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创设组）岔路口》云卿

6、第六章

　　意识之中，一切外相均由自我赋予。倏忽之间就可以移山填海，倒悬天地。

　　在上一秒还是尺波不兴的湖水，突然水落石出，两岸山岭聚来，古树婆娑，连绵不断的树影将幽绿映在绵长的石阶上，路边有含笑开放的花，白的，黄的，淡粉，这是正在进入夏季的北上山的景象。

　　柱间好奇地四下张望，跟随着亘一起踏入壮丽的门楼，疏水道里水流潺潺，从石墙上流泻下瀑布一样的藤花。

　　穿着印有宇智波家纹衣服的人毫无障碍地穿过了他们，说不清谁更像是幽魂。柱间只来得及看清悬帘下的炭火上，正在烤的是沾了酱汁的年糕，下一瞬间，月亮已经明晃晃出现在了天空，屋子旁边的空地上，“斑”肩上披着月光向他们走来。

　　柱间瞪大了眼睛。

　　只有七八岁的斑，柔软微翘的头发刚刚盖过耳际，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眉梢眼角染着淡淡的冷意。大概是刚刚训练回来，他坐在屋檐下，因为疲惫而垂下了眸子，当眼睛被那长长的睫毛盖住时，连一旁看着他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也被遮上了阴影。

　　柱间怀念又开心地看着斑，比初见时还要小，用现在的眼光去看，才会发觉对方原来这么可爱。

　　亘记忆中的斑完全不知道有两缕从外而来的幽魂正看着自己，他拄着下巴一顿一顿地开始打瞌睡，直到被什么声响突然惊醒，像是看见了谁，惊喜地从走廊上跳下去。

　　落地的瞬间，黑夜变为黄昏，幼童的姿态消失了，少年的斑灵活地落在一片水面上。更多的宇智波少年跟上来，他们背着武器，驯服地聚在斑身边听他指示。

　　短暂的集合后，他们重新进入树林，在高大的树木间飞跃。群鸟受惊，纷纷飞出树林。一只黄莺窜出树梢，跟着它跃起的是二十多岁青年的身影，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那样冷酷沉静之气，像冰冷的刀身，风骨凛然，只一眼就让人过目难忘。

　　在极短的时间里，眼前的景象发生着飞快的变化，黑夜与白昼不断交织，就像是走马灯那样，将斑一直到双目失明为止的事情全部展现在眼前。

　　等到后来，眼前曾经清晰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即便用尽全力想要去看，用尽全力想要阻止，却连泉奈也完全看不见了，如同幕布落下，属于斑的第一双眼睛，死去了。

　　“那边的斑，甚至连泉奈为什么会受伤都不知道。”失去了眼睛的族长，与其说是养伤，不如说是被软禁起来，对斑和泉奈早已心有不满的人趁机出手，为了保护哥哥，即便明知道此行艰难，泉奈也只能选择前往。

　　万花筒写轮眼的力量震慑了在阴暗中乱窜的老鼠们，但与胜利的消息同时回来的，还有身受重伤的泉奈。

　　“带着我的眼睛，继续战斗吧，哥哥...”他的声音被一阵刮过树林的风吹得微弱了，就像隔着贝壳听潮一样轻柔。

　　“带着我，登上巅峰。”

　　那段记忆始终模糊不清，斑甚至不知道那些充斥在高热、呓语、疼痛与黑暗中声音是否真实。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光亮劈天而来，万物历历呈现，泉奈的死亡为他重塑光明，但这光明让他眼睛生痛。

　　“这双眼睛能够看到比你更远的地方...”在终结之谷的雨水中，纤长的利刃从背后刺穿了身体。

　　首先感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像雨水一样猛烈的冰冷。

　　“本来是为了保护而建立的村子，却开始因为村子的存在而戮害亲友...本末倒置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明明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但依然忍不住难过。

　　因为在失望之前，也曾经对它满怀希望，期待它能够成为梦想中的家园。

　　“这...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村子的黑暗...”

　　但最终，这些都成为了镜花水月，从今日开始，他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

　　滂沱的大雨还在继续，永久留存于亘的记忆中、斑第一次死亡的景象就那么凝固在雨里：从背后刺入的武器，难以置信最后又化作了然与平静的表情，以及柱间毫无表情的脸。

　　亘和柱间沉默无言，这一片与真实无异的景象，就像是洪水中的沙洲一般，陆陆续续变得苍白，相继融化在不断落下的大雨中，最后，连斑那块的也消失了，只有雨还在不断降下。

　　柱间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兄弟的墓前曾经与父亲发生的争吵。或许对于父亲来说，那只是个迟迟不肯懂事的孩子对世道的无知与痴心妄想。

　　‘即便是孩子，作为忍者战死也是光荣的。’

　　那个时候，自己因为这句话而忤逆了父亲。那么在后来，认为‘为了村子而牺牲某个人是值得的’的自己，大概已经变成了和当年的父亲一样的人了。

　　“当时...斑和我决战后，让我选择是杀死扉间还是自杀...”柱间的声音微弱到让亘几乎以为错觉，回过头，发现他的确是在说着话。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斑消失的地方，震耳欲聋的雨声消失了，只剩下柱间的声音。

　　“我选择了自杀...如果能以这样的方式让两族之间得到和平，我认为是值得的...”他的喉咙哽住了，之后的话可怕到就像只要说出就会变成现实，但心已经替他说出来了。‘但为什么后来的我，却把那把刀对准了斑？’

　　柱间想要像平常那样笑起来，但喉咙里只发出短促的一声，像是被卡住了，他垂下头，静止半晌，很久之后才接着说：“‘为了村子而牺牲某个人是值得的’，和父亲所说的‘孩子作为忍者战死是光荣的’有什么区别？我憎恨那样没有人情的世界，但最后自己也被那样的世界吞没了，还自以为是正确的...这样的我，真是太可笑了...”

　　他拼命地压制着感情，声音仍然有些哽咽，握紧的拳头放在膝盖上，不停颤抖。

　　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用毫无雕饰的冷淡口吻回答：“因为人会沉醉于自己的造物。就像是农夫沉醉于丰收，铁匠沉醉于锻造，父母沉醉于子女，王侯沉醉于国家，火影沉醉于木叶，斑沉醉于梦想...但过度的喜爱就会产生偏执，一旦失去，心灵的缝隙就会产生...”而人心的黑暗就像是藏在这些缝隙里的深渊，在美梦之中不断柔声地呼唤着人向下坠落。

　　亘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有些在很久以前发生，也有在不久以前才发生，或许当时以为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这转瞬的时间过去很久之后，才会意识到它们重要得恨不得让人生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