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1939年8月,波兰的轰炸机越过英格兰海峡,英法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绝望的气息笼罩整个伦敦,学校停课,工人几乎全处于罢工状态,到处都是流浪汉和失业者,街道的卖报童像一阵风把战亡的消息传遍各个角落。教堂的钟声回荡在泰晤士河两岸,波兰大街的公寓里永远都是年轻人自我麻痹式的彻夜狂欢。

      菲尔比靠着家族关系在短短两年内打入军情五处最高层,我则因为海军上将的父亲,顺利混迹在军情六处,布兰特披着剑桥大学语言教授的职称更加方便频繁地访问莫斯科,并且兼任女王的艺术顾问,而麦克雷恩则成为一个行事低调的的外交官,经常出入各大使领馆。现在想来,布兰特是个高明耐心的谋划者,我们每个人都有用处。几乎所有英国情报部门都遍布他的眼线。

      我与所有人一样,不过是时代滚滚车辙上的一颗铆钉而已。

      要是说这两年间唯一让我高兴的事,大概就是我锲而不舍的追逐有了一定的成效。我跟他曾去法国执行一次任务。主要是探一探德军对巴黎的动向。

      圣马丁运河边找不到一点巴黎新贵的影子,我与菲尔比穿过圣奥诺雷街,漫步在死气沉沉的塞纳河畔,日复一日的枯燥等待仿佛看不见尽头。

      但那于我而言好像一次蜜月旅行。

      当我捧着一大束怒放的明黄色矢车菊等在菲尔比黑色老爷车的门口,虽然他嘴上不耐烦地说着,“伯吉斯,你这是在犯罪。” 但仍旧小心的收起花,然后让我窜上车后座。我站起来打开棚顶,疯子一样迎着风在疾驶的公路上高声喊,菲尔比爱死了伯吉斯。他一边骂我神经病,一边笑出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多久,他很快为了获取情报跟一个法国高官的情妇勾搭在一起。

      当菲尔比带着茱丽叶夫人走进我们位于蒙田大道的公寓时,我就知道这次单方面的蜜月旅行宣告结束了。就像当初我的单人约会一样无疾而终。茱丽叶夫人是那种十九世纪典型的法国美人,波浪卷的金发,艳烈的红唇,象牙般白皙的肤色和高挑的纤细身材,她喜欢围着印满黄色雏菊的围裙给我们做法式豆蔻吐司煎蛋,一边忧心忡忡地谈起战争。

      这个时候菲尔比总会体贴的从背后抱住她,故意呼吸蹭过她优美的脖颈,逗得茱丽叶夫人咯咯地笑着躲开。我不太听得懂他回应茱丽叶夫人的话,想来应该是无关痛痒的安慰。

      我只会一点点可怜的法语。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后悔逃掉的那些语言课。每次菲尔比跟茱丽叶夫人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时,我在一旁憋红了脸半天都插不上一句话。菲尔比的英语课烂透了,但为什么该死的没有人跟我说过他有个来自法国马赛的家庭教师?帕斯老教授是对的,数学能拯救英格兰,但没办法拯救爱情。

      夜里我需要多揪出几个枕头蒙在头上才能睡着。菲尔比跟茱丽叶夫人在隔壁房间zuo爱,她的叫/床声也很法式,可见菲尔比对待女人算得上温柔。白天菲尔比偶尔会出去办差,一去就是一整天,留我跟茱丽叶单独相处。他很放心把茱丽叶交给我,我愤愤不平地想着,靠在餐桌上看着茱丽叶收拾灶台的剪影,一边静静抽着烟。

      她转过头看我,目光正好对上我的,然后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说了一句法文。

      sorry?我弹了弹烟灰。

      我是说,你的眼睛很美。伯吉斯先生,碧绿色的,很少见。

      她放慢了语速,这回我听清了,“当然,我有最纯正的北爱尔兰血统。我的母亲是高地人。”,我尽量使自己法语发音正确。对于外貌,我可从不会谦逊,我继承了来自母亲的碧绿瞳孔和墨黑发色,以及父亲过于白皙的北爱尔兰肤色。布兰特常说我的长相过于精致了,精致的有些游戏人间。让人望而生畏。

      “您也很美,亲爱的茱丽叶夫人。”,我真心的恭维。

      她似乎很高兴自己的美貌被一个男人赞许奉承,随即她问,“你跟菲尔比,你们是朋友?”

      “是的,他是我剑桥的同学。”

      “那么,菲尔比先生是个怎样的人?我是说,我知道他风趣又幽默,但我想他在学校一定不算个好学生吧?他在剑桥是怎样的?”

      我发现茱丽叶夫人喜欢跟我聊起菲尔比,其实我们单独在一起没有什么太多的话题,菲尔比是我们唯一的共同语言。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敏锐。她习惯在黄昏拉上波西米亚风情的窗帘,在贴满粉红色蔷薇花壁纸的房间打开暧昧的橙色灯光,穿上天鹅绒的丝绸睡衣窝在沙发上喝杜松子酒。我会坐在她对面随便摊开一张当地的时政报纸无聊地打发时间。有一个下午她用优雅的法语直白地问我,伯吉斯先生,你爱他?

      我意识到茱丽叶夫人对他动了真心。

      碾灭了烟,我替自己斟满红酒,碰了碰茱丽叶的杯子。

      “法国没救了,迟早会有战争。也许,我是说,也许菲尔比先生能够带我去英国?”

      “哦,亲爱的,他当然能。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带任何人回英国。”

      但需要他愿意。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菲尔比。

      德国的军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清晨出其不意攻进来。我们匆匆忙忙跳上一辆破破烂烂的军用组装车,司机拉我们去码头乘船离开。波兰的轰炸机顷刻占领了巴黎上空,到处都是尖叫奔跑的人群,香榭丽舍大街在我有些忧伤的眼皮子底下被德意志的坦克一寸寸碾过,一颗流/弹的碎片扎进菲尔比的肩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我手忙脚乱脱下外套帮他包扎伤口,第一次感到如此接近死亡。

      “不准备跟茱丽叶夫人告个别吗?”,我问菲尔比,一边帮他把绷带绑成一只蝴蝶结。

      “任务结束了。”,他淡淡耸肩,“我收到消息说回程的塞尔号被秘密监视,需要改走陆路。”

      他看着我无动于衷的表情,只好又加一句,“布兰特没有通知你?”

      “没有。”我说。

      他皱起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不相信我。”

      我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接到通知。”

      “好的。那么祝你旅途愉快。”他利落的把行李扔下车,潇洒地挥了挥完好的那只手臂。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乘船回到英国,他则搭乘第二日的火车离开。

      “你瞧,布兰特,至少他愿意收下我的花,并且听我胡扯。这对我而言是个突破。”

      我很快被派去纽约大使馆接替一个代号O的人的工作。布兰特跟我一起。他仍旧谨慎又克制,

      “那是因为你太难缠,伯吉斯,何况那是在法国,你以为要是在英国,他会让你这样上他的车?”他带着特有的自负和冷漠告诉我,“小心菲尔比。记住,永远不要彻底相信一个人。否则,就是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我已经因为你的消息失误错过一次跟他的火车旅行了。布兰特,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故意的。承认吧,你就是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

      “我传给他了,我以为你们是一起收到的。”

      “何况,这不是重要的事,回程的监视根本无足轻重。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把车开得飞快,几乎飙到120码。布兰特没有阻止我,当然,这可是我的天才方案。酗酒超速,然后被遣返回国,作为一个驻美大使,还有比这更不被人怀疑的回国方式么?反正我已经声名狼藉甚久。名声这个东西,于我而言还不如街边一杯热咖啡来得有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