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8、8

　　是夜。

　　悦来客栈。

　　牛菀兮无言地看着把白水喝成香茗的徐风清，活像是看着一个擅闯女子闺房的登徒子，但就眼下情况来看，她的客房，不请自来的人，孤男寡女，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做什么这样看我？”徐风清捻扇，做作地嫣然一笑：“难道是终于臣服于师兄我的美色了？真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你。”

　　牛菀兮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师兄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别学二师兄、穆宏他们，文绉绉的，不适合你。”

　　难道学你就适合了？牛菀兮无奈道：“……师兄，你的君子仪态呢？从下了山开始，你连装都不装了。”

　　“装是门学问，行了！”徐风清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没什么事，只是师兄对师妹的日常关爱，很晚了，睡吧睡吧！明天就要离开艮州城了，好好休息。晚安。”

　　牛菀兮眼睁睁地看着徐风清伸出了他的魔爪，避无可避，随后，自己的头发便遭了秧：“…….晚安。”

　　“对了！”

　　“！？”牛菀兮诚惶诚恐地看着去而复返，只在门框处露出了一颗头的徐风清，实在不懂这尊佛又怎么了。

　　“需要师兄给你唱摇篮曲吗？”

　　牛菀兮直接起身，关门，一气呵成：“不用！师兄晚安！”

　　所以，他今晚到底是来干嘛的！

　　“你们师兄妹的相处挺与众不同的。”穆宏背靠着墙，双手抱胸，看着徐风清，一脸平静。

　　徐风清对穆宏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他在那里：“在这说话会打扰到其他人，不如我们买点酒去屋顶边喝边聊？”

　　“不用了。”

　　“嗯？”

　　穆宏稍微移动了下身体，用脚点了点露出的几坛子酒：“我这有，直接上去就行。”

　　都说万物逢春，此话不假，这个时节即使是夜晚也让人觉得舒适。

　　这个时候的风，如丝如绸，有一种沁人的绵软与微凉，很适合小酌，也很适合现在。

　　两个人坐在屋顶上，看着当空朗月，谁也不说话，都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可有可无地抿着杯中的美酒。

　　既不像是陌生人，也不像是熟人。亦如，此时的二人都不像是牛菀兮所认识的不着调的师兄与落魄的贵公子。

　　“你很能忍，明知道我故意跟着你们。”穆宏也不看徐风清，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酒：“你知道我的目的？”

　　“我并不知道。”

　　“不怕我害了你，还有，菀兮姑娘？”

　　徐风清也不看他，淡淡地嗤笑着：“凭一个失了势的公子哥？哦，还是个会武功的好看的公子哥。”他的眼角扫过穆宏含着怒意的双眼：“这就生气了？那我劝你还是别复兴你家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穆宏深呼吸口气：“不是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只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特别膈应人。”

　　“多谢夸奖。”

　　吊儿郎当的语调把穆宏气笑了，他叹了口气：“这么早跟我摊牌，你不后悔？不说开或许我们还能多当几天和睦的旅伴。”

　　“我要纠正你下，”徐风清一口喝掉杯中酒，朝着穆宏晃了晃：“第一，今晚是你先开口跟我说开的，第二，我牌都没给你看过哪来的摊，第三，不说开不代表我们就哥俩好了，你这人心眼可多着呢！我还得注意着点保护我们家单纯的小师妹哩！”

　　“果然我不喜欢你。”穆宏也猛地喝干杯中酒：“有时候，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你到底是谁？”

　　“其实我是下凡来渡劫的仙人，你看到的我不是真的我，这话你信么？要不，你来告诉我我是谁？”徐风清目光缥缈：“我也不喜欢你，然而，我也不讨厌你。”

　　徐风清直起身，微低下头看着有些震惊的穆宏，眸光从半阖的眼中落下，有着身后月亮般无温度的明亮，他弹了弹衣袖，扇起了折扇：“其实我挺看好你的，你要跟着我们就跟，就算是向我们求助，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麻烦事还请另寻高就。只是——”

　　“不要再对我师妹图谋不轨，今晚要是我没在阿菀那，你原想做什么？”徐风清右脚轻跺，一个纵身潇洒地翻回自己的房间：“记住了啊，我先去睡了，剩下的酒给你喝吧，困死了！”

　　穆宏难以置信地看着徐风清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这酒，好像还是我带来的吧？”他忽然觉得，方才有一瞬间竟相信徐风清不是这世间人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要前往禛州，便需先取道堒州，再往前则需经横江渡。

　　江水从左上方层叠涌来，畅通无阻，江水的两岸是三千奇峰，澹冶如笑，碧空如洗，流水无言。赶巧，时候正好，无风无浪，江流大自在，坐稳兴悠哉。

　　坐在船头，牛菀兮一边赏景，一边听着船夫不着调的小曲，偶尔听一耳朵另两人的闲扯，随波沉浮间，有些昏昏欲睡，左右时间尚早，她索性将头埋入臂间，准备与周公会上一面。

　　熟料，一道低沉的男声如落雷从远处响起，只听他喝道：“前面的小心！那是邪教之人！船家快闪开！”

　　拜老顽童师父所赐，牛菀兮近乎本能地起立转身，眼也不眨地就抡起腰间佩剑，将内力灌于双手，然后狠狠地朝异响处横扫过去，犹如她无数次面对师父偷袭时所做的那样。

　　说时迟那时快，牛菀兮的佩剑正好击中迅速袭来的黑影，伴着撞击的声响和小船的晃动而来的，是一道隐忍的闷哼声，随即便是有人落水的声响。水花四溅下，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始作俑者牛菀兮自己都愣了愣。

　　“快捞起来！可不能死了！”

　　喊话的男人脚踏江面，步子极稳，隐约间有种书法的韵律，速度极快地向着小船而来。徐风清见状不由得惊叹道：“好俊的功夫！”

　　等到了近前，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已昏迷的落水者打捞上来，扛到男子的肩上，牛菀兮才有功夫打量起人来，只见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着一身黑色文士袍，头发却是胡乱的扎了个马尾样式，胡子拉擦，背上背着刀鞘，手持一把黑色大刀，刀刃锐利，散发着沉重逼人的气势。

　　“姑娘好身手！”男人单手扛着人，不好施礼，遂点头致意道：“鄙人洪水，多亏了姑娘才抓到了这人，真是多谢了！这次算是欠了姑娘一回，还不知姑娘姓名。”

　　“前辈不用如此，晚辈牛菀兮，晚辈师兄徐风清，这是晚辈的朋友穆宏，”牛菀兮手指着一一为洪水介绍，忽然她手一顿，问道：“穆宏？你怎么了？”

　　穆宏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激动，双眼紧紧地盯着洪水，好一会儿才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声音有些发紧地问道：“前辈可是泼墨刀洪水洪大侠？现江湖榜排名十三位的洪大侠？”

　　“正是，没想到穆公子竟然知道鄙人。”

　　“当然知道！”穆宏眼睛里闪烁着对强者的敬意：“能在江湖榜争得上游的都是大能之辈，晚辈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后生可畏！什么泼墨刀，都是他人给取的虚名罢了，还不如手上的刀来得实在。”洪水面上无波，转而看向牛菀兮道：“牛姑娘，你希望我怎么回报你？”

　　牛菀兮也很淡定地回道：“作为报答，还请洪前辈能告诉我们下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两张没什么表情起伏的脸，说不出的和谐。

　　“自然可以，便依牛姑娘。再过不久，就会在禛州举行江湖榜排名战了，名门正派参加是肯定的了，邪教也是蠢蠢欲动。邪教的人若只是老老实实参加排名战就罢了，偏生有了歪心思。据消息，这些人想乘机挑起正邪之争，意欲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还提前派出探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人也是探子，”洪水颠了颠扛着的人：“还挺有分量。我是正好碰见就顺手抓了，现下准备带他去见盟主，正好盟主为了筹备排名战先行一步去了禛州，那么剩下的就交给盟主处理。”

　　洪水抬眼看了看三个年轻人，把扛着的人往船上随意一丢，递给船夫一两银子道：“惊扰船家了，这算是一点心意。”他转而看向三人：“虽然牛姑娘不用什么回报，然，牛姑娘合了我的眼缘，那么作为前辈，我就指点晚辈一下，还麻烦盯一下这探子。”

　　说着，便扛起一旁作背景已久的徐风清：“就你了。”洪水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穆宏，道：“我是泼墨刀，能指点你们的也只有刀法，我看你们之中使刀的只有这位公子。同行之人武功越高，至少旅途能少一些危险。虽说武学都是想通的，但对应的还是最好。武功要学，就要学适合自己的，看得多了，说不定反为桎梏。”说完，便轻轻松松扛着已经懵到忘记反抗的徐风清向岸边而去。

　　穆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满含敬意地朝洪水的背影抱拳施礼，朗声道：“多谢洪前辈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