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星海之彼

3、第 3 章

　　“皇子殿下，您今后有何打算？”女人带着谄媚的笑容靠近乔司祁，似乎想往他身上靠，“您是打算夺回王位，还是打算报仇雪恨？”
　　乔司祁暗自皱了眉，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点：“别叫我皇子，我早就不是皇子了。”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的姐姐，虞梅的下落吗？”
　　女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落座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道：“乔二少爷，您该不会忘了吧，我早在十年前就被逐出宫了，宫里的事，我一介草民怎么能得知呢？”
　　“是吗？我可不觉得把我当枪使的人会是一介草民。”乔司祁的眼神黯淡，不知道是沮丧还是失落，反正是一种毫无精神的样子，仿佛很疲倦一样。沉默许久，他又开口了：“我不是皇子，也不是乔司祁了。以后我只是虞琦。”
　　女人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些少年的纠结不屑一顾：“总之你先想想清楚吧，真是的，你要是下手再狠一点就不用麻烦了。那个男人是收养了你没错，可是他也是你的仇人，推翻了你父亲，杀了你母亲，都是因为他你才沦落到要被人收养的地步。”女人带着妖异的笑凑到他耳边：“你本来是天之骄子，是九五之尊，他毁了这一切，你不恨吗？”女人又走到桌边，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细细的啜了一口。
　　“你知道你父皇多信赖他吗，他一个人就掌握了三分之二的兵权，但他怎么回报你父皇呢？”女人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毒，包含了所有的恨意：“他杀了他！”
　　少年仍然不为所动，语气淡淡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想先查清楚，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不是奸佞之人，而且，我已经给了他一剑。……虽然，我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他。”顿了顿他又说道：“总之明天我会给你答复，你先回去吧，端妃娘娘。”
　　女人轻笑一声：“行，那我就等着你的回答，虞琦殿下。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听着女人远去的脚步声，虞琦终于完全松懈下去，瘫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客栈房间的天花板。今天真是糟糕透了的一天。他居然真的出手了，亲手毁掉了一直以来和平的表象。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的感觉说不上是后悔，但总感觉什么东西被他抛下了，怅然若失。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乔镇峰。你把我推进绝境，你的儿子又把我拯救出来……哈哈，这就是命运弄人吗。如果……放弃复仇，还能回到那种日常吗？这种妄想让虞琦露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居然还在做这种梦吗。从他被所有人保护着从熊熊燃烧的皇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开始，他就注定要背负这种命运。十年的时光不能让他的仇恨减淡，反而让他在一次次梦魇中再次看见母亲绝望凄然的眼神，再次看见母亲把匕首扎进她的腹中。而他什么也做不了，说不出话，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目睹母亲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直到冷汗淋漓地从梦中挣扎出来。他的仇恨与日俱增，已经成为他的执念。
　　他拿下腰间的玉配，慢慢的摩挲着。它通体剔透，泛着淡淡的白光，一圈繁复的花纹中间刻着一个祁字。这是他刚被收养时乔司寒给他的礼物，并不多贵重，他见过太多稀世珍宝，但只有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只要看到它，就仿佛还是在将军府中，还会有一个人会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哥，你会原谅我吗……肯定不会吧。”少年的唇角甚至浮出笑意，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苦涩无比。他尽力使自己不要想其他的，打开了女人留下的信封。出乎意料的是，这封信居然是针对乔司寒的计划，那个女人居然想对乔司寒下手？虞琦冷哼一声，把信封撕碎丢在地上。这个世界上，唯有他，是他的软肋。他没有杀了乔镇峰，大概也是不想让那个人伤心吧。似是发觉自己可笑，虞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哥……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呢。”
　　而这一边，得知了十年前真相的乔司寒同样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他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那一场政变，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发动的。那个总是不苟言笑，教导他做人要忠义诚信、切不可背信弃义的父亲。
　　十年前的一天，乔镇峰突然接到朝廷的指令让他进宫，接见他的却并不是皇帝虞晟，而是让他发动政变的虞秋。然后，政变便开始了。尽管乔司寒一再追问其中缘由，乔镇峰始终闭口不谈。“我杀了很多人，无辜的、不无辜的。皇宫变成战场，哀嚎声啼哭声不绝于耳，护城河都被血液染红，整个皇宫仿佛一座死城。”乔镇峰的语气淡淡的，但非常悲凉。“虞秋在宫里已经瓦解掉了很多防御，掌握了很大的实权，就算我不出兵，政变也会发生。但是我杀了那么多人，背叛了我的君主，这些都是事实，我没什么好狡辩的。”乔镇峰闭上眼，眼下一片青黑色的疲倦痕迹：“你肯定想知道这些跟乔司祁有什么关系对吧，他给我一剑，并不算什么，就算他杀了我，我也没什么怨言。因为他就是当时唯一的皇子虞琦。我看着他母后死在我面前，他被太监带出宫去，我一时心软没有杀了他，就注定了这个局面。”
　　乔司寒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让他站不稳。这就是真相吗，这些恩恩怨怨的争斗为什么偏偏落在他们头上，司祁就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所以才……居然是这样吗。我们都是你的仇人了吗。过了好一会，乔司寒才从晕眩中缓解过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让他浑身发冷。
　　“……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他是皇子这件事。”
　　“对。从你把他带回来开始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乔司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后突然中断，简直要泣血一般。
　　“谁知道呢，大概是为了赎罪吧。”乔镇峰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你回去吧，这些话不要再告诉他人。”
　　乔司寒浑浑噩噩地回去了，简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昨日本打算派出人力搜寻那个神秘女子和乔司祁，但现在，还有这种必要么。他做的事不再是背叛，只是复仇罢了，他再没有资格阻止或质问。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的父亲复仇，如果他再来的话，只能让自己代替父亲与他一战罢。最好的结果是他放弃复仇，从此与乔家形同陌路，但这也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能这就是所谓命运吧？
　　可是一连几天，乔司祁都没有再出现。一月、两月，也都没有出现。就这样，他再无音讯。
　　他的日常又变成了军队，只是偶尔深夜梦回，又会感觉怅然若失。那个总是对他充满依赖和信任的弟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乔司寒收到一封信。
　　大哥亲启：我知道大哥肯定不想再见到我，所以写了这封信，希望大哥能看完。不知大哥是否知道了真相，我大概解释一下吧。我原本是前朝皇子，因前朝的叛乱流落街头遭人追杀，是大哥救了我，但是叛乱首领却是乔镇峰。我不想与大哥决裂，也不认为乔镇峰是大奸大恶的叛臣，所以我先去查清当年的真相，为了报仇，也为了夺回我原本应该拥有的东西。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只有一些忠于我父皇的老臣愿意帮我，进展很艰难，但我不会放弃的，是大哥教会我做人应该勇敢无畏，同时也教会我正直和不意气用事。现今我所作所为皆出于我心，大哥不必忧心于我。
　　这两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当年的旧部，虽然不甚顺遂但也算有所希冀。只有一事，如有一日我查出真相，不管是如何我都会复仇，还请大哥不要阻拦，我不想与大哥为敌。当然我也希望真相不要如此，但世事总无常。短时间内大概都不会再见到你们，愿大哥一切安好。
　　一页完，翻过来还有一行小字：我现今居无定所，大哥不必回信，我得了空闲便会给大哥写信，希望大哥不要忘了我。
　　毫无疑问是乔司祁的来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仿佛又看到乔司祁朝气的笑脸，乔司寒这么长时间以来吊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还好，他还是那个懂事、聪明的弟弟，没有因为复仇而性情大变，也没有忘了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最重要的是，他一切安好，这便是最好的慰藉。
　　把信收好，乔司寒只感觉全身的不安都平静下来了，像是抚平了长久以来的恐慌和担忧。长吐一口气，正打算前往军部查看练兵情况如何，就看见张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大少爷，朝廷来人了，宣你进宫！”宣身为将军的自己进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要出征。来不及多想，乔司寒轻叹一口气，让管家帮自己换上官服披上外袍：“备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