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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河岸在无声的雨水中消失了,两边的山岭飞快逼近,无边无际的树木笼罩过来,在岸边有一处悬崖,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

      在经历过那么多光怪陆离之后,此时的风景熟悉得简直令人落泪,柱间的眼里渐渐有了光彩,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从葱茏的草丛中站起来,疑惑又惊喜地张望:“这里是...南贺川!”

      南贺川,流淌于大陆的巨大河流,以汹汹之势在山峦谷地中切出瀑布与湍急的流水。但在某些河段,这条激流收束起所有暴虐,好似走过歆慕之人窗前的武者,如此的小心翼翼,只用轻柔的水波轻拍着河岸,溅起玉珠似的浪花。

      河边有许多枫树,等到时节就次第红遍山野,如果恰逢明月朗照山间,纷纷红叶映着月光在秋风中落下,在水中积簇成锦裯似的斑斓。曾有人趁着月夜入山,留下了这样的诗句:

      南贺川上下,红叶乱漂流。若涉河中渡,真如断锦裯。
      红叶令人思,爱之留共玩。山风吹下时,莫把叶吹散。

      柱间并没有读过这些诗,但南贺川同样在他心里占据着与众不同的位置。这里不仅是他和斑少年时相遇的地方,也是彼此梦想的开端。

      这些都是在亘的时空中未曾发生过的事,只能懵懂地听着柱间滔滔不绝回忆从前,打水漂、攀岩、游泳...

      “三月的河水其实挺冷的,虽然我从立冬就开始冷水浴,但是水还是很冷,水底还有暗流,想站起来却总是滑到,喝了不少水...斑居然比我还逊,嘴上说着什么绝对不会像我这样,结果浮到水面吐水时也滑倒了哈哈哈哈,喝了好大一口!”柱间哈哈大笑,指着当时他和斑比赛游泳的地方。亘仿佛当真能看见那边的水面上有两个少年不停摔到,一边还在不停地揶揄对方。

      他们终于回到浅滩上,冻得瑟瑟发抖。

      “冻得...受不了了吧?”柱间气喘吁吁地问。

      “才没有!”斑想早点上岸,他并不是输了,也不是撑不下去,只是想上岸晾干身体而已。

      “你摔倒了三次!我都看见了。”

      “摔倒五次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说我!”斑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上到岸边。

      “哈...是因为我脚底下那块石头太滑了!对,太滑了!”柱间追赶上他。两个人在岸边并肩而立,拧干了衣服,开始舒展身体驱赶附着在皮肤上的寒气。

      “怎么样,斑?”

      “什么?”

      “冷水里游泳,感觉很不错吧?”

      “还好。”

      “上次我们还在这里看见了羽衣一族的尸首。”

      “...你这家伙非得等我下过水了才说吗?”

      “我也一样下水了啊哈哈哈哈...而且斑你还往河里撒过尿吧!”

      “柱间!”斑这会只想狠狠揍这个西瓜头一顿,但被柱间迎面丢过来一只袋子,“我们就在这里吃午饭吧,我已经带来了。”

      这个时候的饮食远没有后来丰富,更不必说是从每日定量的饭食中偷偷带出来的。柱间丢过来的袋子里只有两只饭团,饭团里放了梅子,还有一条腌鱼。斑带了一些炒米过来,这是比饭团更加精美的食物。两个人就这么在河边并肩坐下,大口嚼起饭团和炒米。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柱间很认真地想了想:“炒米挺好吃的,可惜斑不肯吃腌鱼,腌沙丁鱼,明明那么好吃。”

      在这一点上,亘完全赞同斑的口味。

      “沙丁鱼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他想起每年节分时在门口插沙丁鱼的习俗,以及御节料理中居然有沙丁鱼干,就觉得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亘原来是可以吃御节料理、喝屠苏酒的人吗?”柱间露出羡慕的表情:“我们家吃的一直是杂煮。”

      把白萝卜切成丝,和烤好的年糕一起煮,加入芋头和油菜,再放一点稍肥的猪肉丝,用味噌酱调味。最后把滤过的汤汁浇在热腾腾的白饭上,撒一点香葱,吃到肚子滚圆连一粒米都撑不下去,心满意足地躺在榻榻米上,在杂煮的香气里乱七八糟地聊天,只要别说不吉利的话,父亲佛间就不会管什么——这就是柱间记忆里,最温暖的新年。

      “吃杂煮一定要用杂煮筷,每年母亲都会从柜子里找出来,一共有六双...”两头尖中间粗的筷子,用柳木做成,平时总是用白纸包好放在柜子里,外面系着红白两色的“水引”。

      但后来,先是属于母亲的筷子在新年的餐桌上消失了,接着是瓦间,然后是板间,后来是父亲佛间,在水户来到这个家之前,桌上很长时间里只摆着两双筷子。兄弟俩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在佛坛旁边小小的空间里放上半张纸,摆好大小镜饼,如果运气好还会有个带着一两片叶子的橘子。每当注视着那鲜艳橙黄的橘子,柱间都会觉得来年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这里已经不属于你的意识领域了吧?”当他们一起走在河边时候,柱间突然这么问。

      亘点点头。能来到这里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曾经无数次潜入意识中,但斑的意识总是强烈地抗拒着他,让他只能停留在自己的意识范围内,或者徘徊在与斑发生争端的意识之海边。无论亘用什么样的方式,海上的天气总是那么恶劣,这代表着斑拒绝和他进行交流。

      但在柱间到来时,斑不仅两次现身将他带离危险,现在还让他进入了自己意识中最为重要的地方——南贺川。

      这样的差别对待,让亘微妙地觉得有些...不高兴。

      柱间完全没有注意到亘情绪上的微小变化,他太高兴了,高兴到恨不得做点已经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比如跳到河里畅游两圈。

      他用尽全力才把这样的冲动按捺下去,脚步飞快地在河边转了两圈,猛地回头:“这么说的话,斑现在是在看着我喽?”

      他根本等不及亘回答就高兴得大笑起来,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冲着天空高叫着,挥起手来,“喂!斑,看得见我吗?”

      一道雷电落在了对面的山上,黑云倏忽而至,仿佛要给他们来一场倾盆大雨。

      柱间舒心地笑了,完全放松地坐在地上,笑着说:“真好啊...”他偏过头望着亘,那双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里布满笑意:“谢谢你,亘。”

      谢谢你让我知道斑还在;谢谢你这么努力,想让这个与你毫无关联的世界变得更好。

      在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生活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更早的时代,没有人相信和平会降临,孩子没长大就要上战场,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生育,而男人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死去。

      或许在他们之前也曾有过希求和平的人,但战争的阴云越来越浓烈,那些声音也渐渐销声匿迹,“宁为玉碎”的意气占了上风,莫名其妙的“悲壮”让人陶醉于世——但这些都只是因为失去太多只好咬牙装作不痛,或者被击倒后再也无法爬起才这么说。

      柱间和斑希求着和平,以结束战争为毕生目标,但即便是他们自己,也不能说出和平真正应该是什么样的图景。那些隔着人间浓雾隐约看见的光亮,究竟是确能实现的希望,还是一场噩梦呢?他们心中并非没有这样的疑惑。

      直到亘和奏真出现了。

      他们的存在肯定了柱间那么多年的坚持:和平是可以到来的,世道会变得越来越好,在经历过创痛后,人们会更加地理解彼此,只要将种子种下,总有一天会发芽长大。无论什么时代,都会有人为了天下太平而奋不顾身,战国时代的柱间与斑,木叶时代的奏真与亘,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的光辉让未来充满可能。

      柱间温柔地看着这个和斑非常相像的青年,虽然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内心其实和斑一样柔软,可怕的幻象只是为了警示更加可怕的未来,藏在那下面的温柔心意,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收到了。

      “请放心吧...”柱间露出微笑:“这次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自高自大。”

      柱间不由得笑出声,“因为斑一直在看着我啊,只要有斑的眼睛看着我,木叶就不会迷失方向...我非常期待这样的未来,因为这会是我和斑一起创造的未来。”

      离开意识世界的速度比进入的时候更快,也更粗暴,柱间只觉得像是谁把自己狠狠踹到了墙上,甚至有一种脑子狠狠撞上了头盖骨的感觉,一瞬间眼冒金星。

      “好...好粗暴...”柱间感到委屈。

      但亘的反应更加尖锐。一瞬间有太多不属于他的奇特感情正争相从心灵深处跳出来,就像是鱼群拼命跃出泉眼,池水晃荡,月光凌乱,怀念、触动、留恋、惘然...混合着涌上心头,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捂着通红的耳朵,结结巴巴地反驳:“谁...谁让你说那样的话!”

      柱间更加委屈了,他发誓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真心诚意。

      “因为斑是我认定的一生的挚友啊,是我命中注定的天启,所以我...”

      “可以了大哥!”奏真急忙制止柱间再继续说下去,虽然这么说的对象是斑,但现在听着这些话的人,可是亘啊。

      水户习以为常地吃吃笑着,出声解围:“我做了糖煮上豆,要不要吃一点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写这样的场景:柱间在其他人面前对斑说是天启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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