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nat.夕媛

4、第四章

　　小学四年级的寒假，大年初一的早上，我爸带我出去放爆竹，玩了一会儿就看到远处，有五六个孩子也在放爆竹，定睛一看发现其中有一个特别像曦玥。

　　我从没见过她和大院里其他孩子玩儿，所以当下就我让我爸在原地等等，然后自己往那边凑了过去。
　　发现真的是张曦玥，和一帮我不认识的孩子，我立刻猜到这些肯定就是她亲戚家的小孩儿了。

　　她也看见我过去，笑着跟我说过年好，其他几个跟她在一起的孩子也都跟我打了招呼，所以我也一一回应。
　　显然都是教养很好的孩子，并且穿着打扮都很讲究，相貌也都是很出众的。

　　领头的是个十几岁的男孩，长得很秀气，穿了件白色的大衣，气质和我印象中那些同样年纪穿件黑色羽绒服，过年钻到网吧里打游戏的男生截然不同。
　　他在前面点炮仗，其他几个孩子则在后面看。

　　男孩后面跟着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件黑色的大衣，扣子上和背后都带着蝴蝶结，设计既稳中又俏皮，
　　女孩儿手里拿了个袋子，装着他们的“弹药补给”，一直在跟男孩儿说“小花哥哥，小心点”。

　　她们后面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跃跃欲试，一直拉着“小花哥哥”的衣角，说哥哥我也想点，我也想点。
　　于是小花哥哥就重新从袋子里拿了线香花火出来，交到了小孩子手里，又给他点燃。小孩子就立即乐开了花。

　　这时候我爸喊我，说如果我还要跟朋友在外面玩儿一会的话，他就要先回家了。
　　我立即想这几个孩子可还没说要带我一起玩儿呢，于是便问曦玥，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玩儿。

　　曦玥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还没开口，小花哥哥就说“当然好了，人多更开心嘛，你说呢小玥”，曦玥也点了点头，笑了。
　　笑容里有些释然的意味，我想肯定是因为这几个孩子中，她说了是不算的。

　　再然后，那个小男孩儿玩儿了一会就说他想回去了，于是小花哥哥便说我们先送他回去，之后再出来。
　　于是我也就莫名其妙的跟着去了曦玥家里。

　　进了门就发现他们家热闹得很，足有几十口儿，除了刚才一起玩儿的这几个，家里也还有别的孩子。

　　小花哥哥把小男孩儿交给他父母，正打算再带我们出门的时候，就有人招呼我们马上就要到你们了，别再乱跑了。
　　紧接着大概十几个孩子都被聚到了一块儿，带到了走廊里列队。走廊尽头有件屋子开着门，几拨人进去又出来。

　　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小声问曦玥，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是不是离开比较好，曦玥则对我比噤声的手势，让我不要说话。
　　我刚要继续问，就和小花哥哥的视线对上了，小花哥哥一瞬间看见我也在混在其中，有些诧异，接着就笑着跟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然后就有人带着我们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走廊尽头的房间类似一间茶室，当中摆了个茶案，后面一堵墙打了红木的架子，陈列了很多，看起来不同的茶具。

　　茶案后面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气色很好，腰板也挺得很直，看起来是个很威严的老人。而张叔叔就站在老人的身边。
　　我立刻明白这人可能就是我外婆说的张部长了。

　　孩子们进到屋内后，就按顺序从前至后排成了三排，我站在第三列靠边的地方。
　　然后从第一排开始，所有孩子都跪下了，曦玥在旁边一拉我袖子，我也就跟着跪了。
　　当时还没有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这个概念，但我当时懵逼的心情就是如此。

　　第一排正中有个比小花哥哥看起来还大一些的男孩子，抱拳道“九门小辈给佛爷请安，祝佛爷新春快乐，身体康泰”，然后下拜。
　　紧跟着所有孩子都跟着说“祝佛爷新春快乐，身体康泰”，然后也都下拜磕头。
　　我从有记忆开始，从来没给任何人磕过头，那之后的人生也没有，倒也不是觉得自己膝下有黄金，就是觉得这场面真是古装电视剧里才会有的。

　　然后佛爷才发话了，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好，你们也过年好，都快起来吧。”然后孩子们才闻声一个个站起来。

　　等孩子们都站定，佛爷看向旁白的张叔叔，“日山”。
　　张叔叔点头，“是，佛爷”，然后就示意我们离开了茶室。
　　到了客厅之后，也没有解散，我们仍旧按照刚才的顺序，一字排开，然后张叔叔拿出了一大把红包开始挨个分发。
　　孩子们拿到红包之后，都说“谢谢张会长”，然后才开心的走开，去看红包里包了多少钱。

　　我一直没回过味儿来，一直到红包发到了我这儿我都还在发呆。
　　我和张叔叔此前只见过一次，就是去年来看望曦玥那次，当时除了出入打招呼之外，并没什么交谈。
　　但他只思索了一瞬间，就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后我才回过神，仰头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张叔叔看了眼曦玥，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曦玥，结果发现曦玥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深情。
　　张叔叔这时却笑着将红包递给我了，我赶忙说我不能收。
　　我父母向来是不让我乱收别人钱的，平时遇到有叔叔阿姨要给红包，我也都是退后几步，让我爸爸妈妈在前面拦着，虽然大部分时候最终开始会收下来。

　　张叔叔说“小孩子乱讲，这是给佛爷拜年，佛爷给的压岁钱，哪有不能收的道理”，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然后就一手将红包塞到了我手里，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
　　接着也摸了摸曦玥的头，曦玥抬起头来，张叔叔说，“你们好好玩儿吧，我还有事要忙”，这才转身离开了。

　　看到张叔叔走了，小花哥哥和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小姐姐才过来。小花哥哥哈哈笑着说，“你刚才要是走了，不就领不到红包了。”
　　那个小姐姐才说，“小花哥哥，你不要欺负人家。”然后问我，“你叫小睿是吗”，我说是，小姐姐说，“我叫秀秀。你别担心，九门孩子多，每次凑到一起拜年，都是这样乱哄哄的，有的孩子跑出去玩儿忘了没拿到红包，也有不知怎么的拿了两个的，大人们也搞不清楚哪个孩子是哪家的，红包也就是图个彩头，不计数的。”
　　我听了晚了，才有些回过味儿来，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大概就是这样的。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各家就都散伙了，毕竟不能全都留在这儿吃午饭，我也和曦玥告别回家了。
　　对于“佛爷”“九门”“会长”这些名词，我仍旧只能是一头雾水，但认识了小花哥哥，秀秀姐姐，
　　见到了传说中的张部长，还领到了红包，对于九岁的我来说，也算是一次非凡的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