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煞》临笙s

2、二

　　百越之地最出名的糕点铺子，莫过于沈家一家。世人垂涎于那入口的酥软甜腻，从不问那沈家宅院里的二三事宜。
　　沈家下人都知道，老爷沈沐南常常嘴里喊着九煞二字从梦中惊醒，吓坏了守夜的丫鬟；又常常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后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沈家侍奉三代的老管家陈氏于沈府内也算德高望重，却毕恭毕敬的候在门外，只因为老爷吩咐了，照顾好里面正在洗澡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暴风雪天在门外立了一个时辰后被老爷亲自抱进自己的寝室，重视程度从未有过先例。
　　那男子不说冷若冰霜，但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空洞深邃的美眸夺人心魄。那丫鬟在门后偷看被迷得神魂颠倒，跌跌撞撞跑去跟姐妹八卦：“你们知道吗，我听见老爷唤那男子‘九煞’！”
　　“可是那个九煞？”另一个丫头捂住嘴，一双眼睛透着精亮的光：“我还想是哪个大家闺秀让老爷念念不忘，没想到是这样年轻好看的男子！”
　　“现在老爷和他在后院赏梅花！”那丫鬟挤挤眼睛，“要不要一起去瞅瞅？”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朝着后院走去，陈管家看到只是轻笑着摇摇头，由着她们去。
　　雪已经停了，后院雪地上只有两串脚印，但门口已被踩得杂乱无章。丫鬟婆子走了一批又一批，谁都想看看这老爷传说中的梦中人长什么样子。
　　全然不顾那背后的窸窣，沈沐南抱着汤婆子嘴里哈着白气，指着面前那开的正旺的梅花：“知道你喜欢白色，前几年叫人全换成白梅了。没想到，还真有能跟你携手共赏的这一天。”
　　“承蒙少爷厚爱。”九煞垂眼，恭敬作揖。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需要整这些虚的。”沈沐南蹙眉，他很不喜欢九煞这毕恭毕敬的态度。
　　九煞轻叹：“少爷，府上的下人可都在后面看着，九煞不能失了礼数。”
　　有些扫兴的撇撇嘴，沈沐南出声唤道：“陈伯。”
　　一边的管家快步上前：“老……主子。”
　　“叫那些下人晌午后在庭院集合，倒是要好好指教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诺，老身这就去安排。”陈管家离开后，沈沐南伸手牵住九煞，在他耳边低喃：“我们走吧。”
　　十年不见，他个子飞涨，竟比自己都高了。沈沐南要抬头才能附在他的耳边，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子现在出落得如此高大健硕，实乃意料之外。
　　沈沐南有些郁闷的加快脚步，被九煞轻而易举的追上。两人无言逛了大半个府域，沈沐南的火气在一点点消散，而九煞的眉头在一步步紧锁。
　　“怎不见老爷？”九煞在路过萧条的侧院后，忍不住出声问道。
　　沈沐南忽的停下脚步，身后的九煞差点撞到他的身上。那惶恐爬满九煞的心头，他不敢催促，不敢多想。
　　“家父……去年离开了。”沈沐南笑着说道，好像是为了让九煞放心一些。
　　那笑容让九煞觉得呼吸一滞。负罪感汹涌而来，他多想伸手把他拥入怀中，但被理智压下，到最后只衍变成一句话：“节哀，老爷。”
　　沈沐南苦笑：“你大可继续叫我少爷，反正我不过二十年华，老爷这个称呼还是太早了些。”
　　“九煞不能逾越。”他低垂双眼，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机械的人偶。
　　沈沐南没有接话，只是扯住九煞的衣袖：“陪我去中庭。”
　　中庭处已经聚满了沈府的下人。上到陈管家，下到护院门房都挤在那里，低声谈论着新来的那个九煞。瞧见沈沐南远远拉着九煞走来，都自觉的噤了声。
　　“这是我的亲信，九煞。”沈沐南负手立在庭中，那主人的气势显露无疑，“以后诸位见九煞如见我，清楚没有？”
　　“诺。”下人们齐声应到，那好奇心更加膨胀，这九煞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陈管家都如此尊敬，让老爷如此看中的“梦中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管家垂眸看着地板。他侍奉沈家三代，是看着沈沐南长大的亲人。那孩子性子刚强，头脑聪慧且天赋极高，却锁在那愧疚里，一囚就是十年。
　　月光下，沈沐南翻身跳上房顶，稳稳的落在九煞身边。他看着皎洁的明月，仿佛期待透过它能看到什么一般。
　　“老爷。”九煞站起，正准备对沈沐南行礼却被对方按住。
　　“你又跟我这般生分。主仆之别对你我只是一句空谈，你又不是不知。”他轻叹，坐在九煞身边，“看不到你，我不放心。”
　　“九煞不会走的。”
　　沈沐南摇摇头：“只是想起许多事来。比方说父亲还在的时候，师父还在的时候，你还在的时候。”
　　“老爷，九煞在这里。”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沈沐南，只能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一直在后悔，要是我当初没有遇见你多好，那样你就不会长于一个商人家庭，或许能受到最好的庇护……”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是什么情形吗？”想到这里，沈沐南不由得轻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