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落日》顾不见

12、我也有

　　盛夏正午的日光尤为灿烂，海风不停摇晃着岸边的椰树，平静了一早上的海浪也开始雀跃起来。

　　堤岸偶尔有三两个人骑着单车经过，散步或是逗留的人多了不少，谈笑声没有被海风冲淡，就算隔着一条马路也能听见。

　　而唐暮瑶却置若罔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片区域内，而这片区域中，除了她自己，还有顾云程。

　　海风不停吹拂着她的长发，也吹乱了他的，像是把他们裹在了一起，周围的一切被隔绝开，只剩下烈日带来的炎热，海风与海浪的声音。

　　还有他细微的喘息，以及她逐渐清晰的心跳声。

　　恍惚间，唐暮瑶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大一那年，第一次被他拉住手腕的那个傍晚。

　　昏暗柔和的夕阳，手腕上陌生的温度和触感，沉默寡言的少年，以及那道被拉长的影子。

　　有段时间，唐暮瑶已经把这件事完全忘了，直到她决定辞职那天，无意间在超市的货架上看见了橘子夹心巧克力。

　　再后来她搬到这里，再次遇见他。

　　一切都巧合得不像话。

　　曾经只比她高一点的少年，如今她要稍微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中午的日光可不如傍晚的温柔，炙热明亮的，让唐暮瑶看清了顾云程此刻的表情。

　　他还穿着围裙，似乎着急出门没来得及换下。

　　那深邃的眉眼正看着她，眼神温和认真，瞳仁在日光下透出一点褐色，眼底的微光潋滟，比在暗处看时更加清亮。

　　她承认，顾云程确实有被“围攻”的资本，五官轮廓和身材几乎没有缺点，气质又是温润斯文的，让人觉得十分好接近。

　　而他眉宇间又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少年气，中和了过分温柔时，可能会产生的虚伪。

　　唐暮瑶还在打量着顾云程，可这时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松开了，随后指间似是无意地沿着她小臂缓缓下落，最后停在她的手背。

　　她的手被他轻轻握着，然后抬起。

　　唐暮瑶脑子还有些蒙，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从手背渡来的体温似乎比阳光还要热烈，让她耳根发烫。

　　顾云程微微垂头，双眸也微垂着，长而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潋滟的光，视线停在她的掌心。

　　下一秒，唐暮瑶手里多了一小袋包装清新的小饼干，绑在纸袋口的橘黄格纹小蝴蝶结，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这是上次你试吃过的，不太甜，配着吃吧。”

　　他的嗓音在风里，好像离得很远，听起来比往常更加柔和。

　　悄然吹散了她心底那点怪异的烦闷。

　　唐暮瑶嘴角微微翘着，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这样追上来，就不失礼了？”

　　“你生气了？”
　　顾云程轻蹙着眉，目光似乎多了几分不安和探询。

　　他一副认真严肃的姿态，唐暮瑶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气得莫名其妙，但有一点，她算是确定了。

　　她嘴角笑意更深：
　　“没啊，跟你开玩笑呢。”

　　见她笑意灿然，顾云程像是松了口气，表情放松不少：
　　“刚才那些是来打卡的博主，可能是为了更好宣传吧，所以一直拉着我拍照。”

　　“那你不会拒绝啊。”

　　唐暮瑶脱口而出，说完才感觉周围好像静止了几秒钟，仅仅几秒，也足够让她尴尬地想挖个洞钻进去。

　　她立刻找补：“呃，我意思是万一……”

　　找补的话还没说完，顾云程却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透着诚恳和认真：
　　“嗯，虽然不会有下次了，但万一有的话，我会拒绝的。”

　　他说话时微微低着头看她，眸光清澈明亮，柔软的发丝被风肆意吹拂着，温驯得像是一个等待被训话的小孩。

　　“你……”

　　唐暮瑶刚想说什么，才发现他们的手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态交叠着，于是立即收回自己的手：
　　“你快回去吧，店还开着呢，这个我收下了，谢谢。”

　　她神色里的不自然，顾云程看得清楚，澄澈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笑意。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轻轻笑了：
　　“不客气。”

　　唐暮瑶回到住处，平时独处时会觉得空旷的独栋小别墅，此刻变得不那么空旷了。

　　因为心里一直静不下来，好像有很多东西在胡乱飞舞，雀跃得像是吃了兴奋剂，完全不受她的意识控制。

　　唐暮瑶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这一路的，反正感觉没过多久就到家门口了，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瘫在了卧室的懒人沙发上。

　　思绪一直乱窜，找不到重点，又好像发现了什么。

　　唐暮瑶扫视了一眼四周，视线最后停在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上。

　　她挣扎着坐起身，伸手拿来手机，打开微博。
　　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在打开输入框那一刻陷入了静止。

　　这是连她自己也才刚确认的秘密，这样告诉别人好吗？

　　唐暮瑶认为自己一直是稳得住的人，但这种陌生的感觉，好像刷新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一阵风闯入室内，唐暮瑶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落地窗。

　　海风到达这片区域时已经不如在海边那样强烈，变得温柔不少。

　　阳光也变得柔和，晕洒在落地窗前的白色长绒地毯上，渡上一层雾蒙蒙的光。一旁半透的纱帘被风轻轻吹拂着，风往哪吹它就往哪飘动，没有主见却又乐在其中。

　　看了一会儿，唐暮瑶收回视线，拿起手机一看，对话界面还停留在那条：- 有，你呢？

　　对方也没有说话，也许是忘了，也许真的是在等她回复。

　　唐暮瑶抿了下唇，纤细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敲了一阵，最后郑重点了一下：
　　- 我也有，祝我们都能进展顺利[干杯]

　　咖啡店后方的休息室内，深褐色的围裙被随意搭在了一张椅子的椅背上，窗帘只留下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闯进来的阳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室内昏暗，顾云程平躺在沙发上，顾不上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连衬衫靠近领口处的纽扣也被他随意松了两颗。

　　他一手耷拉在一侧，而另一手则横档在自己眼前，遮住了他的眉眼，姿态舒适自在。

　　不久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通知，很快再次熄灭。

　　顾云程总算有了动静，闭上的眼没有要睁开的意思，直到手摸索到手机，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后，不到两秒，顾云程把手机放回原位，起身拉开了窗帘。

　　室外强烈的阳光瞬间侵占了室内，四周变得明亮不少。

　　然而刚才闲适的气氛完全消散，顾云程看着窗外，拧紧的眉怎么也无法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