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男儿》苏荍

7、再遇1

　　陆离怎么也没想通，楚灵修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是不理他，是不是讨厌他啊？（然而，莫玄也是这么想陆离的）
　　陆离记得，以前，也有一个人，对他不理不睬，却让他心烦意乱，入骨相思，欲罢不能。
　　没错的，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
　　曾经少女心事无不为他，为造就“偶遇”，在他也许会出现的路口等候。他笑她即笑，他不开心她即难过。情随他迁。可是，依旧无果。
　　虽然，这两者性质并不一样。但他就是感觉不舒服。
　　不是说，这个楚灵修世俗功利，逢场作戏的嘛。那，作个戏也是好的呀，这，让他这么尴尬，他真是……唉……
　　不对，楚灵修这时，才8岁啊。那也就是说，小时的楚灵修，是不近人情的？那又为何……
　　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晓吧。陆离不想去深究。
　　他不想纠结任何人的过去，别人的未来他也不想参与。
　　只是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就像，就像得不到想要的兵器一样。
　　他忽然想，要不去皇宫找楚灵修？不管怎么样，大腿还是要抱的。就算最后帮不了什么，拉一个人下水总是好的吧，虽然，这样想，貌似，不太好……
　　陆离这样想着，就睡了。
　　却无梦。
　　自陆芷大婚那日，莫玄来找陆离的次数就愈见多了。各种借口，各种理由。还一口一个陆兄，陆离心里的阴影面积也愈见大了。但，渐渐，也就习惯了。而且，好像，没了这个人，还真就不行，真的就不习惯了。仿佛砖瓦堆砌城墙，缺了一片，似乎不打紧，却就是不完整了。
　　一人既在，无论欢喜，无离，便好。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一个月就这样，从手里溜走，竟毫不察觉。
　　陆离始终也没找到机会去皇宫。直到那一天。
　　陆芷被准许回家探亲。
　　陆芷浓妆艳抹，却不显油腻。倒甚有几分大家闺秀之意。
　　然而一见陆母，就活蹦乱跳的跑过去，扑进她的怀抱，全然不管头上那过重的金银钗子。
　　陆母却一跪，“参见曦妃娘娘。”
　　“娘，你这是干什么？”陆芷大惊失色，急忙把陆母拉起来，一脸不解。
　　“这是规矩。”陆母淡淡一说。
　　“我管他什么规矩。”
　　“你在宫中，也不管规矩？”
　　“这……在家里，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陆母依旧面无表情。
　　“娘，娘又不是外人。”陆芷急了。
　　“到时，宫中人，不自要姐妹相称吗？那，不也不是外人？”
　　“那怎能和娘相提并论？娘这样，是不要芷儿了吗？”陆芷咬着嘴唇，眼里似乎有泪点闪现。
　　“我……你既已出嫁，就不属我陆家人了。”
　　“我……娘……我……”陆芷泪啪嗒啪嗒，滴落在手心，掉在在地上。
　　彼此都沉默着，死一般的寂静。陆母坐着，小口抿着茶。陆芷趴在桌子上，低低抽泣着。陆离呆了，本来正欲他够桌上的糖的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母眼眸低垂，慢慢站起来，走到陆芷身边，微微一蹲，手缓缓抬起，又一缩。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把手放在了陆芷的头上。陆芷一下子抬起头，睫毛上还沾有泪水，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芷儿，我……唉，只是……”
　　“娘，是不是芷儿做错了什么？”陆芷揉着微红的眼睛，另一只手手撑着头。
　　“不是的，芷儿。娘……你记住，无论陆家发生了什么，都绝不要，绝不要回头，不要伤心。”
　　“为……什么？”
　　“记住就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
　　“你回来的日子不多了……别老恋着家。”
　　陆芷心里一万个为什么，但就是没说出来，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姐姐，我……我有事找你。”看着陆芷渐渐恢复正常，陆离走到陆芷脚边，拉拉陆芷的衣角。
　　“哦？离儿，什么事。”
　　“姐姐，你……你凑过来好吗？”
　　陆芷一把把陆离抱了起来，好像忘记了刚才哭的稀里哗啦了。
　　“姐……姐。”
　　“快，去看看我可爱的化妆间。”陆离一种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挣扎着要下来。
　　“那，那是我的……化妆间，不，不许进。”
　　“我管你？”
　　陆离求助的望向陆母，陆母却回答，“以后，她也很少回家了，就依着她吧。”
　　什么？！依……依着她？那，不就是害了我的脸，这可是我曾经也是现在的最爱！
　　陆芷却继续抱着陆离，不管他如何反抗。听见陆母这么说，就愈不愿放手了，不管陆离的鬼哭狼嚎。
　　陆芷一脚踢开化妆间的门，把陆离往椅子上一放。
　　好似要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陆离的脸上。顿时陆离感到了对整个世界的怨恨与绝望。
　　画好后，陆离再也不敢看自己引以为傲的脸。
　　“什么事？你说吧。”陆芷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我……我……姐姐，你带我去皇宫好吗？”
　　“什么？！”
　　“求求你了嘛！就偷偷的把我从马车里面带进去，我再，到时候再偷偷的溜出来不就好了吗？”陆离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脸配上那一副委屈的神情，看起来有多么的好笑。
　　“这哪是那么容易搞好的呀。不过离儿要是想的话，也可以。”陆芷沉思片刻，说，“但是皇宫可不比左相府。一定要注意才是。”
　　陆离疯狂的点头。
　　最后，他硬是被塞的马车底下，闷的他都不想说话。在他就以为他就要死的时候，到皇宫了。
　　陆芷果然是陆芷，带到皇宫就把他丢在寝殿里，让他自己玩。
　　于是他就在皇宫里四处游荡着。不过需要东躲西藏，尽量不让任何人发现。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御花园。
　　已至初春，百花齐放。
　　凭借着他的三寸个头，跐溜爬上了一棵桃树。惹的一树桃花花枝零落。桃花开的甚是茂盛。不费力便遮挡住了他那小的可怜的身子。于是他就卧在桃树上，双手背的脑后，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草。闭目养神。一瓣桃花正巧落在他的眼角，遮挡住那一寸长的光阴，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混合花香，不知由哪棵树主导。
　　恰似梦飘过，风轻云淡。
　　忽然一阵吵闹，他睁开微闭的双眸，惊落那片桃花，也惊落一树繁华。透过刚好容下他眼角的缝隙，他看到他的那个“大腿”。
　　楚灵修不知被谁一踢，正好滚到那棵桃树下 躺在地上。满身尘灰，一脸伤痕。
　　哈哈哈哈，你……你也有这一天，叫你不理我。陆离想，嗯？不……不对……他……他没事吧……
　　陆离再定睛一看，顿时握紧双拳，手不住的颤抖。
　　只见太子笑的没心没肺，头高高仰着，露出下巴。一只脚踏在楚灵修腿上，慢慢碾着，一只腿半弯，手搭在上面。
　　“是叫，灵修，是吗？楚？这个姓，就你，还敢碰，你配吗？”
　　一众喽喽一齐嬉笑。
　　楚灵修手指蜷缩，眼睛只睁开一个小缝，干裂的嘴唇微抿着，并不回答。
　　“你这个洗衣妇生的贱种。我就奇怪了，你妈是怎么爬上父皇的床的。”
　　闻言，楚灵修的手撑着身体，手臂不住地颤抖，慢慢站起来，太子一脚蹬过去，又栽倒了下去。又引来一阵哄笑。
　　最后，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抹去脸上的灰尘。
　　“不……我……我娘，她是大选时选进宫的，才不是……”
　　“我说是就他妈是，怎么？还想反抗？”太子一贯的脸偏着，不用正眼看人。
　　“我……我……”楚灵修也如树上的陆离般捏紧双拳，却又如往常般，沉默了。低着头，杂乱的头发粘在脸上，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傻，你倒是反抗啊？陆离手心沁出点点汗液，在树上干着急。
　　“欧？你是不是以为，不说话就行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太子一提手，使了一个眼色给他那群小喽喽。
　　得令，那群喽喽一哄而上，束住楚灵修的手脚，楚灵修仍不动，仿佛事不关己。
　　那个带头的小喽喽掏出一把匕首。陆离一眼扫过去。切，锋口太钝，材质太差，纹饰太丑，居然还有锈迹！垃圾。等等……不对……现在需要关注的，好像不是这个点。
　　眼见那破烂匕首与楚灵修的脸仅剩0.01米，楚灵修还是无动于衷，任人宰割，挣扎都不带挣扎一下的。
　　只是，浑身，不停的，不停的颤抖。
　　就是为了这一张脸也决不能袖手旁观啊！
　　陆离扯断胸前挂着的宝石项链。取出一颗圆润的红色珠子，捏在手指间。
　　不知为何，陆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幅幅英雄救美，然后抱得美人归的画面。想来民间小说里大多数情节大致如此。又仔细想了想，若是在此时伸出援手，那这个大腿应该就是抱结实了。
　　陆离将手一弯、一放、一弹。珠子借助外力，经受空气阻力，正中那喽喽的右手，一抖，匕首掉落到地上。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红珠如雨点般降落，打的那群喽喽措手不及，搞得太子一脸懵逼。
　　“谁，给我出来！”声嘶力竭。
　　“切，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啊。你是我谁啊？”
　　陆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偏着头，绕有趣味的看着太子气的呈现酱紫色的脸。
　　不同于以往的玩世不恭。
　　倒甚是有趣。
　　空气似乎凝固，一片桃花不合时宜的落下。却未打碎这宁静。
　　僵持了半晌，未见起色。
　　太子又喊了一嗓子。周围只是沉默，还有点瘆人。
　　太子心里有点慌，莫不是……鬼吧。
　　向四周扫了一眼，空无一物。毕竟是小，鬼怪什么的也没少听说，还是有些怕的。
　　便清咳两声，装作镇定，带着那一众喽喽，甩袖离开了。
　　就……就走了？
　　陆离看着他渐渐远去，有些惋惜。太没有恒心了，还准备逗逗他的。
　　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楚灵修，陆离用手撑着树，一跳。
　　一树桃花尽数纷落。
　　妃色桃花，玄衣公子。嫣然一笑，翩若惊鸿。右手红珠，左手折扇。仿若初见，又似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