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nat.夕媛

3、第三章

　　我们小时候经常会说到自己爸爸/妈妈如何如何，然后其他小朋友也会说我爸爸/妈妈也是这样之类。
　　遇到这种话题，曦玥从来都保持沉默。当然，她在其他时候，也基本是保持沉默的。
　　我们偶尔也问她，“你家里呢？”，这时她会说，“家里不让妄议长辈的事”，就又会陷入沉默。

　　我逐渐注意到她偶尔会提到她叔叔说如何，却从来没提过爸爸妈妈如何。
　　于是我终于有一次直接问了她这个问题，为什么从来没听她提过爸爸妈妈的事。

　　她很平淡的说因为她不太记得了。
　　我不太会应对这样的话题，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究竟是离婚了，都不要她了，还是去世了，怎么去世的。
　　总之自那天之后，我就尽量不再她面前说父母的事儿了。

　　二年级的语文课上，老师要求写一篇半命题作文，《我的XX》（爸爸/妈妈）。当时曦玥写了《我的叔叔》。

　　文章的开头大概写到，我对爸爸妈妈的印象不深了。妈妈病逝以后，爸爸思念妈妈，出了交通事故，离开了人世，那年我5岁，第一次见到叔叔。”
　　我自然不记得原文如何，但大致就是这样的内容，给我的震撼是极大的。
　　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失去了双亲，孤苦伶仃，寄人篱下，这样的日子实在让我难以想象。

　　我记得她在作文里写到，她叔叔当过兵，是个沉默而严厉的人，但其实对她很关心，只是从来都不挂在嘴上。
　　她有时会思念父母，但也知道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叔叔愿意收养她，她希望长大能报答叔叔教养的恩情。

　　我记得那时候的语文老师是个年轻女老师，说她半夜批改了这篇作文后泪如雨下，后来好像私下里和还和曦玥谈过话，自那以后就一直对她格外关心了。
　　有一回曦玥请病假连续两天没来上学，老师就说要带我们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孩子，放学后以后去家里看她。

　　那是我第一次去曦玥家，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个穿着整齐，笑容慈和50多岁的女性。
　　老师表明来意之后，她便邀请我们进院子，引领我们到了小二楼的客厅里，上了果汁我点心。
　　而后，她才说她只是这家的保姆，通报了张会长之后，会带我们去见小玥的。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位竟然不是这家的女主人。

　　过了几分钟，保姆阿姨回来，说小玥的房间在二楼，带我们上去。

　　上二楼之后，离楼梯口最近的就是曦玥的房间，曦玥的房间自然比我的房间要大得多，虽然也不是大得离谱，但容纳我们一个大人四个小孩是绰绰有余的。
　　中间床头靠墙是一张比较宽的大人床，然后依次有一张小沙发，衣柜，对面有书桌，书架什么的。
　　家具和装修都和房子的其他地方一样，看起来起来古色古香，完全不似一个孩子的房间。

　　我们进去的时候曦玥已经靠着床头做起来，脸上带着笑容和我们打招呼，并不似想象中的病人那样没精神。
　　床旁边小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青年男人，穿了一件米色衬衫，一条黑色的裤子。

　　我们一进门，男人站起来，然后老师就迎上去和他打招呼，“张会长，打扰了，小朋友们都很担心曦玥，所以我才带他们来看望一下，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
　　我这才知道原来老师和曦玥的叔叔是认识的。
　　后来长大了，我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老师肯定是在家长会上见过了张叔叔，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有这样登门拜访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呢。

　　曦玥说她昨天早上发烧，一直不退，到了晚上打了退烧针之后，昨天半夜就已经不烧了。
　　但因为体力还没恢复，就又多休息了一天，麻烦大家来看望了。

　　老师大夸张曦玥同学乖巧懂事，一定是和家长悉心教导分不开。张叔叔则说老师过奖了，老师也有功劳什么的。
　　总之是展开了一轮，商业互夸的攻防战。

　　而我们几个早已经按捺不住，跑到了曦玥床边，七嘴八舌的问她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吃东西，明天会去上学吗之类。
　　曦玥说，她真的已经好多了，这两天都在床上躺着，已经都躺不住了，又说她退烧以后，今天就有了食欲，中午就吃了不少。
　　然后她顿了顿，看着张叔叔的背影说，“可我叔叔昨天起一直守着我，一整夜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了。我不快点儿好起来怎么行呢。”

　　我也回头看了看还在和老师说话的张叔叔，想起曦玥之前的作文，就觉得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个“沉默又严厉”的人。
　　我当时觉得即使亲生父母也未必能窗前守上一整夜，更何况只是个亲戚。于是我当时对这位张叔叔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

　　当然，到了三年级暑假之前，我第三度注意到曦玥身上的淤青之后，对张叔叔的印象也曾一度降到的谷底，觉得肯定就是他虐待了曦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