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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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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煞来沈府整整过了一个夏天,第一次见到沈沐南口中的师父。
那花白胡子老头好似假寐般侧身躺在屋顶,晃着手里那不大的酒葫芦,一个纵身跃到沈沐南身边,带起一阵落叶飞舞:“你小子,长高了。”
“那当然!”沈沐南不服气的站起身,“师父你一离开就是两年,如今我都快八岁了。”
“哈哈哈,是师父错了。”那老头和蔼的抚摸沈沐南的头顶,一抬眼注意到了沈沐南身后的九煞:“这是你弟弟?”
九煞穿的衣服料子与沈沐南相同,乍一看谁都不会以为那是下人。
沈沐南刚想解释,却被一阵笑声打断:“老头子,你怎么不死在路上?”沈老爷子迈着大步走到后院,一拍白胡子老头的肩膀,“还知道回来。”
白胡子老头一翻白眼:“你怎么没烂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有这样咒人死的吗?不跟你废话。”他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红漆的小木盒,刚拿出来就发出一阵好闻的异香,“小子,答应给你看的礼物,高山上的精灵。”
那匣子一打开,点点荧光环绕周身,香味宁静深远,让人一下子就沉浸其中。沈沐南朝里望去,那小臂长度的匣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株干枯大半的白色花朵。
“你师父我在雪山上冻了大半年才找到这么个好东西,怎么样,漂亮吧?”白胡子老头得意洋洋的跟沈沐南炫耀,却没看到沈老爷子眼底转瞬即逝的惊愕与自责。
“都枯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沈沐南撇撇嘴,“我爹一早就吩咐厨房备了好吃的,那一桌子佳肴换一株枯草,我们沈家可亏大啦。”
“小孩子家家没大没小,瞎说什么呢。”沈老爷子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沈沐南脑后,沈沐南吃痛的蹲下,看着父亲拉着师父离开后院:“我带你师父转转,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安心学习,回来抽你们背诵。”
身后传来沈沐南的哀嚎声,白胡子把那匣子收起,如同爱惜什么珍宝一样:“你瞧,我把最后一味药给找来了,再给我个把星期就能配好,到时候……”
“够了。”沈老爷子长叹一声,“我这条命也活不长久,你就别作践自己了。去那万年冰封的极地雪山一呆一年就为了一株破草,不值得。”
“咱俩认识五十年,多大的人了,还客气谦让个什么劲。”白胡子倒是毫不在意的轻哼一声,“半只脚踏进黄土,还在意那些人情世故,不如想着怎么多活两天。”
沈老爷子双眼一瞪:“净说不中听的。”
见对方生气,白胡子慌忙扯开话题:“行行,我们不谈这些了。倒是你什么时候又多有了一个儿子?不是说为了不让你的惨剧发生,此生只得一子足矣吗?”
“你说那个矮个儿的小子?”沈老爷子仰头大笑,“我就沈沐南那浑小子一个。那个男孩儿是沐南半年前在街上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孩子,你倒是视如己出,瞧那待遇跟你儿子一模一样。”啧啧赞叹两声,白胡子又问道:“那孩子叫什么?”
“九煞。”沈老爷子的目光变得温柔,“这倒不是后来起的,是他原本就叫这个名字,嫌麻烦就没再改。”
白胡子忽的止住步子,转过目光定定的看着沈老爷子:“安定屋居九避忌,血色满涯煞连重?”
“啊?”沈老爷子一下子愣住,“你在说什么?”
“就是,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句子,出自哪篇名目?”老先生此时也从台阶上踱步下来,“瞧你们半天没回来,想着过来看看,碰巧听到的。”
白胡子摇摇头,苦笑一声:“看样子这饭是吃不成了,进屋吧,我跟你们详细讲讲。”朝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不由得轻笑两声:“也不知道你是捡了个宝贝,还是捡了个祸根。”
“然后呢?”沈沐南瞪大眼睛看着九煞,催促道:“你倒是快讲呀!”
“然后?原本最无心家主一心求学的二少爷倒成了当家,因为其他兄弟三个自相残杀终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这对于那家的二少爷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终生都将与他所向往的仕途毫无关联,在家族二字上生了根。”九煞说完,定眼看着沈沐南:“如此,少爷还觉得江湖是个好地方吗?”
沈沐南摇摇头:“你同我讲的这个故事,只是宅院之中罢了,我想知道那不囚禁于四方院儿里的天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你这个故事倒是与我爹的经历有几分相似。”
“九煞不知老爷还有这般过往。”
沈沐南摆摆手:“那不然我师父是怎么跟我爹成为命交的?我师父跟我讲过,我爹小时候家里整整有四个兄弟在争家主,我爹无心经商,潜心钻研医术,最后还是被卷进纷争。据说其中一个兄弟斗得神经憔悴患了失心疯,竟然在他们兄弟住的院儿里水井下毒,一干兄弟四人一个都没逃掉,只有我爹当时有点医学储备,得以自救才活了下来。”
九煞若有所思:“少爷,九煞记得府上只有中庭一口水井。”
沈沐南轻笑:“你倒是记得清楚。不错,一下子死了三个人,那房子断然不会再留下去。我爷爷当时忍着悲痛搬到临街的这间新宅,那口井,也被陈伯填死了。”他轻叹一声,“但是我爷爷不久以后就撒手人寰,待我出生时,爷爷已经走了十多年。”
“我师父是在我爹中毒后认识的,当时我爹毒已攻心,要不是我师父研究出了缓解的药物,恐怕我爹早就在九泉之下了。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命交。”沈沐南摸摸鼻子,“师父也没跟我细说,但这次他带回来的那药草,多半也是为了我爹。”
沈沐南话锋一转,他双眼凝视着九煞:“我也想和你成为抵命之交,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