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6、6

　　悦来客栈二楼。

　　客房。

　　左边是师兄，右边是穆宏，有事两边都可以照应得过来。

　　很安全，起码看上去是如此。

　　屋外狗吠不惊，风吹纸窗，树影摇曳。牛菀兮坐于桌边，双手抱胸，面无表情，望着烛火，定定出神。

　　说白了，就是神游天外，发呆。

　　夜深人静的时候，似乎思绪会扩散得很远，白日里的走马观花，开始在脑袋里慢放，一些深埋在喧嚣中的暗影逐渐变得若隐若现。

　　牛菀兮并不傻，就像她虽是时常缺少表情，却并不代表她没有情绪起伏一样，她不傻，只是没有像拥有玲珑心的人那样聪明、神思敏捷而已。

　　下山进城的第一日，再遇穆宏，联想到师兄的言行，牛菀兮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别扭感，宛如自己即将踏入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泥沼之中，毫无办法。

　　然而，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师父说过，遇到想不通的事就痛痛快快地睡一觉，管他的天王老子。于是，牛菀兮利索地站起身，吹灭蜡烛，上床，盖被，闭眼，睡觉。

　　半夜四更，夜已深，大多数的人皆已酣然入梦。

　　“嗷！”倏然，一声惊呼划破夜空，惊起数只飞鸟，然而，由于它过于短促，并没有惊起什么波澜，飞鸟回巢，寂静重归这片土地。

　　天光大亮，看起来，今天是个好天。

　　“哎！你终于起啦！”徐风清没骨头似的坐在客栈大厅里的椅子上，懒洋洋地向刚下楼梯的牛菀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等你开吃了。”他的面前是摆满了早饭的餐桌，桌子的另一边是坐如钟的穆宏。

　　穆宏也向牛菀兮招呼着：“早上好，快来吃吧，免得都凉了。”

　　“早上好。”牛菀兮无视了徐风清，拉开椅子坐下，开始享受起早餐来。

　　这客栈昨晚的饭菜乏善可陈，没曾想，这早饭倒是挺不错的，花样多不说，味道还好，尤其是那一屉的肉包，个个白白胖胖的，冒着热气，让人食指大动，里边更是肉汁饱满，馅足味美。

　　“怎样？这肉包好吃吧？”徐风清一手把玩着他的宝贝扇子，一手抓起个肉包：“据说这是掌柜的拿手好菜，家传了4代的手艺。”

　　“掌柜的居然还亲自下厨？”穆宏也拿起个包子细细品尝：“味道是挺不错的。”

　　“好吃。”牛菀兮一口粥一口包子，三两下就解决了自己的那份早饭，她看了看徐风清，又看了看穆宏，问道：“说起来，你们昨晚有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动静？”徐风清用扇子顶着额头，幸灾乐祸地瞟了牛菀兮一眼：“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出门在外就睡不着的体质？要不要师兄晚上唱个摇篮曲儿哄你入睡？咳咳，阿菀，拳头放下，有话好说！我是没听着什么动静，昨晚数钱数到三更天，有些乏了，就睡去了。”

　　穆宏闻言，忍不住笑了几声：“风清的爱好真是与众不同！”

　　“算不上什么爱好，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的物事，我只是恰好喜欢的东西之一是钱而已。”

　　“说的也是。”穆宏复又看向牛菀兮：“菀兮姑娘，我昨夜也没听到什么声响，是晚上出了什么事吗？”

　　牛菀兮摇了摇头：“那果然是我做梦了吧，睡梦中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尖叫。”

　　“尖叫？”徐风清饶有兴致地又拿起个包子，顺便招手叫来个店小二，让人又打包了一屉包子，边吃边道：“你说说，梦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好像听到了叫声，别的什么也没有。”

　　店小二恰好打包完一屉包子过来，闻言便出声插话道：“哎呀！姑娘也听到了尖叫声？”

　　“也？莫不是昨夜还有人听到了？”徐风清猛地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地看着店小二：“这下更有趣了。”

　　店小二左右看了看，随即靠近了些，低声道：“那个，掌柜的不大让说，你们知道的，怕影响不好嘛，可这不，几位客官碰巧是当事人，我就蛮说一下，还请不要告诉别人啊！”

　　“是这样的，我们家掌厨的今早跟我们讲，他昨夜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店小二看上去有些害怕，偷偷用手指了指门边的一间房：“喏，就是住那间的那位。他白日里有些吃撑了，昨晚便睡得不甚踏实，挺晚的时候吧，他半醒半睡间就看见有道黑影从窗前晃过，他就吓得清醒了，然后又亲眼看到一道鬼影再次从窗前晃过。”

　　店小二边说边比划了下鬼影晃动的样子：“掌厨的说他还听到尖利的哭嚎声，没过多久，又听到了尖叫声。可把他吓得，瞧！今早就抱病休息了，只能我们家掌柜的出来掌勺做饭了。”

　　“为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穆宏道：“说不定是人呢，世上哪有什么鬼怪。”

　　“有没有鬼怪的我是不知道。”店小二挠了挠头：“那影子速度飞快，飘飘忽忽的，还没个声响，据说那叫声更是鬼哭狼嚎一般，不是不干净的东西还能是什么？而且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艮州城东每年都会发生点这种事，单看到黑影，或者是听到什么声音，就是见不着是什么作怪。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吧，怪事就发生在我们店。那个时候我们店来了位挺漂亮的姑娘，在这住了好些天，也说是晚上瞧着了飘忽的鬼影还有吸溜吸溜的怪声，吓得人当晚就退了房走了，连找的钱都没敢收。”

　　“你们怎么看？”打发走了店小二，徐风清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玩起了屉笼里的最后一个包子。

　　穆宏坚定地道：“肯定是人为的。我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菀兮姑娘，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牛菀兮一脸严肃的盯着徐风清：“我现在只想知道，师兄，你打包这一袋包子是——”

　　“吃啊，待会不是还要出去抓贼？正好带着路上饿了吃，毕竟味道委实不错。”

　　“分我一半。”

　　“好说好说！”

　　“咳咳，风清……”

　　“啊，不大够啊，穆宏，这最后一个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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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朗气清。

　　艮州城东。

　　牛菀兮实在是不敢相信。

　　他们跟春游似的晃荡了一上午的目的地，居然是城东的这片树林。

　　一旁的穆宏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树林：“风清，我们缘何来此？莫不是你确定了那贼藏身在此？”

　　徐风清嘴里叼着个包子，手上扇着扇子，笑的得意，声音含糊道：“确定是不可能的，八九成的把握还是有的，也不看看是谁——”

　　“有话快说。”牛菀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让师兄再嘚瑟下去，他们今天就可以看一整天的孔雀开屏了。

　　“有你这么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师兄的吗？”徐风清睨了她一眼，转而向穆宏问道：“你还记得那店小二说的，他们家掌厨的是在哪看到的黑影？”

　　在哪看到的黑影，在哪？穆宏稍一思索，顿悟：“原来如此！”

　　牛菀兮歪了歪头：？

　　穆宏微笑着解释道：“菀兮姑娘，是这样的，那家客栈掌厨住的房间面街朝南，他房间的窗户也是朝南，按照那小二的比划，”穆宏看了看方向，面向南方站定，手自右向左地比划了下：“黑影是向东跑的，在现今衙役每家每户的搜查下，城东的东边还能藏住人，并且没被官府搜过的，就只有这片树林了。”

　　徐风清哈哈笑着，拍了拍穆宏的肩膀，拍得穆宏脸上的微笑都僵住了：“像我！可以！”

　　“可是，”牛菀兮活动了下双手：“你准备怎么从这么大的树林里找人？”

　　“师兄我，当然是靠你了！准备好了吗？”

　　牛菀兮：？

　　“喂——有——人——吗——”

　　徐风清扯起嗓子一顿喊，惊起无数飞鸟，也惊呆了牛菀兮与穆宏。

　　牛菀兮&穆宏：？？！！

　　这厢，徐风清痛痛快快地喊完了，脸上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结果一回头看见瞠目结舌的牛菀兮，顿时就恨铁不成钢：“阿菀啊，快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

　　“你怎么不自己找！”

　　“这不刚喊完，气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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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归闹，牛菀兮还是依言照做。

　　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气沿脉走，运气于耳，身随音移。

　　这是幼年与师父玩躲猫猫时练就的功法，方圆一里的声响尽皆入耳，只是本人需要极度的专心。

　　穆宏惊叹地看着牛菀兮这一番举动，不由喃喃道：“菀兮姑娘的功法——”

　　“嘘！”徐风清动作极轻地合上扇子，朝着穆宏附耳道：“尽量安静，跟上！”

　　说完，便运起轻功，轻盈如羽，毫不费力地紧跟在牛菀兮身后。

　　穆宏比徐风清晚了一拍，目光沉沉地看着前面二人的身影，神色难辨。

　　未至一盏茶的功夫，不靠牛菀兮带路，几人都能听到有人的动静，三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不因别的，主要是这声音听上去未免也太过于有活力了。

　　“有人吗？啊——小爷我在这诶！哎呦喂！这绳子真是烦死小爷了！有必要跟小爷我这么亲密无间如漆似胶难舍难分的吗？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找过来啊！喂——”

　　徐风清用扇子戳了戳耳朵：“天呐，这人怎么这么多话，而且这都说的是哪跟哪！麻烦！肯定是个麻烦！怎么办，我都不大想继续找了。”

　　穆宏看起来有些想笑：“咳，是不太成体统。”

　　“师兄，这回靠你了。”牛菀兮严肃地点了点头，无比干脆地示意自己的任务到此结束。

　　“是啊，风清，接下来还得仰仗你了。”

　　“你，你们！穆宏你别学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