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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卷三 ...

  •   【第三章】

      夜,清冷寂静,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小树林,一路惊散满林的飞鸟鸣虫,沿着小道奔向一间小小的医馆,停在了那医馆门口,医馆内正沉浸在分辨药材中的少年被马儿的啼鸣声打扰,抬起了头望向门口,在看到那一抹鲜红艳色迈步进入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药材朗声道:“爹亲,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望着稚子那八分神似慕小羽的清俊面容,花离有一刹那的晃神,又很快恢复了过来,笑道:“怎么,平时来得早你又嫌我早,来得晚你又不高兴么!”

      “才没有,只是觉得奇怪罢了。”慕少铭一边收拾着药材一边回答道,花离也就默默在一边看着,没有催促。

      一晃十年,那个总是在屁股后头爬来爬去的小鬼头,一下子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知道是因为时计的影响,还是因为自从知道他和铭仙当初体质虚弱不能习武是因为饮血太少导致的,对少铭,他那两个有钱任性的爹,跟喂猪一样一天十来顿地喂他们这个宝贝孙儿,让这个不过才十岁的孩子,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来岁的翩翩少年郎。

      虽然慕少铭也只有一半的嗜血者体质,但是他的体质却更偏向于嗜血者,时不时需要饮血才行,只是他却没有嗜血者的獠牙,便是完全无法咬人嗜血的,倒也让众人心里多少放心了许多。

      为了这个宝贝孙儿,他那俩双亲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到处敛血。

      想当初在少铭刚回来的那些日子,儒门那边谏请龙宿前去讲课,龙宿很爽快地答应了,唯一的条件就是管他孙儿一顿饭。

      那时候的玉离经完全不知道这是个多么大的坑,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虽然知晓龙宿生活奢侈,不管吃穿用度皆是精细昂贵,但儒门还没穷到吃不起一顿饭的地步,便也应了,直到龙宿抱着那时候还爬爬走的慕少铭来到儒门,给了他八个白玉凝脂杯后,玉离经才知晓,他所谓的一顿饭,是八杯血,还得是不同的血,还得是他孙儿喜欢的血,人家吃饭配菜,他们家吃饭配血……

      要血也就罢了,在那慕少铭一把抱住皇儒无上的大腿啃得他满衣袍的口水后,玉离经有种想立刻送这祖宗离开的冲动。

      龙宿所谓的他孙儿喜欢的血,就是这小不点抱着谁就是喜欢谁的血了,简直是……若非皇儒一向嘴硬心软,傲娇却很好说话,很大方地给了一杯血,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喂饱这个祖宗。最后除了皇儒,俠儒凤儒连同他亚父君奉天和正巧来做客的天迹玉逍遥在内,统统都没逃过“魔爪”,他不知道是该夸这个孩子慧眼如炬,专挑大佬的血下饭,还是该说这孩子不知死活,谁都敢下口。

      从那之后,儒门那边是再没敢随便请龙宿上课了,除了儒门,道门佛门在那“三教流氓”的“毒手”下也都没能逃过一劫,以至于这个喝了百家血长大的慕少铭,就被补得有些过头了,导致花离如今都不敢给他取下身上的时计,就怕一拿掉时计他这个儿子就要立马比他这个当爹的还高还壮了,着实让花离有些挫败。

      “爹亲,好了,我们走吧!”

      慕少铭收拾好药材,拍了拍身上的药渣,轻唤一声,花离点点头,四处看了看,问道:“怎么,续缘哥哥不在?”

      “恩,他说今儿个回琉璃仙境不回来了,让我给他把门关好就成。”

      花离这才想起佛剑这几天有事离开了,便也没再多说,待慕少铭关好门,便坐上马车一起回了三分春色。

      送回了慕少铭后,花离并未下车,只是又一人转回了宫灯帏。

      慕少艾在的时候,慕少铭一直是住在岘匿迷谷的,偶尔才会回来小住些日子,这些日子那两人出去过二人世界,慕少铭便就一直住在三分春色,虽然花离常常会去医馆接他回来,却也从来没有待在三分春色陪他过过夜,总是会独自一人回到宫灯帏独饮独酌独悲独叹,也只有梵天在的时候,他才会安心躺下睡个好觉,平时,他是整夜都不会合眼的。

      无关嗜血者不需要睡眠的体质,完全是因为他害怕闭眼,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那个黑暗的夜是如何逼迫他堕入魔途,他就会想起那时入魔的自己是如何伤害那一份捧到眼前的真心,他就会想到那个清圣的佛者带着怜悯靠近,又带着厌恶离开,独留他一人嘶吼挣扎。

      所以他害怕,踟躇,十年的时间都忘却不了的噩梦,让他一再地却步。

      他的心不止挂了一把名为慕小羽的锁,还被溅染了一身污秽不堪和血腥杀戮,又如何能毫无芥蒂的放下。

      再次握紧那个糖葫芦抵在心口,花离轻笑一声,喃喃自语着:“十年……已经够了吧……”

      十年的逃避退缩,自责内疚,也是该有个决断了!

      心下已经有了决定,花离骤然起身,快步离开了宫灯帏。

      翌日清晨,末花离早早地驾着马车等在三分春色门口,等到将一向浅眠早起的慕少铭送到医馆,末花离突然开口问他:“少铭,马上就要到你的生辰了吧?”

      慕少铭下车的脚步一顿,不明白为何花离会提起这个。

      这十年来,他从未过过生辰,只因为这天,也是他爹爹慕小羽的祭日,即便他每年生辰都会收到不少礼物,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没人会选择在这天大肆庆祝的,自然,他也从未收到过属于末花离的那一份礼物,那一天,他总是独自一人在墓前祭吊渡过的。

      对于他爹爹爹亲和梵天之间的纠葛,慕少铭虽然好奇过,却也从来没有问过,其他人也都不愿提起,所以他一直不懂他的爹亲末花离对他已故的爹爹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说爱么,身边却又陪着个梵天一页书,说不爱么,十年如一日的伤怀祭吊,对他这个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皆让他混乱不解。

      甩开心头的纷扰,慕少铭跳下马车,回道:“爹亲的生辰不是比较早么,今年爹亲有想要什么礼物吗?”

      花离笑着摇摇头:“爹亲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什么礼物,倒是十年来,我从未送过你什么。”花离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慕少铭道,“这个,是你爹爹生前用过的,我在身边放了十年,如今,便给你吧。”

      慕少铭伸手接过,有些错愕,更多的是不解,即便要送他生辰礼物,如今,也太早了不是么。

      花离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说道:“爹亲等着你的医者仁心济世天下。”说罢他便收回了手,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少铭捏着手中的锦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把檀木绘竹的折扇,扇柄上,还带着几丝似是沾染了血的痕迹,经过十年的沉淀,已然深入扇骨,抹不掉消不去。

      摸着扇骨上的那抹血痕,慕少铭抬眼望向花离早已远去的马车,莫名地有种不安的感觉蹿上心头,让他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便跑去追那辆已经看不到的马车,却也只是徒劳。他的两条腿,又岂跑得过那两匹汗血宝马的八条腿。

      怀揣着心头的不安,慕少铭毫不停歇地一路跑去了宫灯帏,却是除了那依旧挂满亭间的佛者画像,再也没了那抹鲜红艳色伫立,再也没了那双哀愁不散的双眸凝望。

      宫灯帏的细雨打湿了慕少铭乌黑的长发,迷蒙了他不解的双眸和不安的心。

      他不知道,为何爹亲要不告而别,但他知道,这十年来,那个人,从来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尤其是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除了慈爱,永远都只是伤怀。

      他知道自己长得跟死去的爹爹很像,少艾祖父和羽人祖父常常会摸着他的脸感慨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他爹爹回来了一般,所以为了不看到那双眼眸中的哀伤,他选择留在了岘匿迷谷,选择充实自己的生活让自己不去想那人眼底的愁楚,选择了离开爹亲的身边,只为了能让自己不成为他哀伤的源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就想起已故的爹爹,却又为何,他仍旧选择了离开?

      慕少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迫切地想知道当初发生的一切,他本不欲探根究底,只是真的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

      末花离的失踪,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剑子有些懊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本以为,能让他果决一点做下决定,却没想到这孩子反而逃得更远了,这死心眼到底是像了谁!”

      龙宿摇扇的手一顿,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他也已经不是那个能任人欺凌的孩子了,随他去吧,若他自己想不通,你吾便是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已经逃避了十年,如今,还要躲十年不成吗?我有时候真想让佛剑拿佛碟给他拍拍醒!”

      “为何不是古尘?”

      “那是我亲儿子!你舍得打我还舍不得呢!”

      龙宿无言,难道佛剑就比较下得去手么……

      两人相顾无言,除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儿子,现下还要面对一个让他们更头疼的孙子。

      慕少铭对往事的探究,让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抚隐瞒,若是让他知晓当初的真相,是否又会多一个钻牛角尖的孩子,让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爹爹又阻碍了父亲的幸福,又成为下一个离家的末花离,又成为另一个悲剧的疏楼唯仙,这恼人的混乱纠缠,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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