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树梨花开》月舞御夜

30、二十九

　　“聪颖的女仆是在九岁的时候进了萧家，当时的萧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少爷聪慧，二少爷精明，三少爷则痴呆。三个儿子都是萧老爷的心头肉，但是他却更担心自己的痴呆儿子能否与他的两位哥哥和平共处，毕竟，富贵人家总是多灾多难，尤其是家产之争……因此萧老爷命女仆好生伺候三少爷，并允诺在三少爷成亲之际恢复她的自由之身。女仆当然十分欣喜地答应了，因为她只是为了偿还父亲欠下的赌债才会来萧府，因而萧老爷的允诺让她十分欣喜。
　　几年后，萧家三少爷成了亲，三少奶奶是名门之后。按理说，女仆得偿所愿，应该很高兴，但是自三少爷成亲后，她却一直都郁郁寡欢，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她一直尽心尽力地在照顾三少爷，所以萧老爷下令，无论她去留，萧家人永远都必须对抱着感恩之心。她选择留在萧家，一方面是因为即使回去了，那个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二则是为了三少爷……三少奶奶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自己的夫君，因此对她以礼相待，更视她为姐妹，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她的一份，直到两年后，三少奶奶生下了萧家第一个男丁，一切都变了……
　　三少奶奶是个极精明的女人，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女人。在没有孩子之前，她不会想到要与其他两位哥哥争夺家产，但有了孩子，而且还是第一个男丁，她很清楚，如果她不保护自己的夫君孩子，那么在这种大家族的家产争夺战中，头一个牺牲的将是自己的家人。三少奶奶本就是从这种家族出来的，因而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少爷、二少奶奶都被萧老爷赶出家门，除去族籍。拥有儿子的三少奶奶终于摒除异己，在萧家拥有了绝对的地位。可也因为这样，她的心开始变了。她开始看不起自己的丈夫，开始瞧不起身为女仆的她。她将一切重心都放在儿子身上，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所为。但渐渐地，她发现，儿子虽聪明，但心却不在家族事业上。一年后，她又为萧家添了个男丁，与此同时，她发现女仆竟也怀有身孕！这时，她才真正相信以往被她忽略的那些闲言闲语。当她质问女仆时，出乎她意料的是，女仆竟没有否认。三少奶奶对此一笑而过，她认为女仆对她在萧家的地位一点影响也没有，因此她请求萧老爷为自己的夫君纳妾，并称已有人选。对这个已为萧家添丁的唯一的媳妇，萧老爷可说是百依百顺。
　　女仆成了三少爷的妾，但她仍旧干以前当女仆时的那些活，对下人们也都很好。几个月后，女仆生下了个男孩，萧家上下无不为这个小少爷的到来而高兴……当然三少奶奶也很高兴，只是，不久之后，她便开始对女仆及这个小少爷产生了敌意。对于这个最小的孙子，萧老爷十分喜爱，孩子满月之日，他摆酒席为孙子庆祝，并请来了当时最有名的算命先生为孙子算命，同时邀请了当时许多大官及富商，当众宣布这个孙子将会是他萧家的继承人。也就是这一天，女仆的生活开始变了，她的身边时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不是走着走着就摔倒，就是吃顿饭、喝碗汤中毒，但这一切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只是天真地以为这是女仆不小心造成的，女仆也天真地以为是意外。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小少爷六岁。长达六年的意外，开始让年迈的萧老爷怀疑这一切是否是人为的，他开始暗中调查。虽然萧家上下都已被三少奶奶换了人，但侍奉萧老爷及萧三少爷的仍旧是萧老爷的心腹。
　　三少奶奶不是个天真的人，她知道，长达六年的意外终有一天会让人知道真相，因此她开始计划着如何铲除她眼中的敌人。但她知道，要想不知不觉，那么就要在萧家老爷查到什么之前先下手，而对象——自然是会妨碍她实施计划的萧家老爷。
　　萧老爷怎么也想不到他最疼爱的媳妇居然下得了手害他，他到死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他的小孙子和女仆。
　　萧老爷一死，三少奶奶便开始正大光明地表现出自己对女仆及小少爷的厌恶，她开始以各种理由驱使女仆干活，甚至对女仆恶语相向，她其实并不想害女仆，毕竟女仆伺候了她的夫君那么多年，无怨无悔，更何况她本就有要女仆当妾的想法。长达六年的意外，每一次都只是在吓唬女仆而已，她只是希望女仆可以自己离开，带着孩子离开萧家，永远不再踏进萧家大门半步。可是，萧老爷的介入，令她狠下心来毒害了萧老爷。
　　女仆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是这里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的家，她能够去哪里？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好好跟三少奶奶谈谈就可以留在萧家，却不想，这一着棋便是她此生最大的错误。
　　嫉妒中的女人是听不进任何话的，更何况与她说话的是她的敌人。女仆怎么会知道在她对这个她以为的姐姐敞露心声时，这个女人却已在计划着如何让她死去。三少奶奶假意要去为她准备一些小点，假装跌倒在女仆身上，趁机将一把匕首刺进女仆的腹部，随即大喊救命。女仆就这样成了一名为了家产刺杀主母的卑鄙女人，而她的儿子也因此被夺去了继承权。可是三少奶奶却没想到，她所作的这一切，已经烙在她的大儿子和小少爷的心中。因为这一幕，两个孩子的心里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和睦相处的三兄弟开始变得疏远，大少爷和母亲较亲近，而那一幕更奠定了母亲在他心中那崇高的地位；二少爷十分疼爱这个小弟弟，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弟弟就开始不理他；小少爷自看见那一幕后，开始憎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照顾他的佣人，还是极为疼爱他的二哥，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那个已死去的母亲。他恨，他恨父亲的无能，他恨母亲的懦弱，他更恨自己的天真！他曾经以为只要他不去与两位哥哥争夺家产，那么他和母亲在这个家里便可以平静地过完这一生，可是，现实却告诉他，他的想法是那么的天真、那么的幼稚。他知道，除去母亲之后，大娘下一个目标一定是自己，所以他时刻都保持警惕。可笑的是，他居然忘了，自己是个小孩，小孩的心机再怎么也敌不过大人的心机，他当然也想不到，对他下手的竟是他的奶娘，那个母亲最亲近的人……
　　更可笑的是，奶娘居然只是在汤里下了迷药，但仍被三少奶奶知道了。三少奶奶不顾奶娘的苦苦哀求，硬是命人将小少爷抬出萧家，抬到山里，扔进河里。而心慈的奶娘最终也被三少奶奶毒死了。
　　这一切的变故终于让那个痴呆的三少爷变聪明了，可也太迟了，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失去了自己兄弟，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过分悲痛的他将萧家全部交给自己的夫人，三少奶奶终于如愿成为了萧家的主权人。
　　很老套的故事，对吧？”瀚海苦笑。
　　摇头，望炎一声不吭。这就是为什么他离开家的原因吗？
　　“那个小少爷就是我，虽然被扔进了河里，可是我却被人救了起来。我曾想过如果当时我就那么死去是不是比较好？”
　　“当然不是！”望炎忙道，“如果当时你死了，那……”
　　如果当时死了？抬眼看了看望炎，他笑了笑。那么他肯定不会遇上他……
　　“那之后呢？”
　　“之后？救我的人就是当今的皇帝，当时的他还是太子。准确地说，救我的应该是他的死士。当时，我一心只想报仇，所以在见识了死士的武功后，我自愿成为死士的徒弟，发誓效忠太子。几年前，我遇到了梨花……”
　　望炎的心一震。
　　“梨花是当时长安城里最出名的舞伎，她的舞姿、她的容貌、她的举动，所有她的一切都是长安城中王公贵族想要知道的。在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是安王爷的舞伎。当时皇上与安王爷正处在激战，因此皇上要我离她远一点。可是，我仍旧为她所吸引……她——我不知道她的出身，也从不问，她如果想告诉我，那么我就等她亲口告诉我，我相信她不会欺骗我，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眼睛，纯净明亮的眼睛，毫无心机的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而她，留给我的，却只有这半块梨炔……”
　　“她……死了吗？”
　　“就在我的怀里……我说过会保护她，可是最后竟是因为我而令她离开人世……”
　　“这不是你的错！”望炎看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痛。他能够明白，因为他也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中，只是不同的是，他受到了很好的保护，没有人会对他下毒手，没有人……
　　看了看他，瀚海将梨炔放进望炎的手心之中，轻声道：“这半块梨炔，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不行！这是梨……”
　　“望炎，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什……红着脸看向瀚海。“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笑着看望炎不知所措的样子，瀚海顺势枕在他的大腿上，仰视他的脸。“我没有醉，所以，请你不要把我的话当成醉话。”
　　“可是我是男……”
　　“我知道……”
　　“……因为我和梨花长得像吗？”眼光黯淡下来，望炎小声地问他。
　　“梨花吗？不，你和她的确很像，可是……这只是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我能够分辨清你和梨花，你不是她，你就是你，蓝望炎。”
　　握紧手中的那半块梨炔，望炎告诉自己可以相信他说的话。“能再说一遍吗？刚刚那句话……”
　　“你想听几次都可以。”笑着，伸手，抚上望炎的脸，“我喜欢你，蓝望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