瞎生,最后孩子是生下来了,人也没了。

      也正因如此,贺相爷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孙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恨不得直接扔便桶里溺死,是小徐氏舍不得,偷偷把孩子运出来,派心腹陪嫁送到渝州城来,交给大徐氏抚养,每年从京里寄些银子出来。算作是抚养的费用。

      虽则贺问鹂打小长在陆家,但她就是跟陆家所有的女眷都不一样,就算是陆家自个儿的小姐陆鸳语,跟贺问鹂站在一块儿,也不及贺问鹂周身的气度来得大气沉稳。

      不过人齐全归齐全,就是心眼儿歪,陈香药前两世的死,恰恰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第一世陈香药还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明知道陆鸿书对贺问鹂有意,但也没当一回事,只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哪知道这在贺问鹂眼中却是不能接受的大事?

      贺问鹂要和陆鸿书成双,就必须把碍事的三少奶奶陈香药除掉,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于是狠砸了一笔银子,在陈香药生孩子的时候,让稳婆把离鬼门关只差一脚的人给踹了进去。

      这也是陈香药第二世转性子的原因,她本是陆鸿书明媒正娶的夫人,无端要把相公分贺问鹂一半也就罢了,贺问鹂居然还要得寸进尺?

      既然贺问鹂贪得无厌,那她就寸土必争!

      可惜陈香药重活一世,聪明脑子是有了,却直到死前才认清,自己一世都在以卵击石这个事实。

      打死她也没想到,她劝陆鸿书上进,本是为了自己的终身考虑,最后却把陆鸿书劝进了贺相爷的法眼。

      陆家有得是钱,而等陆鸿书考上了探花之后,便将要连权也有了,为了抓住这颗前途无量的栋梁,贺相爷胡子都快拈断了,就在这个时候,贺问鹂一纸认亲书信进了相府,算是给想睡觉的贺相爷送来了个枕头。

      一个想要探花孙女婿,一个想当探花夫人,两边一拍即合,陈香药则成了这两只手间被拍死的倒霉蚊子。

      想到此处,陈香药心底里顿时一阵冷笑,丞相府家大业大,她是惹不起了,这相公横竖也守不住,现在越是留恋,将来失去的时候就越是心痛。

      与其等到日后神伤,还不如及早挥剑斩情丝!

      陈香药千万般心思转过弯来,也只是几步路的功夫,那边厢二少奶奶夏月梨早已撇起了嘴,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香药:“三弟和三弟妹新婚燕尔能这般恩爱,真是叫人羡慕,只是再怎么如胶似漆,也不该误了敬茶的时辰,叫一家长辈在这里好等。”

      陆鸿书闻言顿时拧起了眉头,前世敬茶这一日发生过什么,他已经忘记了,但恍惚也记得夏月梨说了什么,当时不甚在意,如今听起来却是满满的刺耳。

      明着是夸他们夫妻恩爱,实际上却是暗指他与陈香药不知节制,不分轻重,而且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他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身侧的陈香药诚恳开口:“夫妻之间,恩爱本是寻常,怎么二嫂子却说羡慕?莫非二哥……若是真的,我这里有调理的药,保证有效,二嫂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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