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46、46

　　事已至此，除了将倾城院翻个底朝天，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几人一合计，干脆两两一组，分散开来搜索。见到门关的，直接闯进去，碰到门开的，更好，招呼都不用提前打。

　　来寻欢作乐的人中有几个硬气的，然而还是没能硬过几人的拳头，都缩起脖子，夹紧腿，面容狼狈的跑了出去。

　　院里的姑娘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得了青城夫人不用管的指示，乐得凭栏看热闹，俨然将眼前的种种当成了一出戏，看的是津津有味，间或还出声为寻找的几人出出建议，或者说点自认为是线索的事情。

　　一时间，倾城院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五感尚未恢复，太阳穴跳针般的疼痛将牛菀兮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黑暗模糊了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啧”眼皮沉重，牛菀兮扶着头摸索着坐起身，凭着手感，她就知道自己摸到了一手血，强撑着睁开双眼，依然是一片黑暗，只是这一小番动作，脑袋的刺痛感已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半坐着歇口气。

　　待到缓过那阵刺疼，眼睛也差不多适应了黑暗，虽然眼前仍旧漆黑，但已经能够大致的感受到一些轮廓，随之苏醒的还有她的嗅觉，在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无法忽视的混着恶臭的腐败血腥气味直入鼻腔，刺激的牛菀兮憋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空气似乎也并不好，甚至称得上糟糕，刚醒来时还不觉得，现下，牛菀兮每呼吸一下，喉咙肺部就一阵痒意，像是棉絮粘黏在内里，着实难受，可情况不明的现在，她只好忍着不咳嗽出声。

　　摸了摸腰部和衣袖，不出所料的，腰间的佩剑早已是不知所踪，而值得庆幸的是，藏在内里的孙膑拐意外的没有被搜走，牛菀兮不相信那青城夫人没有发现自己的武器，现下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便是，青城夫人笃定了她即使拥有孙膑拐也逃不出去，而且双拐不像佩剑，它并不锋利，危险性也并不高，是否留给她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虽然现在想来，青城夫人也不会让人跟她近距离接触了，否则不是给她创造逃脱条件。

　　但是牛菀兮不这么想，万一呢？她总要赌一把。

　　她勉力站起身，四下里摸索着，发现自己大概率是在一个类似单人牢房的地方，因为她在四周摸到了铁栏杆，沾得她一手的铁锈，粗糙生锈的铁栏杆摩过受伤的右手手掌带来一阵疼痛，但万幸的是，活人死人她都没有摸到。

　　牛菀兮重新坐了下来，沉下焦躁不安的心，开始思索如何自救，然而就在她平复了心情后不久，她就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很轻，断断续续，但真实存在。

　　有人！

　　她睁开半阖的双眼，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凌厉的目光，牛菀兮暗自深呼吸着，下一刻开口发问道：“是谁？”声音不大，却在黑暗中不断回响，牛菀兮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想着，这里是个密闭的空间啊。

　　呼吸声忽然一滞，牛菀兮也随之屏住了呼吸。

　　一吸，两吸。

　　每一刻都被放大到近乎漫长，终于，呼吸声恢复了正常，而后便是一道惊喜的声音：“牛姑娘！”这声音竟是绿盈。

　　惊喜过后，绿盈的声音变得紧张不安起来，说话间，还混着些轻微的喘息：“牛姑娘，太好了你还活着......姑娘可有受伤？外边是发生了什么，居然连你都到这来了？”

　　“我没事。”牛菀兮顿了顿，说道，“绿姑娘，你的声音......你是受伤了吗？你又怎么会......这里是哪里？”

　　“奴家......只是很浅的皮肉伤，因为忤逆了夫人......这地方，具体在哪奴家也不知道，但奴家只知道一点，就是我们还在倾城院里，这里是倾城院的密室，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夫人跟前的红人略知一二，而更详细的，只有夫人清楚。”

　　“忤逆夫人？绿姑娘，方便说下是怎么回事吗？”

　　这一回，绿盈没有马上回答，浓厚的黑暗让牛菀兮辨不分明她的情况：“绿姑娘？”

　　回应她的是安静的呼吸声。

　　半晌，绿盈舒了口气：“等你出去了，牛姑娘你亲自问徐公子吧，毕竟奴家今日的处境，有那么点原因是在徐公子身上，希望姑娘你别介意，奴家这么说并没有怪徐公子的意思，此外，造成这局面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得怪奴家学艺不精，这已经是奴家第二次套话失败了，第一次，是那个送了玉的客人，第二次，是夫人。”

　　“牛姑娘，奴家能拜托你两件事吗？”

　　“......”

　　“第一件，等牛姑娘你出去了，请告诉云公子，奴家自己从倾城院赎了身走了，让他别记挂奴家了。第二件，烦请姑娘带句话给徐公子，就目前来看，我失败了，但奴家真心希望他能达成心中所愿。”

　　“牛姑娘？拜托你了。”

　　这一次，轮到牛菀兮陷入沉默，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不答应。等出去了，你自己跟云公子还有我师兄说。”

　　绿盈似乎是错愕的愣住了片刻，再回话时，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笑意和温柔：“嗯，奴家要是出去了就自己说去。”

　　从绿盈发问开始至此，牛菀兮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化为实质，她很想问她师兄到底在这件事中做了什么，绿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绿盈觉得自己活不了要说出类似遗言的话语，夫人又是为了什么想要杀了自己。

　　到了如今，即使不想承认也无济于事，似乎自从自己下山开始，一个巨大的阴谋就将他们所有人笼罩其中，窥不见全貌，逃不出阴影，死亡，如影随形。

　　想问的事多如牛毛，却没有一个拥有答案，未解的事情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交织成黑色漩涡，将理智不断蚕食。可是，不行，她必须保持清醒和足够的理智。

　　空气中的恶臭愈发的浓烈，刺激的牛菀兮从深思中回神，忍不住皱起了眉，她捂着口鼻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如此难闻。”

　　绿盈的声音里充满了艰涩和悲哀：“是红蝶，倾城院里的姑娘，她死了。”

　　似是察觉到了牛菀兮的疑惑，绿盈继续道：“牛姑娘你是紧随着红蝶被带下来的，当时有烛光，奴家就瞧见你已经昏迷，红蝶尚有意识，但她中毒了，红蝶一直在说好疼好疼，喊着救命，可是......”

　　绿盈的声音开始哽咽：“她挣扎了很久，还是死了，她......她中的是夫人调配的毒，没有夫人分配的解药，必死无疑，而且那个死状......血流了很多......后面奴家就晕过去了。现在这味道，就是那毒造成的，它会让人身体发青发黑，散发异臭。”

　　“中毒？”

　　牛菀兮喃喃的念叨着，而后马上反应过来：“我知道她。”

　　“你知道？”

　　“她想杀我。”

　　说着，牛菀兮就将自己怎么来的倾城院说了一遍。

　　“那是她没错了，除了夫人，倾城院里会点轻功的也就她了。”绿盈有些唏嘘。

　　闻言，牛菀兮有些惊讶，没想到青城夫人居然眼也不眨的就将为数不多会轻功的手下给杀了，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她的狠辣，让牛菀兮觉得非常不妙。

　　“绿姑娘，关于逃出去，你有什么想法吗？”

　　“奴家——”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深邃的黑暗中透出了豆大的火光，不大，在绝对的黑暗中却是意外的明亮。

　　哒、哒、哒

　　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光下，渐渐映照出一人的身影，那人穿着布衣，佝偻着脊背，满面的皱纹，双眼浑浊，但面容平和，在牛菀兮看来，那就是位再普通不过的老奶奶，可绿盈却在看清的那一刻惊呼出声：“婆婆！”

　　牛菀兮：“婆婆？绿姑娘，这位是？”

　　绿盈吸了口气：“之前，为了那送玉的客人，奴家有让人帮忙去严府通知你们，那人就是婆婆。”

　　“是我。”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竟是应了绿盈的话，“我没有姓，姑娘你就跟着绿盈叫我婆婆吧！”

　　说着，婆婆掏出一串钥匙，步履蹒跚着掏出钥匙，接连为两人开了牢房。

　　婆婆手上的烛台发着明黄的光亮，随着她的走进，黑暗中的一切开始无所遁形，牛菀兮猜的没错，她跟绿盈各自在一间牢房里，布满青苔和污秽的焦黑墙面透着湿冷，而她也看见了散乱着头发，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打痕的绿盈。

　　同时她还看见了，在她相邻的隔壁牢房里，通体乌青，衣衫林乱的仰面躺在一滩血泊中的红蝶，了无生息。

　　这一刻，牛菀兮心中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没有兔死狐悲的感伤，只是空落落的，无端的心生悲凉。

　　婆婆：“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出去。”

　　牛菀兮：“为什么？”

　　“因为啊，这里是座废墟，曾经有段往事，废墟的主人沉溺在梦里，可现在，这梦呐，该醒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