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11、11

　　牛菀兮的脸上沾染了数道血痕，更加显出女孩子的柔弱与白皙。

　　心弦绷紧，未及思考，徐风清一把拽过牛菀兮，却想不到会是这般的光景，然而很快，他就在牛菀兮几近无神的双眼中回过神，顿时又是哑口无言，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到了此时全都喂了狗去。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骂就骂！谁手上没个血腥？而且这些！”徐风清指了指地上的尸首，一气呵成地说道：“虽然很抱歉，但实情使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道你想死吗！既然入了江湖，就无可避免！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阿菀！懂了没！”

　　倏然间被人转了个身，牛菀兮呆然地转过头来，入目的是对方抿得褪了色的嘴唇。

　　视线上移，恰好对上那双虹膜漆黑，深邃如夜的眼睛。

　　牛菀兮愣愣的，她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胸腔里升腾起一片雾，绵绵的，柔柔的，软软的，还有点暖意，心里想道，架都打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想这想那，她这个师兄真的是本无解的天书。

　　她不会告诉徐风清，她只是一开始有些伤春悲秋，而现在，她只是累了，打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干掉了多少人，最后也是机械般地挥着拐子，身体早已是伤痕累累，骨软筋酥。

　　“师兄没事吧？”

　　徐风清剑眉一挑：“我哪会有事，你还没回答我，懂了没？”

　　“可能吧？”

　　徐风清气急败坏道：“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还可能？你怎么不大概呢？”

　　“也行？”牛菀兮见徐风清真要发火了，忙开口道：“懂了懂了！我没事，这都皮肉伤，还没你的严重，”她从衣兜里翻出个小药瓶，熟练地给徐风清裸露的伤口涂上药：“劲气留在皮肉里可不是开玩笑的，还好师父之前给我塞了好多药。”

　　涂得差不多了，牛菀兮把药瓶一抛，道：“拿去用吧，你那还要涂几次，诶！师兄，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想不起来的话，应该不重要。”徐风清捏着药瓶，无言地盯视了片刻，眼睛眨了眨，又反手扔了回去：“还是你拿着吧，我一大老爷们随身带个这么娘的瓶子，这不有损我君子风度么？回头你帮我涂就是，总共也费不了多少事。”

　　牛菀兮无语地收好药，朝天翻了个白眼，行吧，这尊爷想怎样就怎样，她可管不了。

　　落雁坡东侧不远的山头上，一个身穿银丝暗纹滚边长袍的男子正监视着落雁坡上的一举一动，他无言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让人猜不透他在思索什么，而他身后跪着的手下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若穆宏在此，他就会发现，此人正是王老虎口中那不敢招惹的头儿。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你派人回去速传消息，就说我发现了一位故人，运气好的话，两位也说不定。”

　　“遵命！”

　　很快，山头上便再无人影。

　　等俩人都收好了各自的武器，就听寨子一角落里传出一阵微弱的呼唤声：“菀兮姑娘——风清——你们没事了吗？可以麻烦你们搭把手吗？”

　　牛菀兮&徐风清：“啊！忘了穆宏（那家伙）！”

　　“哎呀！我们这不收拾收拾正好要来帮你嘛！急什么？阿菀，你在旁边待着，我来就好！”徐风清说着，快步走过去将穆宏身上的绳索解开，顺便查看他的伤势，“内伤的有点严重啊，不过算你命大，我这刚好有药，专治内伤，效果奇佳！”

　　一听这话，牛菀兮秒懂，极其配合地塞了一瓶药放进徐风清的手中。

　　药一入手，徐风清就风度翩翩地递给了穆宏一根就地找的树枝，示意他用树枝撑着，这才开口道：“就是这药是我们师门的绝学，外人轻易给不得，你看看，我给你开个友情价，十两银子，如何？”

　　“……风清，这是趁火打劫。”

　　穆宏哭笑不得，又用一双眼睛探寻地看着徐风清，后者面上带笑，眼里却毫无笑意，穆宏稍移开视线，看了眼牛菀兮，而牛菀兮正站在徐风清身后警戒着周围，并没有在注意他们二人。

　　该面对的就得面对，穆宏苦笑着深吸一口气，随后表情严肃地拄着树枝鞠了一躬：“风清，菀兮姑娘，对不起！是我害得两位身陷险地！要不是我多事，也不至于……”

　　牛菀兮被这突然的道歉给吓了一跳，她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郑重其事的赔礼，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徐风清，后者只留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穆宏还是保持着鞠躬的动作不变，一身贵气使他做着弯腰的姿势依然赏心悦目，可也因此，牛菀兮更加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侧身躲开，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更遑论她本就不善言辞。

　　纠结了半晌，她硬着头皮道：“意外啊，迫不得已的......这次，有惊无险，就当是江湖历练了，还有，”牛菀兮不自在地迈开步子，径直走了开去：“你别这样，怪不舒服的，我先去主寨看看。”

　　少了一人而已，偌大的校场便显得空寂无比。

　　牛菀兮离开已有小半会，徐风清仍旧一言未发。

　　久等不到任何话语，穆宏慢慢地直起身，直视着眼皮子都未抬的徐风清。

　　在穆宏看来，徐风清不像他师妹牛菀兮，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会怒会笑也常会捉弄人，表情丰富，然而却无法看出他真正的情绪，旁人所看见的，是他愿意给别人看的。

　　就好比他自吹君子如玉，在穆宏几人面前却是仪态全无，又好比他练的是刀法，却时常让人觉得那是无情剑法。

　　穆宏看不透他，就像看不见深渊的底一样，所以穆宏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有种恐惧不安，虽然这丝情绪极其细小。

　　可现在，显而易见的，穆宏在慌张，只不过这回他怕的是失去这个勉强算得上是同伴的男人。

　　他的表情镇定，还在强装着面上的游刃有余，可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本以为，你不会来救我的。”

　　“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了！”徐风清敲了敲折扇，对着惊呆了的穆宏，口气犹如在安慰失足的少年：“我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阿菀挺担心你的，我们第一时间就冲上来找你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们！话又说回来，下回再有三急，就别搞什么特殊化了，就近原则才是王道！所以说，出门在外，难免要委屈下你这少爷身子，不过习惯就好了。拜你所赐，还来了次江湖初体验，不亏不亏！”

　　什么意思，方才，他还怒气冲冲，脸色难看不是吗？穆宏握紧了双拳，指甲扣进肉里，留下鲜红的淤痕：“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摆脱他这个居心叵测的人的好机会，再者，如果不是王老虎大意了，说不定他们几个全都要折在这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救他这件事确实对徐风清而言毫无好处。

　　“大少爷就是麻烦！我们贪财，可是取之有道，也并非无利不往之辈。”徐风清挑着眉，一双眼早已洞悉了穆宏的心思，他吊儿郎当地开口道：“我们又不是禽兽，能对同行的人见死不救，依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人，何况——”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宏：“排除目的不明这点，你可是朋友的最佳人选，不可以吗？”

　　穆宏心头一跳，倏然间神采重拾，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那边的牛菀兮提着个布袋走了过来：“穆宏，你看看是你的不？刚从主寨里找来的，看上去应该都是你的东西，都在里边了。”

　　穆宏看着牛菀兮伸出的手愣了愣，这只手原本应该干净白皙，顶多有几处习武练就的茧子，而如今，这只手上多出了不属于它的血口子，还有几道干涸的血迹。

　　穆宏不是没有经历过比这惨烈的场面，但现今看见了，他依然心下恍惚，不知该作何感想。

　　“让你拿着，你在发什么呆？该看的是这些东西，不是人家的手。”徐风清皱眉，一把拿过布袋扔到了穆宏怀里：“快看看是不是你的？”

　　穆宏尴尬地移开视线，轻咳几声，随后他迅速地翻遍了布袋，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不见了！玉佩不见了！”他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他急切地看向牛菀兮：“有见着玉佩吗？其他地方呢？”

　　牛菀兮很肯定地点点头：“之前盯梢的时候，就看到你的东西悉数被拿到了主寨，主寨里没有，其他地方应该就是没有了。”

　　徐风清看不过眼穆宏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冷静一点，想想还有什么线索。”

　　“线索……”穆宏理智还在，很快就逼得自己冷静了下来，焦躁对他没有任何帮助：“是了！王老虎把玉佩给了他的头儿！那个人应该在主寨里！”

　　虽然有些疑惑与不忍，牛菀兮还是坚定地摇着头道：“主寨里没有人了，打斗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可是全程，除了你，还有押着你的人外，再没有其他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