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9、9

　　长这么大，徐风清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个大叔扛在肩上过江，这也就算了，但是还有那么几个围观群众啊。他忍不住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真的是，他的尊严啊，他的君子风范，还有师兄的威严，通通都喂了狗了。虽然，他也承认，这些东西在他那本来就没剩多少了。

　　洪水扛着人一到岸上，就使了个巧劲，利落地将徐风清稳稳扔在地：“天下武学可分三等，形、意、境。我会为你示范几招，能学到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洪水一手背于身后，一手轻抖刀身，刀尖指地，面容沉静，下一瞬，他骤然出手。

　　通体漆黑的刀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犹如黑色的幕布围绕在洪水的四周，持扎劈砍撩斩，刀光掠影间，衣袂猎猎，墨黑的衣，漆黑的刀，雪亮的锋，竟有种挥毫而就狂草的连绵豪放。明明是与温文扯不上关系的刀法，却被洪水使出了雅的意味，文与武，白与黑，无愧于是泼墨刀法。

　　泼墨刀洪水，名至实归。

　　“这一招叫出其不意，这一招是拦腰一斩，这一招为当头一砍，这一招称断子绝孙……”

　　徐风清炯炯有神地盯着洪水，认真地将每一个动作铭记于心，同时自动自发地暂时关闭了自己的听力功能。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洪水之前所说的，泼墨刀是他人给取得虚名的意思，因为洪大侠永远不可能为自己的刀法取这么个名字。

　　洪大侠并没有在岸边等候其他人，演示了一遍武学后，便返回船上扛走了邪教探子，而后施施然离开了。等牛菀兮等人下了船，早已是不见了他的身影。穆宏咳嗽了两声，眼神紧盯着徐风清，问道：“你学会了泼墨刀法吗？”

　　“并没有，洪前辈让我看了几个招式而已，”徐风清状作忧郁，仰头看着天，专注得，让穆宏也不由自主地跟他看起了天，徐风清这才缓缓感叹道：“学的最有感触的，莫过于人不可貌相，八卦不可尽信吧！”

　　回应他的，是牛菀兮头也不回的背影，还有穆宏毫不留情的一拳，虽然这一拳理所当然的落了空。

　　堒州落雁坡。

　　王老虎单手扛着把开山大斧，和他胞弟王老二一起四处溜溜达达，就听王老虎粗嘎的声音道：“二弟，我觉着今儿要撞大运了，我这眼皮抖啊抖的，停都停不住哩！”

　　“大哥的直觉一向准！”王老二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不过我听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跳啥来着，跳、跳、跳？”

　　“嘘！”王老虎突然粗鲁地捂住王老二的嘴，再用力一拉，两人霎时就藏在了半人高的杂草从中：“夯货！管他跳什么，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大鱼！”

　　路遥知马力，这路走得久了，碰上个三急也挺考验人忍耐力的。穆宏一路都憋着口气，终于是憋不住了：“清风，菀兮姑娘，请稍等我片刻。”说着，便动作迅速地闪身进了路边茂密的草丛中，也隔绝了两双意犹未尽的眼睛。

　　牛菀兮道：“忍到现在不容易啊，穆宏也真是厉害。”

　　闻言，徐风清偷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就看他四处张望了，没想到能忍到现在，出门在外还讲究那么多，真是贵公子一个！”

　　“说起来，师兄，我们进入堒州界这么久了，怎么一户人家都没看见？”牛菀兮掏出怀里的地图仔细看了看：“幸好师父给的地图没扔。恩……路线没错。”她将地图折好，小心地放回原位，“真是没想到堒州人这么少，一点不像艮州，就是山野里也还有人烟。”

　　徐风清挑了块比较干净的石头躺下，翘起了二郎腿：“谁知道呢？你也坐下休息会吧。看穆宏憋成那样，应该不会太快出来，来来来，这还有地儿！”

　　另一边，穆宏躲进草丛里解决完了人之大事，终是长舒了一口气，神经不再紧绷，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然而，正当他转过身准备回去时，一把斧头已悄无声音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利器冰冷的气息顺着汗毛传进身体里，他无可避免地打了个寒颤，刚放松下去的身体重新绷紧了起来。

　　“不准动也不准叫，否则老子这一斧头下去，伤了你的细皮嫩肉是小事，要了你的性命可就大事不好了！”王老虎用开山斧头钳制着穆宏，空不出手，他一面强迫着穆宏往坡上阴影里退去，一面吩咐王老二搜刮穆宏身上的财物：“把这小子的剑先给拿了！二弟，搜仔细点啊，这小子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值钱货肯定少不了。”

　　“可不是嘛！这小子跟坡下那两人肯定不是一路的，另两个那衣着打扮，哪有这位好？抢一顶俩，大哥好算计！”王老二嘿嘿猥琐笑着：“而且这小子长得娘们唧唧的，说不定还能——你说是吧，大哥？”

　　王老虎鄙夷地瞪了眼王老二：“没点出息！去寨子里弄副结实的绳子过来，还不快去！”

　　“是是是！”王老二点头哈腰地跑了开去，还不忘了抱起搜来的东西。

　　“恩？这是什么？”王老虎手上一转一用力，将穆宏一斧头橫拍倒地，又用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穆宏的背上，确认了他逃不了也耍不了什么伎俩后，王老虎才弯腰捡起了脚边的一枚玉佩。

　　玉佩呈圆形，大小正能被人一手掌握，晶莹剔透，青翠欲滴，一面刻着穆字，一面雕着一柄小剑，技艺精巧，价值连城，而系着玉佩的却是一根麻绳。

　　“二弟这毛手毛脚的，这么好的东西掉了也没发现，败家玩意儿！嗯？”

　　即使是财物被人摸走，佩剑被人拿走，被强盗言语侮辱，哪怕是现在被人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穆宏虽怒火中烧却还能忍住，但当他眼角余光看到王老虎手中拿着的玉佩的时候，他觉得一股凉血直冲脑门，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唯独这个，唯独这个不能就这样失去！

　　穆宏开始拼命挣扎，手指抠入泥土，指甲翻撬，运起内力与王老虎硬碰硬，视图夺回玉佩。有血从嘴角滴落，即使是徒劳无功，他还是拼了命地挣扎着，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只是目眦欲裂的，大喊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它！”

　　“我滴亲娘诶！”王老二拿着绳子一路小跑回来：“怎么突然就开始玩命了？这样子忒恐怖了点。”

　　“难道这玉佩是你相好的给你的？嘿！这么大反应，”王老虎接过绳子满不在乎地把穆宏捆了个结实，顺手还勒住了他的嘴：“没想到嗓门还挺大啊，继续叫啊，你不挺能喊的？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

　　“对了，大哥！”王老二挠挠头：“头儿来了，正好听说你抓了个人，要你带人过去给他瞅瞅。”

　　王老虎一个巴掌就朝王老二的脑袋招呼过去：“败家玩意！什么东西你都上报！啊？真是白瞎了那么多年！回头再修理你！走了走了，不能让头儿等太久！”

　　“是是是！”

　　这厢，牛菀兮无聊得用脚踢石子玩，她看了看天色，问道：“师兄，怎么这么久了穆宏还没回来？”

　　“你应该去问他，”徐风清在石头上翻了个身，嘟囔着道：“我还想问呢，我都数了快五百只羊了，也没见他回来，这是要掉坑里的节奏啊！唉~”

　　“师兄你——”牛菀兮话至一半，陡然话锋一转，怔愣道：“这是，穆宏的声音？他出事了？师兄，我上去看看，你——”她回过头看向徐风清，到嘴的话便戛然而止。

　　一听到动静，徐风清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头上跃起，等牛菀兮回过头来，他早已将行李藏在了路边的树上，一整套行动干净利落，熟练无比。他橫握折扇，足尖一点，人已在三丈开外：“太危险了！你跟紧我！”

　　挣扎的痕迹在草丛中极其醒目，这些痕迹崭新凌乱，直直的向坡顶而去，在这坡顶上，杂草树木掩映间，隐蔽着一座不起眼的山寨，不仔细看，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更不会想到这荒郊野岭中还有一座寨子。痕迹延伸的目的地显而易见。

　　徐风清并不着急过去，他蹲下身，捻起一小撮泥土轻嗅了下，随即掸了掸不小心沾上身的泥污，压低了声音道：“血腥味，皮外伤是免不了了。”他看了看认真听他说话的牛菀兮，而后又在对上她的眼睛之前率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时间还没过多久，看痕迹，穆宏是被活捉的，如此，眼下他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牛菀兮点了点头：“穆宏对那些人还有用，就是不知道所为何事？说起来，还都没见过穆宏出手，也不知道他武功到底行不行，否则到时，我们免不了还要分神保护他。”她再度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那样会很麻烦。”

　　徐风清轻巧地在树冠间跳跃，途中还不忘招招手，示意牛菀兮跟上他。腾挪间，他们离寨子越来越近，最后在一颗高度正好能够俯视山寨的树上停了下来。

　　借着树叶遮挡住两人的身形，徐风清低声道：“穆宏的武功我看是不会差到哪里，这次八成是被人暗算了，比起其他，我比较担心的是我们打不打得过下面这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