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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航西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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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眠拿出来资料往后写,反正这些之后也会变成作业,早写晚写都是写。胃空的有点痛,就用手捂着。
他有肠胃炎,小时候吃饭不固定留下的病根,这些年陆陆续续犯过许多次。有些时候吃完饭,就直接吐了,夏天尤甚。
也许是刚才在外边呆久了,被太阳晒的中暑。
何眠按了按太阳穴,感觉情绪低到谷里。就在这时,胳膊被人捅了一下。
同桌悄悄递给他一盒牛奶,还有一个蛋糕盒子,对他说:“垫垫肚子吧。”
何眠迟疑着,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很精致的夹心蛋糕,不算大,但当个下午茶吃非常完美,不甜腻,恰到好处。吃完之后喝牛奶,胃舒服了很多。
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何眠不想回去。
温良夜接到父亲的电话,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聊天。他不准备回家,打算去工作室待一个周末。
两人放学说完“下周见”,然后便在车站相遇。
温良夜:“回家?”
何眠怔忪,半晌摇了摇头。
车来了,两人上车。
高峰期总是能挤到你怀疑人生。
两人靠的很近,车骤停,所有人都向前倒。何眠猝不及防的向左倒,他伸手试图去抓扶手,结果抓到一个人的手臂。
那个人将他拉回去。
温良夜的手微凉,看着瘦削,实则力气很大。
何眠站定,握住扶手,感觉刚才被拉住的地方,皮肤都发红了。
四站后,温良夜下车,何眠脑子一抽,也跟着下去了。
六点四十,天已经暗下来。
凉风接替暖风,吹乱了何眠的头发,何眠想了想,他转身准备离开。温良夜回首又见他,沉默了一下,问:“要不要来参观工作室?”
何眠立刻回头,光速回答:“好。”
温良夜莞尔:“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了的钱记得让我数一下。”何眠看着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小区,温良夜打开手机点了火锅外送。
别墅是孔明轩的,cosmos的主唱,这里是他们的工作室。平时或周末就在这里聚会,偶尔也带外人过来。
cosmos乐队四个人,温良夜是吉他手,孔明轩是主唱,裴从简是鼓手,邵英是贝斯手。除了温良夜正在上高二,其他几个已经上大学,有些已经开始实习了。
这里就像温良夜的栖居地,让他在这里身心得到放松。
小区绿化做的很好,紧绷的神经在这里不自觉得到放松。这个季节桂花绽放,有着淡淡的香味。何眠有些明白温良夜身上的桂花香是从哪里来了。
房子是公寓,一梯两户,从电梯出来右手旁,温良夜进行瞳孔验证进去的。
一层一百五十平,LOFTER,木质楼梯通往二楼,二楼是四个房间。进门便看到客厅,落地窗让整个屋子都很通透,心情也因此开阔。
客厅没有像寻常家庭那样摆着电视、沙发、茶几这类东西,而是放着钢琴、架子鼓各色乐器,墙上挂着吉他、小提琴,何眠甚至看到了二胡和唢呐。
一种最炫混搭风扑面而来。
从大门进去后,何眠的左手边是开放式厨房,但显然这里的人是不开火的,灶台很干净,简直称得上纤尘不染。冰箱有使用的痕迹,何眠推测里面应该是酒。
厨房外边是一个木制吧台,放着几把高脚凳。
何眠发现从温良夜进来后,他的气质就变了。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锁骨。
温良夜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纤薄的肌肉覆盖在骨骼上,少年感扑面而来,那种清冷淡雅的气质是何眠从未见过、又心驰神往的。他的锁骨可以放一只樱桃进去游泳,漂亮的让人想要触碰。
温良夜将黑色的布包放到鞋柜上。这里面只有他的谱子和歌词,作业和书本什么的,平时都不会看,周末就更不会了。
他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来两双松木拖鞋,衬衫松松垮垮,往下滑落,露出了他劲瘦的腰肢。皮肤白皙,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反光,你能从其中感受到一种蓄积的力量,随时可以爆发出骇人的速度。
像《狩猎》中的猎豹,优雅,漂亮,挑剔,令人沉迷。
“换上。”温良夜对何眠说。
何眠将视线从温良夜的腰上迅速移开,表情平静的脱下自己带毛边的白球鞋,换上了拖鞋,将自己的鞋放好,和鞋柜垂直。
何眠180cm,脚却很小,目测不到四十码。脚踝很细,整个人如翠竹。
温良夜将视线从他脚上移开,喉结不自觉滚了滚,道:“找地方坐。”
声音有些含糊,清了清嗓子,从冰箱里拿出来水,打开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喝得有些急,有几滴从瓶口跳出来,在下巴上悬置几秒,扛不住地心引力,滴落在锁骨往下的地方,那处恰好形成的阴影,而后水滴沿着坠落的弧线向下,洇湿了胸膛前一小块衬衫。
何眠趿着拖鞋,视线不带重量,轻飘飘的挪开,问同桌:“有水吗?”
温良夜打开冰箱,递给他一瓶。
水有些凉,恰到好处的打破了何眠胡思乱想的触角。他捧着水瓶坐到沙发上,看到了楼梯台阶之间做成了书架,每一层都塞着一些书,兴趣顿时来了,问同桌:“可以看吗?”
温良夜道:“看吧。”
何眠擦了擦手,从最底下一层台阶里抽出来一本《夜航西飞》,这本看起来很旧了,边缘泛黄,看样子被翻阅过很多次。但翻阅的主人想必很珍惜,书很干净,带着一股岁月洗礼的墨香味。
温良夜看到他拿到这本书,眉毛轻挑,重新打量了一眼何眠。
何眠窝在沙发上看书,温良夜对电吉他调弦,试音,就在这时,门开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饿死我了,温爷,订吃的了没——咦,你带人来了?”
孔明轩看到靠着沙发扶手看书的何眠,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何眠的腿。
真长啊。
何眠抬头就看到一头亮金色的长发,到肩膀那里,头发很狂野,如果是别人的脑袋顶着这样的头发,一定非常杀马特,但这人显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他顶着这头金发,很漂亮,第一眼看过去像个混血。
“这是我同桌,何眠。”温良夜简单的介绍,“这是孔明轩。”他指着来人,“乐队里的主唱。”
“孔雀大明王的孔明,轩是轩辕皇帝的轩。”孔明轩好奇,“你们什么关系啊,温良夜第一次带人来。”
“同桌关系。”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孔明轩意味不明地笑,从冰箱里径自翻出一罐啤酒喝:“行吧。”
火锅外卖到了。
四宫格火锅,番茄三鲜菌汤牛油,还有一大堆的菜,外卖小哥头顶都是汗,他没有进门,而是蹲在门口把东西递进来。
锅很大,菜很多,温良夜把书车上的书挪到桌上,把菜放上去。
温良夜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送餐小哥,“辛苦了”。
外卖小哥看着很年轻,还有些羞涩,在裤缝上擦了擦手,接过水,低声道了句“谢谢”。
锅底刚开,裴从简和邵英就前后脚到公寓,进门后第一句就是“我在电梯就闻到味道了”。
看到何眠,不免又是一番自我介绍。
裴从简戴着金丝边框眼镜,长相清俊,身量颀长,很有当斯文败类的潜质。他在乐队里是鼓手,年龄也是最大的。正在医院实习,不过牙科没有那么忙,所以还能抽得出时间来玩乐队。
邵英也是大学生,乐队贝斯手,看着像乖乖男,穿着典型格子衫,学的是计算机,自称是学渣,系里倒数。
“早知道计算机要学这么多数学,我是根本不会选择读这个专业的。”邵英摇头。
“晚了,你已经踏入这个火坑了。”温良夜嘲笑。
邵英试图拉拢何眠作为自己同壕战友:“你不觉得数学很讨厌么?”
何眠嘴角抽了抽,温良夜先喷了:“你可算了吧,他数学满分。”
邵英惊讶:“那你和老温谁厉害?”
温良夜嘴角抽搐:“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
何眠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是若隐若现的笑:“当然是温良夜,我只是个考试机器。”
其他四个人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孔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有意思的人,难怪温爷带你过来。”
热腾腾的火锅煮着,空调开到了最低,新风系统让整个屋子散味极快,何眠听着他们插科打诨斗嘴,有一种心都要热化的感觉。窗外万家灯火,此间他有了新的朋友。
“我去,在场的不会只有我一个是学渣吧?”邵英眼睛抽抽,觉得自己可以泪洒黄浦江、伤心太平洋,“不行,我要借酒浇愁。”
他走到冰箱前,回头问:“你们有谁要?”
“给我来一罐。”孔明轩先举手。
“你不保护嗓子了?你可是乐队的主唱。”
“怎么,烟不让抽,酒还不给喝了?”孔明轩小脾气上来了,“我已经很注意我嗓子的保护了!”
“行行行给你给你给你。”邵英嘟囔,“撒什么娇,我白毛汗都起一身了。”
孔明轩脸都绿了,筷子一摔,那样子恨不得起身去掐邵英脖子:“什么叫撒娇?我哪里撒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温良夜笑了,“你那些女朋友不是因为看你会撒娇所以才爱你吗?”
“怎么可能,哥是高富帅,人人爱的好吗?”孔明轩轻蔑,往下拽了拽衣服,他穿V领,这么一动就能看到大片胸膛,也是脱衣有料穿衣显瘦类型。
“你们挑选队友是看颜值么?”何眠问。
“那当然——不是,”孔明轩斩钉截铁的否定,“我们是看才华,正好他们长着一张俊脸,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把他们的脸抓花吧?”
裴从简言简意赅:“给我拿瓶酒。”
要说这里酒的种类很多,有果酒,米酒,红酒,精酿,各种牌子塞了半个冰箱,另外一半被矿泉水塞满。这就是这群单身汉的生活。
裴从简找启瓶器:“启瓶器呢?”只有红酒的开酒器,遍寻不见启瓶器。
“你用牙咬开不就行了?”邵英看不下去了。
“野蛮人,就是你这样的人多了,来看牙医的人才那么多。”裴从简鄙视地看了邵英一眼,“你知道用牙要瓶盖对牙龈的破坏多强么?想老了带假牙?”
邵英讪讪,嘟囔一句:“牙医了不起?”
“一点也不,我只是看了太多张嘴有些厌倦,现在连饭都不想吃。”裴从简拧着眉。
这个理由太强大了,一时间其他人没话可说了。
“那个,这么说的话,那些指检的人真强大。”孔明轩忽然感慨道。
何眠&温良夜&邵英&裴从简黑着脸:“你闭嘴!”
何眠从温良夜手上拿过来酒瓶,拿了一把铁勺,拇指食指一圈卡住瓶口,以拇指为支点,勺子为杠杆,撬动勺柄,实现开盖自由。
盖子直接弹到空中,朝着对面的孔明轩飞去,孔明轩一个弯腰完美闪避,拍拍胸口喘气:“吓死了,万一毁容怎么办?”
“正好多点男子气概。”邵英调笑。
孔明轩狠狠的用食指指他:“你要不要尝尝我的迎男而上,好知道我的男子气概?”
邵英举起双手做惊恐状:“大哥我钢铁直,我承认你男子气概爆表还不行吗?”
孔明轩给他一个邪恶的笑。
裴从简淡定吐槽:“你算什么钢铁直?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家伙。”
何眠:“……”所以在座的都是薛定谔的直男吗?
吃吃喝喝的差不多,收拾战场,乐队开始练习。
这四个人刚才还是有些懒散,这会儿各自归位,整个精气神立刻不同起来。就像是抹去钻石表面的灰尘,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如果太阳此刻爆炸
还有八分钟,灭亡将会到达
寂静,黑暗,宇宙冰冷
还来得及说一声告别
……
国王卸下王冠,骑士放下刀剑
哲学家不再辩论,婴儿停止啼哭
明日不再来……”
何眠喝水的手顿住。
这首歌并不激昂,甚至称得上缓慢,主要背景是钢琴,鼓声出现在几处尖锐处,有一种别样的,让人想要流泪的冲动。
孔明轩的音色非常好,音域跨度大,听起来,何眠对此了解不多,只觉得那种感情能深入到他骨子里。
中间音乐solo的时候,简直称得上high翻天,何眠这个外行只能说两个字:好听。
“怎么样?”孔明轩问。
“歌词是温良夜写的吧?”何眠猜测。
“嗯?这么容易听出来是我?”温良夜诧异。
“感觉像是你的feel,你平时喜欢科普这些东西。”何眠道。
温良夜闻言一挑眉毛,“还挺了解。”
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何眠看了一眼手机,嘴巴抿了抿道:“这个点了,我该走了,今晚谢谢你们。很、怎么说呢,太开心了。”何眠冲着他们笑了笑,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在白炽灯光中显得如此明亮。
《夜航西飞》这本书还在他手边,他晃了晃,“这本书我可以先借着看么?”
“拿着吧。”温良夜道,“那本是我的。”
“以后常来玩啊眠眠。”孔明轩招呼。
何眠作势揍他,“不要叫我眠眠,太恶心了。”
“我送你上车。”温良夜摘下电吉他,跟何眠一起出来。
“晚安,同桌。”何眠摇下车窗对温良夜笑,在月光下,这个微笑漂亮极了,“今天真的很高兴。”
“晚安,何眠。”温良夜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眼睛盛放了星辰,“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