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羽非凡》终南岳麓

2、第 2 章

　　后山的池塘其实小的可怜，这篇原是洼地，被周边村民翻新修葺之后开了一块小小的方塘，成了孩子们夏天的乐园。姚蓬他们几个光着膀子在里面像泥鳅一样翻涌，互相还你来我往的拍打几下玩得不亦乐乎。
　　路羽并没有下水，他不是很会游泳，干脆就坐在旁边的大树下面乘凉，看着同伴们无忧无虑得样子有些茫然。这里的池塘就跟他家之前的泳池差不大多，水还没有家里的干净，他不明白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有什么乐趣。其实大概也能理解一些的，属于青春的飞扬气息，他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连家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好高兴的呢，更何况游泳对他而言，是一段永远不愿回首的噩梦。
　　大概还是五六岁吧，他们从老宅里搬出来，住进了一座新式的建筑，与之前灰墙红瓦四四方方完全不同，这里有草坪、有喷泉、有泳池，像童话书里的插图，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家里奔跑玩耍，也是在家里，他学了一半的游泳。
　　第一次下水新鲜感大于恐惧，全程都有教练指导教授，倒是不用担心呛水，只是漂浮在水中没有支撑点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抓着教练才能稍微安心点，而教练也是尽职尽责得保护他，双手一直扶在他的后腰和肚子上，帮助他在水中维系平衡，也给了他一个水中的支点。先学的是蛙泳，每天两个小时学习时间，路羽学习能力非常强，大概在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掌握了要诀，可以自己在水中游行了，但是教练还不放心似的一定要护着他，之前还只是两手前后扶着，现在快学会了反而是用胳膊圈住他的腰肢，像年画上娃娃抱鱼一样虚搂着他。跟教练熟悉以后，肢体上的接触越来越多，教练会在水里抚摸他的大腿，说是帮助他掌握正确的踢水姿势，又或者会突然拍一下他的屁股，笑嘻嘻的说不要把屁股抬得那么高。路羽对这些行为有些排斥，他从小一个人惯了，跟朋友也不会有如此亲密的行为，刚开始他觉得可能老师是为他好，只是在心里小小膈应一下。只是往后的日子，教练的行为越发大胆，路羽产生了本能的抗拒，开始对游泳有了排斥心理。连续上了六天课后，他跟管家爷爷说不想学习了，今天上完就不用教练再来了。管家有点吃惊，记忆中这是小少爷第一次中途放弃一项技能学习，询问起原因时小少爷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兴趣了，管家知道不好再多问什么，便答应下来今晚之后不会再让教练来授课了。
　　最后一节课路羽心头有些轻松，面对一无所知的教练又有点愧疚，他并没有觉得教练有什么问题，只是他自己单纯的抗拒这种肢体接触，他觉得因为自己的个人习惯，害得教练突然失业，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所以再次见到教练后，路羽对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有些羞涩更多的是甜美，教练突然就被这个笑容击中，像偷吃了蟠桃的猴子一样，有些不知所以了。他像之前那样一寸一寸抚摸过路羽的肌肤，甚至还在他脚底心轻轻挠了一下，感受到路羽身体一瞬间的震颤，教练更是食髓知味，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漂亮的孩子喜欢极了，只是这孩子对他礼貌有余，却无半点亲近之意，今天陡然间态度有所缓和，更是让他心猿意马。
　　“拿开你的脏手！现在立刻滚出路家！”突然管家的声音传过来，水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他站在岸上气的发抖，下午看见小少爷的表现心理就有些犹疑，现在亲眼看到这腌臜行为，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教练掕起来踢出去！实际上管家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气势汹汹地沿着岸边冲过去，一把拽着教练的头发就往岸上拉，嘴里还叫着外面的保安进来，几人合力把教练揍了一顿赶出去了，连衣服也没顾得上让他穿。回头看见路羽还呆呆地在泳池里，管家爷爷没来由地心头一酸，拿浴巾把小少爷包起来，一边给他擦干身体一边跟他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后来路羽长大一些才明白当日的情况，知道了那教练的邪恶心思，从那时起他早已不游泳了。
　　思绪飘忽了不知道多久，路羽在树下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前觉得教练就是世界上最坏的人，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吃人的人遍地都是。他曾经以为自己遇到最差劲的事情莫过于此了，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从南京逃出来的这些天，他从不愿意去想任何事情，他害怕，他怕自己想起之前的生活会没法面对以后，他也怕想到未来自己一个人到底该何去何从。他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他只知道日本人在疯狂地残害一批知识分子，其中就有他爸爸妈妈。7月底全国形势已经紧张，爸妈收到消息连夜收拾了行李让管家带他出逃，现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父母又是否安好……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敢想，但他现在明明感觉到了，战争对于人的伤害。
　　姚蓬他们游完泳上来，就看见路羽在一个人发呆，他站了一分钟，挠挠头过去拉路羽起来，“想啥呢这么出神，你这名字里的‘羽’字跟你还真配，瘦的跟羽毛一样，风一吹就飘走了。”路羽随他的动作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说“还不够，要有更多的羽翼才能起飞。”

　　北平沦陷半月有余，南京军事指挥部一直在悲沉的气氛之中，压得所有人都要喘不过气了。进入8月南方更加湿热烦闷，窗外树上的蝉鸣都聒噪到不行。
　　“上海绝不能丢，平津已经失守，上海的口子一开，南京的大门就被轰开了一半！”徐玉仁还在开会，8月9号日本人擅闯我军机场，制造“虹桥机场事件”，此举明显蓄意挑衅，意在华南再起事端，这次事件处理不好，上海就是第二个北平。连日来不断地在跟日方商议，今天已经是第5天，前日（13号）谈判彻底失败，日方条件苛刻我方断不能采取，两军开战势在必行。徐玉仁和一众将军一大早就在一起开会，商量部署军队事宜。接线员突然起立向会议室跑去，推开门对着一众上级才反应上来自己的失态，“报告长官，前线刚刚打来电话，杭州、广德遭日军轰炸。”徐玉仁听后握紧拳头，指甲掐入肉里，说到，
　　“马上向委员长说明情况，来不及再耽误，全军即刻进入战斗状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路羽到小镇已经近4个月了。老管家做好饭端过来，“少爷，今年简陋，您的成人礼就只能咱们凑合着过了。”路羽倒不是非常介意，“都要国破家亡了，还过什么生日呢，就是不知道爸妈……”他没有再往下说。11月20日，路羽今天18岁了，而在八天前，淞沪会战失败，我军损失惨重，上海沦陷。
　　如果没有战争，路羽现在应该在南京接着读高三，为下一年考大学做准备。就因为战争突发，他来到这个小镇暂避，在7月赶上期末的尾巴进入新校园，只是好景不长，学校自从7月中旬进入暑假，因为“八一三”开战南京及周边遭到轰炸，就再也没能开学。
　　“少爷，虽然现在时局艰难，先生和夫人也不知怎么样了，但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要接着读书，时局，总会安定下来的。”
　　路羽点点头，“我会的，只是上海已经沦陷，南京也是迟早的事，政府都要挪到重庆去了，我们也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
　　“那少爷有什么打算呢？听说政府在各地都安排了流亡学生登记处，要不你去试试？”
　　次日，路羽与管家拿着去武汉的票，开始了他们的流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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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还没见面，我自己都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