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眠温良夜》瓦伦丁

12、过去与现在的重合

　　温良夜回去就听见孔明轩在叭叭。
　　“我觉得温良夜这厮有情况。”孔明轩瘫在沙发上，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想想，他从来没有带其他人来过。”
　　“不一定吧。”裴从简检查他的架子鼓。
　　温良夜双手抱臂，站在门边，倚着墙壁。

　　裴从简先看到了他，表情没变，只是不再参与话题，从旁边随便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
　　“我觉得吧——”邵英用这四个字刚起了个头，就瞥见门边站着的温良夜，说话跟刹车似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僵硬地将脖子扭回来，瞪了裴从简一眼：你怎么不提醒我！

　　剩下那个人毫无求生欲，手在钢琴上几乎飞起来，还不忘反驳邵英：“怎么可能！他是性冷淡，又不是太监！就算是太监还讲究对食呢！”
　　“懂得挺多嘛。”温良夜凉飕飕地开口。

　　钢琴声停了，疾风骤雨没了，孔明轩脖子一截一截机械地扭向门口，看到了闲闲站着的温良夜，嘴角忍不住开始抽：“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难道我还唱一手十八里相送？”温良夜去取二胡，道：“来吧，上刑！”
　　“救命啊——”孔明轩想夺路而逃，结果被邵英和裴从简一左一右架住，让他来也不得去也不得，头凑在二胡边。

　　二胡版《易燃易爆炸》别有一番风味，孔明轩整个人濒临崩溃。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八卦。如果我不八卦，就不会被听见；不会被听见就不会被押着听你拉二胡；不听你拉二胡，我就不会难受；不会难受，今晚就不会做噩梦……”
　　“怎么，我拉的不好听？”温良夜今日的练习进行完，把二胡放到一边，“下回我听到你随便八卦我，唢呐版忐忑伺候。”

　　孔明轩恐慌：“你摇了我叭！”
　　两个押着他的人松开手，摘掉耳机便听到这句，笑的打跌，对温良夜竖起大拇指：“狠还是你狠。”

　　裴从简问：“最近你家老头子怎么样？”
　　“控制欲越来越强，我做什么他都觉得浪费天赋浪费时间，恨不得把我绑去读商学院，然后回来把他的公司发扬光大。”温良夜语气听起来像自嘲。他站在窗边，一半的侧脸恰好在阴影当中，看起来有些阴郁。

　　孔明轩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听到这句顿了一下：“要紧吗？需不需要你出去卖唱？老子可以在一旁给你当保镖。”
　　“我能应付。”温良夜鼻子轻哼一声，“以及，你给我当保镖不如我把你卖到风-月-场，性价比更高。”

　　“操，老子是说卖就能卖的吗？排队当老子女票的能从腾冲排到漠河，什么时候需要出卖色相？”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能处理，孔明轩放下心，不服气地反驳，“不过说来也是，你当初炒期货赚了两千万，有这才能，你爸怎么可能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温良夜的眼神冷淡而坚定，“妈妈的前车之鉴亲眼目睹，我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泥淖。”
　　“最近你妈妈有消息吗？”孔明轩问。
　　“估计深入大草原拍摄吧。”提起母亲傅蕴，温良夜的眼神很温柔，很怀念。

　　傅蕴和温景恒属于一见钟情，迅速结婚，然而婚后发现矛盾激增，傅蕴偏爱自在，而温景恒控制欲极强。两人三观不合，当罗曼蒂克遇上现实主义，注定发生大爆炸。
　　温良夜当时已经八个月，无法引产，傅蕴思考了很久，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悉心教导到八岁。温景恒一直以为她妥协了，在八岁那年，傅蕴先教育儿子什么是离婚，她之后会怎么做，然后将离婚协议放到了温景恒的面前。
　　温良夜还记得离婚的拉锯战，他被送到姥爷家，度过了一个暑假。母亲接他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何眠回去已经十一点，洗完澡后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拿出那本《夜航西飞》。翻到其中一页，一张照片掉出来。
　　那是一张很旧的照片，背面朝上，有着泛黄的迹象，上面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字：
　　良夜，我亲爱的儿子，请原谅我的离开与我的舍弃，我爱你，我更爱自由。——傅蕴

　　而照片夹着的这页，有一段文字被黑色的墨水划出来：
　　“我学会了如果你必须离开一个地方，一个你曾经住过，爱过，深埋着你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尽你所能决绝地离开，永远不要回头，也永远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是更好的，因为它们已经消亡。过去的岁月看起来安全无害，被轻易跨越，而未来藏在迷雾之中，隔着距离，叫人看来胆怯。但当你踏足其中，就会云开雾散。我学会了这一点，但就像所有人一样，待到学会，为时太晚。我以最缓慢的方式离开了恩乔罗，并且从此再未见它一眼。”

　　何眠手一顿，他感觉自己触及到了温良夜的秘密，犹豫间，那张照片在地上贴了很久，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呢？最后他自言自语“我只是想捡回来照片”，然后看到了照片正面。
　　那是一张……小学生温良夜和他母亲的合照。
　　只不过那个小学生，和他记忆中那个人重合度太高。

　　何眠拿着照片的手都在颤抖，他拧着眉毛，颤抖的像个醉汉，站起来从破旧的行李箱中拿出来那本《数学简史》，从里面翻出来另一张加了塑封的照片。
　　尽管一张新一张旧，但记录了同一时间的同一人，面孔是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的。
　　他盘腿坐在沙发前，两张照片肩并肩摆放的整整齐齐，何眠表情空白，待了很久，终于苦笑出来。

　　没想到经年之后再见到，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只是巧合让我们成了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