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与妓》寒溯

3、第 3 章

　　林逸在包间看到陆柏的瞬间，心头像是板块交界间的动荡一般震颤了一下，血液在体内翻腾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这里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过的怎么样。
　　他害怕重逢，害怕陆柏的质问，害怕面对现在这个不堪的自己。
　　林逸双手随意摆弄着一个玻璃杯子，指尖在透明剔透的玻璃面上划来划去，眼神直直地盯着远处，有些出神。嘈杂的人声喧闹着，林逸周身压抑的气息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人影晃动间，他忽然注意到楼梯拐角出现一抹黑色身影，林逸眼神一动，玻璃杯里的水洒了些出来。那人向他跑来，林逸呼吸陡然加快，按在玻璃杯上的指甲有些发白，愈发局促起来。
　　陆柏在林逸面前站定，呼吸有些粗重。林逸微微撇开眼神，装作看不到他。
　　陆柏站在林逸面前，忽然有些后悔这么冲动地来找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想说的话通通化为实体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他便干咳了两声，坐在了林逸的身边。
　　林逸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指甲盖的血色愈发浅淡，低头盯着木质地板上的纹路。
　　最能磨砺人的地方就是社会，更何况像他这种最受人诟病的人。在这风月场所之间周旋，已经将他打磨得没有棱角。
　　他的性格与相貌在这一行中非常抢手，有些顾客就喜欢他这种类型的，所以他的性格基本上没怎么变。但五年间，他已经学会成熟地隐藏最真实的自己，心中不论怎么厌恶或尴尬，身体都不会局促的像现在这样。他觉得陆柏的出现剥去了他所有的伪装，让最真实的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明晃晃的灯光之下。
　　“林老师...”陆柏轻轻开口，尴尬的气氛溢满两人之间的空气，“为什么”
　　陆柏本想先和林逸叙叙旧，但他实在压不住内心的疑问，旧又不知从何叙起。他刚刚开口便有些后悔，他没有看林逸，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
　　林逸突然抬起头来，身子僵直着，一只手抬到陆柏面前，露出手腕上江诗丹顿的腕表:“为了这个。”他扭头看着陆柏的眼睛，“你信吗”
　　说完他靠近陆柏耳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温热的鼻息洒在陆柏颈窝，清冷的声音说着完全与之相反的话。
　　“把你脚上的Gucci脱给我，我就陪你睡一晚...”
　　陆柏身子僵了僵，他一把抓住林逸的手腕，
　　“别说了。”他直直盯这林逸的眼睛，林逸眼神有些闪躲。
　　他松开林逸的手腕，眼睛还看着林逸的脸。用手轻轻固定住林逸的下巴，“为什么不看我”
　　他顿了顿，林逸撇开脸，他用拇指轻轻摩了摩林逸的脸:“为什么脸红”陆柏的脸色冷下来，林逸开始有些难过，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他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呼吸急促起来。
　　“知道你是警察，可我不是犯人。”林逸推开陆柏，坐正后整理了一下衣摆，神色又恢复成冷冷的，可脸上还是泛着薄薄的红色。
　　再没人开口，沉默良久。
　　“对不起。”
　　陆柏轻轻说道。
　　两个人各自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幸而不远处的音乐冲淡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不然气氛会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很恶心吧。”林逸忽然开口。
　　陆柏不解，扭过头来看向林逸。
　　林逸没有抬头，手还紧紧握着玻璃杯，有些微微颤抖。
　　“渴望被填满的欲望，明明自己是男人，却渴望被另一个男人占有，渴望被征服。因为被侵占身体而感觉到兴奋得战栗。很肮脏吧，我罪恶□□和灵魂。”林逸冷静地说着，尽管语序有些混乱。
　　陆柏没有说话，听着林逸的话一字字地灌进耳朵，心头像是被某种小动物的爪子抓了一下。有些痒，但更多的是疼。他心疼林逸。
　　鬼使神差地，他侧身一把抱住了林逸。怀里的人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反应。陆柏抱的更紧了些，像是要把人嵌在怀里。他能感受到怀中人柔软的温度，甚至能感受到他颤巍巍的脆弱。
　　他比以前更瘦了，陆柏被他的骨头硌得生疼。但身上多年前令陆柏熟悉的味道还依旧牵动着陆柏的神心。陆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味道，像阳光，又像月亮。有着阳光的干爽明艳，又有月亮的皎洁清冷。
　　陆柏松开林逸，林逸像是愣住了一般怔怔看着陆柏，这回，藏在金框眼镜下的眼神没有闪躲。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秒钟，林逸忽然转过身正襟危坐。陆柏尴尬地咳了两声。两个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这回的两人脸上都泛起可疑的红，尴尬的暧昧悄悄弥散开来。

　　陆柏忽然站起身，打破了良久的沉默，有些手足无措地扯了扯褶皱的衣角:“那...我先走了。”
　　陆柏掏出自己的名片，低头看了看没有动作的林逸。他俯身把名片插进了林逸的衬衫口袋里:“有事联系我。”
　　林逸没有反应，微微垂着头，咬着自己的指甲盖。
　　直到身边的温度渐渐冷却，林逸才回过神来。向门口望去，陆柏停在门口的车都已经开走了。他摸了摸衬衫口袋里的硬质纸片，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他拿开已经被自己啃得鲜血淋漓的指甲盖，心里一哂，他已经很久没有咬过指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