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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药香 ...

  •   陈香药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红,杂着各色的金,身上盖着暖洋洋的被子,鼻尖嗅着甜甜腻腻的合和香,她定定地愣了一会儿,悄悄叹口气。

      活着不容易,死更难。

      她已死了两次,每次死前都是万念俱灰想着一了百了,可是每次一闭眼,总能再睁开。

      而且,总是回到缠上了麻烦之后。

      陈香药不是没想过,倘若回到未嫁时,她就一甩手离陆家远远的,可是造化弄人,两次死掉,两次重活,偏偏都回到了洞房花烛夜,她半夜被渴醒之时。

      为什么会渴?叫的。

      为什么叫?因为身边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冤家。

      陈香药又叹了口气,若她还是清清白白,甩手一走也就走了,然而身子既然给了陆鸿书,要走就得从长计议,这并不是说她还对这个陆家有什么留恋,实在是人言可畏。

      礼教当头,她就是拼着自己不要名声,也得为爹娘考虑,世上对合离与被休的女子,向来是刻薄到不近人情的,何况陆家又是渝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好人家。

      即便是要走,也得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陈香药也不是对陆鸿书没有留恋,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两世夫妻加起来,她硬是没怨过陆鸿书一句,只是相公再好,她也无福消受了。

      谁又能知道,陆鸿书前世今生恋恋不舍的心头朱砂痣窗边白月光,居然会是当朝丞相的外孙女呢?

      上上辈子陈香药窝囊了一世,到死前都是浑浑噩噩的,上辈子陈香药死前才知道,原来老夫人徐氏的妹妹给了当朝相爷为妾,陆鸿书日夜念之不忘的远房表妹,正是当朝贺相爷的外孙女贺问鹂。

      陈香药斗得过一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斗不过整个相府。

      相公再好,守不住也不如没有。

      身边的陆鸿书正睡得深沉,梦中似是遇了些不痛快,紧紧地皱着眉头,陈香药哄孩儿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习惯性地替他抚平眉头,自个儿将披散着的长发松松挽了,就手捞过小衣来裹了身子,轻着轻下了地。

      嗓子渴得厉害,洞房里没有茶,倒是合卺酒还剩了些,勉强能润润嗓子。

      一室红暖中,她借着红烛的光亮轻步走到桌前,端起银壶给合卺杯里添了些酒,才饮了半杯,忽听得身后一声响,转头看时,已见陆鸿书坐了起来,脸上甚是难看,额头已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粒。

      “三郎,怎么了?”虽是打定了主意得离开陆家,然而见陆鸿书这副模样,陈香药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陆鸿书没有答话,呆了半晌方缓缓地转了目光,落到她身上:“没什么,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怎么下地了,还穿得这样单薄。”

      “只是有些渴了。”

      陈香药应了一声,缓缓走回床榻边,陆鸿书人生的前十七年,有八年都惦记着贺问鹂,心既有所属,身子大略也是没怎么沾过女人,见了个她就跟猛虎扑食似的,她现在这身子,真是有些遭不住,才走了这几步,就疼得不行。

      她的注意力都在这几步路上,自然也没瞧见陆鸿书转深的眸色。

      才上了床,陈香药便被一把抱住:“怎么了?”

      陆鸿书低头嗅着她的发间颈后,鼻尖轻轻蹭着那一小片柔腻的雪白肌肤,前两世加起来,他碰过的女人并不算少,然而即便是贺问鹂,身上带着的也不过是各式各样的冷香甜香暖香,香甜里带着一丝腻歪歪的酸,唯独他这位六姑娘,因为自小在药铺里长了一十六年,熏得骨缝里都是苦丝丝的药味儿。

      他几乎要落泪了,这是我媳妇,香的,活的。

      前前后后加起来三世,陆鸿书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最能让他安心的,还是这份儿药香。

      可惜前两世他都没能和陈香药走到最后,第一世陈香药婚后五年便难产而亡,第二世她倒是活得久了些,活蹦乱跳的,平素也会争风吃点小醋,也不比别人家的娘子差什么,可惜十年后出门烧香的时候遇了贼人,仍是一尸两命,剩他一个孤零零在世上,把一颗真心交给贺问鹂捏扁揉圆,最后成了贺相爷千秋大业的一块基石。

      前一瞬在天牢里就着毒酒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一瞬便在暖红的被窝里醒来,陆鸿书一时间竟有几分落泪的冲动。

      老天到底是看他不顺眼,还是待他不薄呢?

      陆鸿书在这边儿伤春悲秋,那边陈香药不干了,她周身都是痒痒肉,陆鸿书的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后颈上,惹得她腰肢一阵儿酸软,恨不得跳起来,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半夜不肯好睡,闻我做啥!”

      陈香药头一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她身上的气味做文章,论人品相貌,她陈六姑娘也是渝州城里顶好的,当初连渝州的知州都看上了她做儿媳,可偏有那几个眼辣心酸的破货妒忌,相貌品格拼不过,便拿她周身的药味做文章,说她是黄连投进了苦胆胎,命里就带着一股子苦味儿,谁娶了她,将来定然是要过一辈子苦日子的。

      知州大人是要面子的人,听了这风言风语,自然是不肯要她了,陈家二老辛苦一世,就想为女儿挣个好婆家,这下更是憋了一股子气,将她的嫁妆翻了一倍,定要为女儿找个如意郎君。

      寻寻觅觅了半年之后,陆家二房凑了上来。

      陆家家大业大,但和陆鸿书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只因陆家中馈是在大房的大夫人手里,陆鸿书的爹娘每个月只有一百两的用度,虽然也很富足,但跟大房握着账簿子仍是不可同日而语。

      陆家二房要崛起,要跟大房比个高低,但首先要有钱,这个时候,带着大笔嫁妆的陈香药进了二老的视线。

      陆鸿书心心念念的贺问鹂这时候在陆家人眼中,还不过是老太太的一个远房亲戚而已,因着是妾室所生的小女儿之女,贺问鹂一开始根本不在贺相爷眼中,若非后来陆鸿书考中了举人,身份水涨船高,贺问鹂还真未必入得了贺相爷的法眼。

      故此,陈家的六姑娘和不知哪儿来的贺问鹂比起来,当然是高上一头了。

      陈香药也就是这样,带着一身的药气和大笔嫁妆,堂而皇之地嫁进了陆家,这也正是陈香药不肯就走的缘故。

      她是走了,爹娘操劳一世给她攒下的嫁妆怎么办?为了嫁她,爹娘几乎是把老底儿都赔出来了,她若是两手空空地回家,不成了给陆家送钱来了?

      陆鸿书平白挨了陈香药一拐子,却仍是满心欢喜,嬉皮笑脸道:“娘子身上的味道好香,教人闻了还想再闻。”

      不论是哪一世,才成亲的陆鸿书都是这般没皮没脸的惫懒模样,因此陈香药只当他又犯了老毛病,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外头药铺子有得是,你爱闻自去闻,莫来缠我!”

      “三更半夜的,哪里来的药铺子?再说哪里的药,都比不上我怀里的香药。”

      陆鸿书轻车熟路地说着情话,一面去解陈香药的小衣,他的六姑娘除了身上的药香独一无二,身子更是难寻,平日里牙尖嘴利,晚上却只要一近身,立刻软得一滩水一般,凡是挨了她身,便如卧在棉团里一般,又是软又是滑,叫人只想腻在里头。

      陈香药这下可真是愣了,前世陆鸿书压根就没醒过来,更没有这一出,而且从前陆鸿书对她身上的气味可是没什么好印象,新婚之夜恨不得捏着鼻子办事,怎么这次醒过来,他转了心思?

      不过她也没那么多时间思考这个了,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怎样蜜里调油都不过分,陈香药自己是没力气挣脱,没一会儿便随波逐流,成了江里一艘摇摇荡荡的没桨小船,全靠一股子浪劲儿了。

      ……

      两人这一闹,便直闹到了天边泛青,草草睡了一会儿,天大亮了,便有丫鬟来催新妇起身,怕误了敬茶的时辰。

      陆鸿书各种方面都赛过禽兽,才一催就生龙活虎地穿衣梳洗去了,陈香药挣扎着起身,眼下虽还带着淡淡的青色,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爬起来梳洗。

      其实若要她来说,宁肯选个小门小户、人口简单的,也不愿意进陆家的门,只因陆家的宅院大,门槛高,人口多,上上下下都是一本烂账,一个处不好,就是一片埋怨。

      其实陈家本身也是如此,渝州城里的卖药陈家也是广有人口,她爹陈遐年就是陈家嫡系行三,人称陈三老爷,而她是陈家三房的独女,因为大排行行六,才被人称一声六姑娘。

      虽然陈家的家业未必比陆家大,但论起人口来,真是比之绰绰有余,三房上头妯娌两个,底下还有旁支的亲戚,再加上大房二房的晚辈与他们的亲眷,各色儿亲戚认都认不全,牙碰了嘴,手拧了腿的事儿也不是没有,陈香药娘亲顾氏就深受其害,结果一转身又把女儿送进这样的龙潭虎穴来了。

      陈家的人口是比陆家多,但若说心计,十个顾氏怕也不及一个陆大夫人,这样的一窝子人,平日里过得什么日子,也就可知了。

      也难怪贺问鹂是那样的有心机,一个身世不明的远房亲戚,在这样的家里生活,若没几分心计能养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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