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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七夕过去不久,就是盂兰会。

      十八、十九两日是盂兰盆节的前一日与正日,人们按照习俗张建灵棚,上面放着毛豆、芋头、瓜、茄子、莲藕,最近有亲人亡故的人家,会挂起红白色旗帜为死者招魂。

      往年的这个时候,总能看到连片的白幡,但在木叶建立起来的这一年,忍者因为任务冲突而死亡的数量骤然减少,对于许多人来说,今年的盂兰盆会只是一年中少有的欢乐时光。

      一些人家欢欢喜喜开始准备盂兰盆团子,也有的人家做了年糕。按照一贯的习俗,盂兰盆节要进行敬佛活动。从前各族都会从远处请来僧人,在今年当值的这一户人家里诵经,然后聚在一起将各自带来的食物出来吃,为佛像供上般若汤。

      今年的形式却和以往完全不同,经过商议后,大家决定在村子中央的位置辟出一块空地,建起一间房子专门用来做佛像的供奉处。

      诵经的僧人提早就从多治见城的东铅町善福寺请来,是个五十多岁、身量不高的和尚,面貌虽然普通,但神情淡静,经卷学得极好,还能作俳句。日向一族的族长天忍与他聊过后,便诚挚地请他登门作客。

      正日这天,趁着天还没黑,和尚开始在巨大的佛坛前诵经,许多人聚集到这里,有的还穿上了类似环带袈裟的衣服。大家一起诵经,完毕之后,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菜肴成排摆上,柱间与“斑”作为千手与宇智波的首领,坐在席上最重要的位置,其余日向、志村、猿飞、鞍马、山中、奈良、秋道等族群的首领与亲信有默契地按顺序分别落座,酒宴就此开始。

      刚开始时大家还颇为克制,但柱间实在盛情,一边高喊着别人的名字,一边用朱红色的大酒杯斟酒,最后双方都喝得非常尽兴。

      斑的威名远播,大家只在最开始仪式般地向他斟了一轮酒,就没有人再上前。扉间清冷的个性也在这一年被人们尽知,柱间离开座位混入人群后,首座处便冷清起来。

      今夜的酒是从农家收来的,酿造的工序差不多,但品质完全不一样。亘先喝了两杯,只觉得甜味和酸味都恰到好处、柔中又带点韧劲,特别适合冬季一个人坐在火盆前,用茶碗静静地品味——这让他放松了警惕,毫无防备地一口喝下第三杯。

      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窜遍口腔,从喉咙到肚子瞬间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更可怕的是因为太过刺激,竟然开始打嗝。亘立即屏住呼吸,将手按在腹部,嗝憋在喉咙里炸开,酸辣感顺着气管涌上鼻腔,眼睛顿时沁红。

      幸好此时大家都一团混乱地聚集在屋子后方,彼此之间来回敬酒。柱间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巨大的太鼓,“咚”地一声鼓响,带着头唱起了《祝歌》。

      扉间眼疾手快地递过去一碗蜜桃刨冰,是将煮过的桃子浇上果汁,冷凝后搅成碎冰,铺上桃子薄片,再浇上果汁和炼乳。冰凉甜美的口感恰当地安抚了正在被酸辣摧残的肠胃和舌头。但才吃了两口,脸上的热度稍稍退去后,扉间就用洒着玉子豆腐的海鳗挂面换掉了冰碗。

      他将冰碗放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眼睛望着正一手打着节拍,一边大声唱着歌的柱间,“这是他说的。”

      认真地看了看大哥那边的情况,扉间又将宴席上诸人的反应都一一看了一遍,轮到日向那一桌时,文静秀雅的日向首领向他露出意义不明的一个微笑,举起酒杯遥遥邀请。

      扉间莫名其妙地跟着喝了一杯,完全不明白日向天忍的意思。

      喝到后来现场已经一片混乱,许多人站起来踉踉跄跄开始跳舞,也有在中途就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日向天忍数次告辞,走到门口又被其他人追回来,兴高采烈地喊“让我们再喝几杯”。扉间看准时机抓起已经晕头转向的柱间就走,猿飞佐助站在门口一个劲儿把身上的东西往人手里塞,扉间看也不看直接放进怀里,等出门离了很远才发现那是木叶的护额。

      离开房子好远还能听见响亮的打拍子的声音和笑声,月亮还不圆满,但已经非常明亮,扉间扶着柱间原地站了一会,才发现亘静悄悄也出来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柱间那么醉得厉害,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但等扉间向前走,他也跟着亦步亦趋,完全没意识到地上明晃晃的土坎,就那么脚步虚浮地踩过去,然后...

      ——扉间并不想同时照顾两个醉鬼,但柱间在旁边一个劲儿傻笑,而亘则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仿佛马上就要闭上眼睛睡过去。

      扉间只好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臂,亘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含糊地开口:“我要睡了...把灯关了...”

      那你就睡在这儿吧,等明早就会有“宇智波斑醉卧街头”的爆炸新闻了——扉间这么想着,还是用力扶着亘,另一只手艰难地架住柱间,然后向不远处的河边走去——这会儿正是人们在河边点迎魂火的时候,大概会碰到宇智波和千手的人。

      八月的夜色姗姗来迟,暮鸦呀呀声中,撞钟声悠悠传来。太阳落山后,人们在河边点起塞着杉树叶的麦秸,将钵子里的水浇在地上,再把切成小块的茄子头进火中,呼唤去往永住之地的亲人能驾着迎魂火回归。

      河边有一大块空地,穿着单层浴衣的男女聚集起来,他们从边上长满了芒草和杜鹃花的路上开始跳,一直跳到空地上,在那儿围成圈子载歌载舞。他们在中间点了火堆,空地周围挂着成串的灯笼,红的、黄的光映亮了每个人的脸。

      柱间神奇地醒来了,一边大笑一边冲所有人挥手。很多人簇拥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和歌声、舞声、火焰的声音混在一起,简直什么都听不清,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快乐将一切悲苦都掩盖过去,仿佛可以持续到永远。

      扉间注意到一个怀抱着婴儿的女子,被人群挤得踉跄,几乎要跌倒——但她固执地要挤进来,人群的影子、树冠的影子重重盖下,他看不清那女子的神情,却突然感到一阵战栗,全身毛孔沁出汗来的发冷。

      他想出声阻住那女人,但人太多,声太大,只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瘦弱女人——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直到她靠近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将孩子向着这边丢去——藏在襁褓下的苦无露出,被她握着刺过来。

      柱间接住孩子,亘攥住了苦无,他还是醉了,竟然抓在了刃上,血哗地就滚满了锋刃,雨滴样落下去。大家都愣住了,唯有扉间猛地敲了一下拿着苦无的那只手,苦无一声掉到地上,将她狠狠踢出去。

      所有人的酒和梦瞬时都醒了,像是撑着的柱子倒了,天一暗,什么巨大的东西哗地打了下来。

      那女子就躺在地上,明明只是一击,却完全站不起来。火堆还在哔哔啵啵地烧,灼热。她却像躺在冬天里,抖个不停,双手掩在脸上,只听见抽泣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我死...让我...死...我想死.....”

      有人在明亮的火光里认出了她,顿时惊呼出声:“美耶!?”

      宇智波美耶,她的丈夫宇智波忠辉,在宇智波和千手结盟前夕自杀了——在和平已经露出曙光的时候,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一个女人缓缓靠近了她,火光下,她的面容依然显得憔悴而苍白。她定定地望着美耶,嘴唇微微颤抖:“你在怨恨吗?怨恨我们遗忘了忠辉的死亡,怨恨我们和仇敌结为了盟友... 但是...你想让我们的后代像我们一样永远身处仇恨、背负着宿怨活下去吗?”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眼中突然涌出来泪来:“一个女人...在乱世之中只能委曲求全,生儿育女,然后把他们送上战场,重复和上一代一模一样的命运...梅花还能等到春天,但生为女人,等到身体枯萎了也无法看到后代获得幸福...如今我们正在逆转着这样坎坷的命运,就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才会将所有的痛苦都深深埋在心里,无忧无虑地欢笑...”

      她努力抑制住哽咽的声音,但泪水还是簌簌落下。

      没有人说话,无限的悲哀仿佛在向人世喃喃叩问,有人转身擦去脸上的泪水,也有的人低下头,不肯让别人看见眼中的闪光。

      被柱间抱在怀里的孩子突然笑了一声,轻轻的,无忧无虑的,就像花苞看见春天,啪地打开了,他跟着火堆的声音笑,咿咿呀呀地,用一种喜悦新奇的小嗓门和这个世界轻轻交谈。

      “啊。”不知道是谁先叫出了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所带来的明朗气氛,让人的记忆里只剩下微笑。

      柱间走过去,美耶面前半跪下来:“我和斑一直期待着开创出一个没有战争的太平世界,我们都相信,这个世上一定会有叫做‘和平’的果实诞生,但它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长成,必须有‘慈悲’作为它的根本。美耶,这个孩子生在宇智波与千手结盟之后,他带着慈悲之种而来,当他长大,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他会接过我和斑的旗帜,将太平延续下去...这就是我们对后代的美好愿望。”

      美耶将手放下,露出涕泪纵横的脸,她艰难地将头转向孩子的方向,挣扎着,想要看清楚他,但眼前完全模糊了,只有忠辉的脸,就像那天晚上发现的那样,苍白地露在月光下,黑暗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

      她想得出来,那天晚上,他就那么坐在月光里,非常明亮的月光,雪一样白的月光,也像雪一样冷。他就是那样温柔又沉默的人,将许多事都埋在心里,只会露出宽容又理解的笑容。

      夏季的夜晚宁静又舒适,宇智波与千手的结盟已成定局,此时他必然已不再悲伤和彷徨。

      美耶仿佛能看到他慢慢地站起来,平静的将榻榻米翻过来,然后,从刀架上取下短刀。

      他有没有将这间最喜欢的房间看了好几遍呢?有没有想起被他以看望父母为由劝回娘家的妻子呢?也许是有的。但他还是拿起了刀,扔掉刀鞘,坐到桌前,用纸擦了擦刀尖,然后深深扎进了腹部,疼痛让他头晕眼花了吧,但他依然咬着牙,拔出血刀,对准喉咙,猛刺。

      喷涌出的鲜血一直向下渗,即便把榻榻米翻过来,还是渗到了下面的席子上,牢固地黏在那儿,变成了深黑的斑点。美耶擦了很久也没有擦掉那些血迹,当孩子出生时,伴随着新生儿的哭声,她突然想起了那些血迹,新生和死亡,原来都带着血腥。

      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痛苦地蜷缩起来:“...求求你们...让我死...”

      柱间还想说些什么,亘拦住了他,“带她下去,关押起来。”

      柱间愕然回头,但“亘”已经转身离去,在他转身的瞬间,柱间分明地看见了已经浮现在眼眶中的鲜红的写轮眼。

  • 作者有话要说:  盂兰盆的情景,参考了高村光太郎的《山之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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