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豆豆妮

3、第 3 章

　　这一夜，顾敏芝没有回到主卧去，为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任性了一回，罗清也默许了她的任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没错，温柔！许久没有被这么温柔以对，顾敏芝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受宠若惊，以至于第二天在罗清的床上醒来时她有点迷瞪，难道是一场梦吗？偶遇咖啡吧、微笑着的苏承、罗清的温柔缠绵，都像迷雾般朦胧得不真实。她坐在床头缓了足有五分钟，才起床开始又一天的忙碌。她的忙碌都是琐碎而无趣的，虽然家里的卫生请了个家政阿姨来做，但是一家子的吃食都是顾敏芝亲自做，她喜欢厨房这一片小天地，各种盆盆罐罐、各种食材调料在她的打理下井井有条，干净整齐却不乏烟火气息。在这个熟悉而温暖的空间里，她觉得很安全，所有的不痛快都会在精心制作一顿美食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不见。想象着孩子们大快朵颐的样子，心情也会随之上扬。
　　日子就在一日三餐间如流水般划过，顾敏芝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再经过偶遇咖啡吧那条街了，她并不想因一次偶遇而偏离既有的生活轨迹，苏承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有多少位置，她都刻意避开不去想，心脏抽痛的感觉有过一次就够了，伤疤已经好了，结痂了，能不掀开就尽量不要掀开，她没有勇气再回过头去看受伤的过程。所以她需要让自己更忙碌，她跟罗清提出要出去找工作的时候罗清并没有反对，事实上罗清对她所有的事反应都是淡淡的。顾敏芝甚至一度想过，在她临死之际，罗清是不是也还是这样淡然处之的神情。
　　顾敏芝原本是学跳舞的，结婚之后就相夫教子，舞蹈已经很久没碰了，她有心想继续自己的专业，所以到一家少儿舞蹈培训机构做了一名助教。以她当年的水平当专业老师都绰绰有余，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体的柔韧性各方面都在走下坡路，她很清楚自己必须放平心态，只要还在这个领域，只要还能让她有机会跳舞，她就会觉得很满足。当音乐响起，身体随之旋转跳跃，她完全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看不见罗清的冷漠、看不见苏承的微笑、看不见世间的纷纷扰扰，只有激荡的音乐、扭动的肢体，只有急促的呼吸、晶莹的汗水，那是久违的畅快淋漓。顾敏芝找到了生活的重心，心情也好了很多，不再纠结于那些镜花水月般的前程往事，生活也恢复了原本的基调。
　　直到大街小巷充斥着圣诞音乐，商场橱窗布满雪花麋鹿，顾敏芝才忽然反应过来快过圣诞节了呀！而这时候一个电话又打破了这几个月来的平静。打电话给顾敏芝的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最要好的闺蜜秦佳佳。
　　“敏儿，咱们同学准备弄个毕业20周年的聚会，就定在圣诞节那天，你可一定要来啊！”秦佳佳的风格就是快人快语开门见山。
　　“我还是不去了吧！”顾敏芝有些犹豫，每次同学聚会她都不想参加，她烦那些虚伪的客套，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她怕见到不想见的人。
　　“你怎么又说这句话，回回都拿这句堵我，平时的大小聚会你不来就算了，这次可是20周年啊！据说还搞得挺隆重的，班长可放话了，一个都不能少！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去！”
　　“我……”
　　“你什么你呀！每次聚会他们都逮着我问你的情况，我这都帮你打多少回掩护了，我容易吗我？”不等顾敏芝说完，秦佳佳就迫不及待夸张地诉苦，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用正常的语气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是因为苏承？”
　　顾敏芝没说话，作为一个合格的闺蜜，秦佳佳知道她和苏承的感情纠葛，她没必要在秦佳佳面前多作掩饰。
　　“其实前面几次聚会苏承也都没有来过，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同学圈子里也没人知道他的近况，你说他这人怎么突然就失踪了？”秦佳佳不知道顾敏芝和苏承最近见过面，还以为他十二年前失踪之后再没出现过。“说不定这次聚会他也不会来，你就放心过来吧！你不来我可真没办法交待啊！啊！啊！敏儿啊！”说到最后秦佳佳的语气里又带着夸张的捶胸顿足之感。
　　顾敏芝轻笑了一下，“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
　　“得嘞！我一会儿把时间地址发给你，就这么着了哈，拜了个拜！”说完也不给顾敏芝反应的时间就挂了电话。
　　顾敏芝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态握着手机沉默了良久。苏承会去吗？如果去了该怎么办？还能从容应对吗？可是心里又隐隐地有点希望他能去……顾敏芝摇摇头叹了口气，还能怎么着，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去，那就顺其自然吧。
　　一如顾敏芝所料，罗清对于她要去参加同学聚会的事没有什么意见，只说了晚上早点回来。其实顾敏芝很希望罗清能够多问几句多说几句，哪怕不让她去也好过现在这样，随便她。顾敏芝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罗清给她尊重给她自由她反而觉得不对劲，她希望罗清在意她，偶尔吃点小醋，偶尔闹点小脾气，可是罗清太理智了，理智得让她不安，就像一脚踏在虚无的棉花上，总也踩不到地。
　　一群中年男女的同学聚会免不了虚与委蛇攀比客套，男人晒车晒表晒年薪，女人比美比包比老公。顾敏芝虽然不想弄得多隆重，却也有着正常女人小小的虚荣心。她化了点淡妆，五官精致，虽然眼角有了小细纹，但是皮肤状态很好，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资本，穿着酒红色长款羊绒大衣，里面搭配黑色丝绒连衣裙，连衣裙那黑色荷叶边领子上别着银柄红樱桃的胸针，翘皮与优雅的结合，称得白皙的脖颈更加迷人，跳舞的人身材不会差，所以当她出现在酒店门口的时候还是引起了旁边几位男士的侧目。
　　“敏儿宝贝！”秦佳佳一边喊一边跑过来给了顾敏芝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终于来了，来来来，我带你进去！”
　　顾敏芝笑着任由秦佳佳牵着手跟在她后面，秦佳佳还是老样子，圆脸大眼睛，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或许圆脸的人都不显老，顾敏芝觉得秦佳佳除了身材有点发福以外跟高中时没什么两样，也有可能乐观开朗的人更显年轻吧！
　　顾敏芝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秦佳佳已经带着她走到了包厢门口，推开门的一刹那，顾敏芝突然一阵紧张，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秦佳佳的手。秦佳佳感觉到了顾敏芝手上的力度和突然紧绷的身体，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苏承没来。”就这四个字，让顾敏芝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紧接着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秦佳佳推开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一阵暖意袭来，包厢里空调温度很高，男男女女人也很多，围坐了三个大圆桌。“呀！我们班花来了啊！”首先喊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说魁梧，因为不仅高而且壮，随便往那儿一坐都能占两个位置，魁梧男站起来走到顾敏芝面前，顾敏芝通过这体型特征反应过来这是当年的体委袁鸿飞。
　　“好久不见！袁大头！”顾敏芝微笑着打招呼。
　　“哦哟美女还记得我啊！受宠若惊啊！不枉我暗恋你这么多年！哈哈哈……”袁鸿飞乐呵呵地调侃着。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无论当年亲近的还是疏远的，要好的还是有矛盾的，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在这样一个相聚的日子，所有人都热情高涨，拥抱着、嬉笑着打着招呼，熟悉的面孔、久违的外号浑名、此起彼伏的调笑声……这一幕也感染了顾敏芝，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跟同学们热络地聊着，包厢的门开了她也没注意到，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苏承！”
　　顾敏芝猛然转向门口，苏承也在人群中看到了她，视线相交，顾敏芝动作都僵了，呼吸都有点停滞，因为她看到有一个人正挽着苏承的胳膊，跟苏承一起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