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71、71

　　郝满意的伤说好处理也好处理，说不好处理也不好处理，好处理是他整个手都没了，不用像骨折之类的七弄八弄，止血也不是问题，毕竟有牛叉老人亲自配的药在，可偏偏不好处理的，是那些挂在断口上的碎肉和没被斩干净的骨头渣子。

　　牛文智伸手摸了摸裸露在外的深深白骨，触手尖锐，他不由得皱紧眉头，这就难办了，这些尖锐的部分必定是要磨平的，可......他认真的凝视着目光呆滞的郝满意，心下犹豫，他不知道这位能不能受的住那份痛苦，毕竟他看起来还这么小。

　　思考了半天，牛文智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他这个年纪......我担心——”

　　“二师兄。”牛菀兮果断打断了他，“郝大哥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

　　“是，是吗？”

　　牛文智愣了愣，惊讶归惊讶，他还是认真的垂眼打量着郝满意，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下不了手，毕竟不像是他自家的师兄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敢跑就抓回来武力压制没带怕的，不仅如此，他现在开始担心这位的精神问题了，他们在这犹犹豫豫半天，都没见这位眼睛眨一下，怕不是被断臂的事情打击的一蹶不振？如果是，那真的是麻烦了。

　　可还不等他思索出个甲乙丁卯，一道虚弱的嗓音插了进来：“小爷我......还没.......那么弱，磨磨.......唧......唧的，做什么！给，给个痛快！”

　　郝满意的嗓音不高，低低沉沉的，风一吹就好像要被吹散了，虚无缥缈的，可严蓉听到了，听见的那刻心底涌出的是难以置信，下一瞬是欣喜若狂，她借着舞枪的掩饰沉默的擦去眼角的湿润，嗓音因为极力掩饰哽咽而显得异常沙哑：“没事也不早点吭个声！你这个，你这个......蠢蛋！”

　　银枪如出海蛟龙，将来犯者打的节节败退。

　　“嗯。”

　　回应她的是郝满意若有若无的虚弱声响。

　　他俩没事了，不设防的牛文智差点没被惊得手抖，本以为没反应的人忽然出个声还缓慢的转动眼珠子瞧你，他没被吓得一铁笔过去已经是定力惊人了，但他反应也快，当下也不废话，在随身的行囊里翻翻找找着手准备着。

　　等一切准备就绪，牛文智假装没看见郝满意抖的如筛糠的睫毛和抿的发白的唇瓣，他趁严蓉和郝满意不注意，悄悄的给徐风清和牛菀兮递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忙不迭的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就听牛菀兮开口问道：“二师兄，大师兄都来了，师父师娘呢？”

　　“他们比我们慢点，但应该也快到了，你们下山后没几天，就有一伙儿人找了上来，师父让我跟大师兄先走，他们随后赶来，结果因为各种事，我们一直没法碰面，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但书信往来倒没停过，我们到了的时候收到最后一条消息，他们也来这附近了，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个时辰应该也会到了。”

　　徐风清反应迅速：“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见郝满意也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牛文智满意的笑了笑：“当初我也挺震惊的，我们谁都想不到，师父他还挺有钱有势的，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他一边颔首着卖了个关子，一边干净利落的下手落刀。

　　锉刀与骨头相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啊！唔！”

　　一片茫然后，是入骨的疼痛，郝满意痛的面部扭曲，双眼无神的大睁着，冷汗布满了皮肤，衣物吸饱了血液和汗水，沉重而黏腻的贴在身上，但他无暇顾及这点微不足道的难受，他拼劲全力咬紧牙关才生生将痛呼声咽下喉咙，因为忍得过于用力，有血丝从禁闭的唇缝间流出，整个人看上去脆弱紧绷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倒下。

　　从他喊出第一声起，严蓉的手就变得僵硬，好在有牛武胜，她这边失了力也无妨。

　　后槽牙咬了又咬，严蓉下定决心用余光看去，见到郝满意的模样，膝盖一软，身子不由得踉跄着半跪到郝满意的身边，银枪“咚”的打在地上，她一手握着银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紧紧握住郝满意完好的左手。

　　“郝满意，你必须撑过去，不要睡！听到了没有！”严蓉惊慌的看着郝满意的眼皮愈发的往下落，“平时你不是最能说了吗？说啊！你现在倒是说些什么啊！”

　　牛文智也严肃的快速查看郝满意的情况：“小四，你把我包里的提神药拿出来，这位姑娘，你尽量让他说话保持清醒。”

　　闻言，徐风清迅速的找到药，并把小瓷瓶放在郝满意的鼻端下方，很快，郝满意的眼睛猛然睁大，从浑浑噩噩中又清醒了过来，牛文智见状松了口气，手下重新恢复了动作：“还好有用......不过这药能少用就少用，师父这药还是半成品，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后遗症。”

　　对他们两人的话，严蓉只是听了个大概，她摇了摇郝满意的左手，见他望向自己，缓慢而郑重的道：“渡过这关，我跟你说件事，怎么样？”

　　宛如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郝满意惊讶的盯着她，嘴巴微张着，整个人一动不动，连左手的疼痛都像是不存在了一样，他磕磕巴巴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完整的句子：“你跟我，有事要说，是真的吗？”

　　“嗯。”

　　他的双眼忽然亮如晨星，下一瞬却又猝不及防的熄灭了，他忍不住卑微的垂下头，在想什么呢？他的手，他的右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片鲜红的厮杀场上突兀的响起，却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四周喊杀声震天，这点异响如同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

　　牛菀兮呆若木鸡的看着严蓉快如闪电的将两手拍在郝满意的脸颊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强硬的逼迫郝满意抬头看她，郝满意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呆愣愣的一个劲儿的瞧着她。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双方都能轻而易举的在对方的眼中瞧见自己的面孔，于是纷杂危险的厮杀场里有了一角的安宁与温馨。

　　严蓉腰部猛地发力，上半身骤然前倾，两人的鼻尖若有若无的触碰着，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郝满意甚至能闻到严蓉身上未干的血腥味和微微的汗味，很淡也并不难闻，但他不敢挣扎再动，内心隐晦的角落里，他甚至有些许的享受和安心，可当他意识到了这点，羞耻与自卑便成倍的袭来。

　　余光瞥见牛文智那儿处理包扎的差不多了，严蓉压下心中的暴躁，吐字清晰，字字正中郝满意内心的红心：“做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又凭什么擅自认定结果？我有我的想法，别用那套什么为我好的想法来思考我的事情！”

　　说完，严蓉姿态飒爽的放开了对他的桎梏站起身，居高临下般的俯视着他：“只是断了只手，我认识的郝满意又没变，你怕什么？等你恢复一些，事情都了了，大不了我们再去一趟祭酒岭，把你剑匣改一改，弄成单手也能操作的，再说，你以前不是表演单手使剑匣还玩得不亦乐乎吗？”

　　可那哪能一样，以前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以后是只能如此，唯一不变的，只有他心中这一腔热血了。

　　脸颊上还带着余温，郝满意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捂住脸颊，像是回味又像是单纯的举动。

　　牛菀兮奇怪的看了看又在发呆的郝满意：“严蓉姐把你脸拍疼了？”

　　闻言，收拾完药瓶站起身的牛文智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同情的拍了拍徐风清的肩膀：“哪里会疼！小五，你还小，等再大点就懂了，小四你说对吧？”说着，他手腕一翻，铁笔置于掌中，毫不犹豫的杀入人群中，“不论如何，撑到师父他们来为止！对了小四，你们三师兄呢？”

　　暂时将对师父的疑惑置于一旁，徐风清也重新加入战场：“之前在参赛休息区，后面太混乱了，没看见过。”

　　这时，穆宏也终于护着严窈欣打到了几人的旁边，他们二人的身后还紧紧跟着陈明春和陈晓平，穆宏自然而然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直接开口道：“你们三师兄的话，人没事，我刚见他打到高台后边去了，包围他的人不多。”

　　暂时与他们结盟的陈明春边打边疑惑的问道：“你们师兄？哪个？刚只看见羽尘仙子打到后边去了，你们还别说，那羽尘仙子真挺厉害的，一扇子一个，跟切瓜似的。”

　　闻言，几人默契的沉默以对。

　　严窈欣看不过眼，冷嗤一声：“什么仙子，你口中的仙子就是他们那劳什子的师兄！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牛文智是头一次知道羽尘仙子是自己师弟这事，但此刻，他对此并不怎么在意惊讶，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靠近牛菀兮低声询问：“这姑娘是？”

　　牛菀兮自然是知无不言，碍着情势，只能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遍，等牛文智听完，他了然的点点头，寒光悄然从双眼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