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72、72

　　高台上下，战况愈发的惨烈，江湖侠士、亲卫兵、黑袍人，无一不浴血而战，土壤因血液的渗入而湿润厚重，杂草因鲜血的点缀而鲜亮醒目，寻味而来的蚊蝇嗡鸣纷扰，无人可独善其身，即使是天字号年间最尊贵的人——天子，也是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狼狈保命。

　　唯赵建雄一人意气风发的站在高台中央，他的脚下，瑞夫人面如金纸，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已不再，她努力向前伸长脖颈，一双眼焦急的四下搜寻着，那模样不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也不像寻女心切的母亲，反而像极了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摇尾求怜的哈巴狗。

　　将剑从一黑袍人的胸口拔出，血液喷洒间，穆宏顺势收剑回身，眼睑轻抬，赵建雄不可一世的身影直直撞入眼中，握着长剑的手骨节分明，指节处因用力而显得苍白突兀，剑身轻颤着，抖落一地血滴。

　　在他不远处，徐风清一刀横砍，争得片刻喘息，他退到牛武胜的保护圈里喘口气，偏过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眨眨眼，就瞧见哪怕是在发呆，穆宏也有意识的保护着他身后的严窈欣。

　　见状，徐风清虚起眼，他发现严窈欣的衣着是在场的人中最干净的，除了衣摆沾上了地上的点点血迹，周身基本可以说是干净如初，就算是她的武器粉色长绫也是安稳的待在她的臂弯里，明显的置身事外。

　　不得不说，穆宏对她的保护可谓是煞费苦心，甚至可以算的上以身相护，下一阶段女方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许了？

　　他若有所思的瞧着，思索间，视线不知不觉的开始寻找牛菀兮的身影，而后便如愿看到了穿着染满血污衣物还在奋力厮杀的牛菀兮，于是心头燃起一把无名火。

　　心头火燃的快，压制的也快，他强压下怒火，眯着眼望着穆宏，心思转的飞快，能让一个男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女人转变态度，无非就两种可能，一是美貌，二是财权势，至于第一种可能，徐风清思考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否决了，毕竟那种庸俗脂粉哪里比得上他家师妹，更不用说对方糟糕的行事作风，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至于真心？他不由得嗤笑出声，谁的真心他都可以信，可唯独穆宏，那个一同出生入死多次的穆宏，他是决计不会信的，穆宏的夙愿一日未完成，他就永远不会有真心这种东西，即使有，也是如同镜花水月般的存在。

　　想着想着，徐风清蹙起了眉，虽说严家是四大家之一确实是要钱有钱，要名望有名望，可应该还不至于让同为四大家出身的穆宏这么执着而拼命，现在想来，他忽然意识到，穆宏的所有转变都是从倾城院那时开始的。

　　那段时间，徐风清一门心思放在受伤的牛菀兮身上，所以没有细想，现在看来，青城夫人跟穆宏说的悄悄话是关键中的关键。

　　果然啊，他不由得心下唏嘘，有些女人是真的惹不得，即使她不在了，也能轻而易举的影响某些人某些事。

　　他想的多，可实际也就是几息的时间，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几息就足够了，因而当他从众多思绪中脱离出来的时候，牛文智已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牛文智也发现了端倪。

　　哦，又是那严窈欣姑娘。

　　牛文智单手拍了拍徐风清，见后者疑惑的回头望着自己，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闪烁的寒光：“这姑娘跟穆宏什么关系？他们跟小五有——关系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徐风清咧嘴一笑，阴风恻恻：“小五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系？只是有人心事重重的上赶着献殷勤，结果中途不知怎的拐了个弯而已。”

　　“是吗？”铁笔在指尖悠然的晃过一圈，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而后轻巧的落在牛文智的掌心。

　　徐风清撇见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明明他整个人看起来儒雅文质，但徐风清还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小半步，顺手把边逞强边越打越往穆宏那跑的牛菀兮单手拎了回来，对上牛菀兮困惑的小眼神，他附耳轻声道：“看看情况呐阿菀，二师兄要放大招了，我们得躲远点。”

　　“了解。”虽是不知是谁惹火了牛文智，牛菀兮还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跟在徐风清旁边，宛如他的小尾巴。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特意留了个心眼的牛菀兮就见识到了严窈欣的衣裙从干净到血腥的全过程，连穆宏的衣服也没幸免，甚至他的更惨不忍睹些，衣摆袖袍平添了无数裂口，还时不时有天外来物险之又险的擦着他的鬓发而过，这下不仅是牛菀兮，连徐风清望着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她敬畏的扫了眼牛文智，内心是满满的崇拜，能把人报复成这样，再瞧瞧那准头，和不被人怀疑的身法招术，结合她幼年用自身获得的宝贵经验，她能保证她二师兄的武艺又精进了。

　　另一头，再次躲过擦着他后脑飞过的兵器，穆宏的脸沉了下来，额角的青筋浮现跳动，一次两次是巧合，十来次说是偶然就是傻子都不信，然而偏偏他又找不出是谁在针对他们。内心烦躁不已，可他还得一面费心保护着严窈欣，一面压制心中的怒火。

　　没过多久，他仅剩的耐心就在严窈欣的尖声抱怨中消耗殆尽，心中的怒火也在这一刻燃烧至巅峰，平时俊雅的面庞微微扭曲着，周身的君子气一点点的消失，可在此时，却没人察觉。

　　被他护在身后的严窈欣还在放声尖叫着，并没有看见他难看的脸色，甚至还为了躲避不知从哪儿溅来的血水而狠狠撞上了穆宏的后背，她没注意到的是，因为她这一撞，正在打斗的穆宏险些倒向敌人的长枪上。

　　“穆宏穆宏！这里太可怕了！我们，我们出去吧！啊？出去吧！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打？”

　　陈明春眼尖的瞥见穆宏的脸色和刚刚惊险的一幕，他颤了颤，又不好上手把人拉到别处，只能赶忙回答着不知死活的严二小姐：“大小姐呦，您看看，不是我们不想出去，是根本出不去啊！”一波黑袍人倒下，又有一波加入战局，他们就像是困兽，只能不停的战斗，却永远逃不出包围圈。

　　“我不管！本小姐就是要出去！”

　　“那你就自己先出去吧！”

　　跳着脚的严窈欣不敢置信的看着穆宏的背影，她想不到穆宏的态度竟如此果决，她不信邪的伸手拉拽穆宏的衣袖：“穆，穆宏，你不管我了吗？我，我怎么出去.......”

　　她所有的跋扈骄纵都是仰赖穆宏的纵容，这段日子穆宏对她的态度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被人放在手心中疼爱的错觉，可以说现在在她心里，穆宏是她的靠山，而靠山忽然不准备如她愿了，她就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可她依然没发现的是，她这不管不顾的拉扯，让穆宏的手停滞了一下，正是这一下，本该能挡掉的长枪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细长的伤口。

　　久战的疲惫，伤口的疼痛，严窈欣的扰人，汇合着心中压制的焦躁，穆宏终于忍无可忍的重重一甩手，将严窈欣震开，后者没想到他会忽然动手，猝不及防下，脚下慌乱，一屁股坐倒在地。

　　余光冷淡的瞧着瘫坐在地上面容呆滞的严窈欣，穆宏内心就涌上一股冲动，他想抬脚走人，期待着谁来错手杀了这个女人，又或者，由他......长剑在他的手里颤抖着，像是在蠢蠢欲动，一如它的主人。

　　他发泄般挥舞着长剑，剑刃刺进□□的触感和飞溅的血沫让他愈发的感到窒息，就这样挥出了数十招，而后不经意间，隔着众多刀剑，透过薄薄纷飞的血雾，他对上了牛菀兮的视线，那双眼里有疑惑，有担忧，有着令人静下心的力量，除了疑惑，她的眼神，和穆宏记忆中拔毛寨里她飞身救出自己时一模一样。

　　思绪开始回笼，穆宏才发现自己脚下如生根般牢牢的挡在严窈欣面前，哪怕他方才叫嚣着逃离，脚步也未动分毫。

　　“呵！”

　　自己的身体比大脑更忠实于真正的内心，他冷笑着，终于认清了自己。

　　“啊？”还没来得及惊讶穆宏那边的突发情况，还没搞清楚怎么说着说着严窈欣就坐地上去了，牛菀兮就茫然的被徐风清强行转了个身，她侧过头刚想抗议就看见了徐风清难看的脸色，于是本要出口的话绕了个弯就变了个模样，“怎么了吗？”

　　徐风清看上去很是气恼，双眼因为怒火而显得晶亮：“我居然成人之美，间接的作了次人生导师！”

　　听见他们的谈话也倍感疑惑的严蓉抽空睨了他们一眼：“什么师？话说你们有空谈天，倒是帮把手啊，要撑不住了！”

　　闻言，牛菀兮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战局，速度之快，徐风清拦都拦不住，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紧随其后，只是几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又能坚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