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煞》临笙s

5、五

　　师父不再禁止他吃甜食的量，是在九煞走后。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再多的甜腻也弥补不了的空洞。就好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般源源不尽。
　　糖块也止不住的泪水持续了好几天，再后来只会感觉到酸涩涌上心头，用甜点也只能减缓那泛滥的情绪。
　　他床头的抽屉里摆满了甜点，在两天之内他们就会消失不见。他拼了命的练习武艺，身体才会没有发胖的迹象。
　　只有甜点能缓解他的愁绪，只有流汗才能让他的意识朦胧感到欢愉。但他丝毫没有习武的天分，纵使再怎么努力用功，也只能浅学皮毛罢了。
　　九煞回来的这几天，他抽屉里的甜食丝毫没有下降的迹象。原本嗜甜如命的他突然摈弃了这个习惯。再怎么迟钝，他也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俊朗的少年端着茶壶朝自己走来，眉宇之间是抹不淡的灰色。沈沐南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十年，这十年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的回来。
　　他好奇的快要发疯，又害怕自己的追问会吓跑眼前的少年。他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了。有些戒不掉的东西再次得到，想要舍弃比登天都难。
　　“老爷，对账要专心。”九煞轻声呼唤沈沐南回神，他躬身给沈沐南倒了杯茶，淡黄色的液体在阳光照射下划过一道曲线，落在陶瓷茶碗里。
　　沈沐南有些窘迫的点点头，端起茶碗来一干二净。九煞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沈沐南旁边，听着沈沐南翻动书页的声音。他不敢打搅，因为他知道此时沈沐南的脑海里正飞快计算着什么。
　　阳光一点点沉淀下来，颜色渐渐朝橘色靠拢。沈沐南终于合上账本，长出一口气，走下马车伸了一个懒腰。
　　沈味园门口的长龙也渐渐散去，留在门口的只有三两位客人。糕点师傅正在擦拭桌台，看到沈沐南拿着账本过来，慌忙放下抹布深施一礼。
　　“东家。”一边的账房先生赶忙接过账本，招呼另一边的小厮：“快给东家看茶。”
　　沈沐南坐下，端起那普洱轻抿一口，回头瞧瞧垂眼站在身后的九煞，没有说话。往常都是陈管家陪着自己来，九煞的出现，势必引起了城北分店人的注意。
　　能接替陈管家位置的少年，要是在下人面前再与沈沐南平起平坐，未免太失礼数。纵然心里不愿，沈沐南也只能忍了下去。
　　“账我对完了，没有问题。”沈沐南掏出一袋碎银来，搁在桌上，“年关将至，你们拿去，这一年辛苦你们了。”
　　账房先生眉开眼笑的收下：“不辛苦不辛苦，能遇到这么好的东家，是小的们福气好。”
　　“关于明年店铺的修建问题……”沈沐南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门口那巨大的声响打断。
　　横条椅子夹杂着风声朝着柜台就砸了过来，把台面上摆着的糕点都砸了个粉碎。账房先生吓得蹲在桌子旁边，糕点师傅也不由得后退几步。
　　那壮汉撸起袖子抬脚踩上桌面，一拍桌板发出一声闷响，沈沐南的身体也不由得跟着一震。
　　来者不善。沈沐南眯起眼睛，九煞已经上前一步挡在沈沐南面前。
　　“谁是掌柜？”那壮汉眼睛瞪如铜铃，把账房先生吓得抖如筛糠。
　　沈沐南朝后对站着的糕点师傅使了个颜色，那师傅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拱手抱拳：“不曾冒犯阁下，今日沈味园已经打烊，阁下要买糕点请明日起早。”
　　“买糕点？”那壮汉一挑眼，“你们这黑了心的生意人还卖糕点？可笑！”说完，那壮汉居然从身后掏出一把银环大砍刀来，轮了一圈砸在桌台上，生生砍进那实木桌台半个刀身。
　　糕点师傅吓得连连后退，沈沐南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把糕点师傅护在身后：“我是这里的掌柜，不知哪里冒犯了阁下，还请指点一二。”
　　“呦，小子，有骨气。”那壮汉冷笑两声，“昨日在你这儿买了糕点回去给小娘子，谁知打开酸味扑鼻，小娘子闻了连连作呕，下人吃了上吐下泻，你说，你们这铺子还能开是不开，老子砸了，是对也不对？”
　　说完，那壮汉一抬脚踩住桌面把那大刀抡起立在身边：“要么赔钱，要么偿命！”
　　“东……东家。”账房先生轻扯沈沐南的衣袖：“兴许是街对面新开的铺子请人来搅局的，这人上次过来小闹过一次，小的而后跟着他绕了几圈，最后瞧见他进那铺子里领赏去了。”
　　沈沐南蹙眉，朗声对到：“好你个无头苍蝇，兴许是瞅错了铺子罢，揪着一家卖糕点的就寻衅滋事，你那小娘子闻了就吐，你买的时候怎么没吐？明知有问题还赏给下人，你那下人是被你割了鼻子还是削了脑袋，闻不出味道瞧不见好赖？笑话！街对面的事情，怎么跑到沈味园来撒野！”
　　那大汉被沈沐南这一套训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瞧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那大汉索性举起大刀指着沈沐南鼻头：“小子，口条不赖，倒是有理说不过你，老子就用拳头跟你讲道理！”
　　“沈味园的糕点从来都是当天做当天卖，绝没有隔夜的点心！你这故意找茬的东西不嫌害臊，还在丢人现眼！”沈沐南嘴皮子没停，倒是越骂越起劲。
　　九煞眼睛微眯，侧身站在沈沐南身旁，双眼只盯着那大汉手里的银环大刀。
　　那大汉被沈沐南这一顿连珠炮骂的失了理智，他抡起手里的大刀就朝着沈沐南面门过来。沈沐南动也没动，他甚至还轻轻勾起嘴角。
　　他知道，九煞一定会来。他也在赌，九煞会不会来。
　　纵使他理智上对于九煞百般信任，但是潜意识里，那个消失十年的人儿还不在身边。
　　那对于沈沐南来说是一层茧，他恐惧他的离开，他狂喜他的到来。不真实的幸福感缭绕着他好几天，他想更真实，更真切的体会到他的存在。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