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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还没结束的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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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惨白叶涪陵的抱着树,抖抖索索地把晏然半路塞给她的厚外套罩在身上,“阿容,告诉这个姑娘发生了什么。”晏然的手指在玄容冰凉的掌心划了几道,干脆把他手整个包住了。
玄容有些美滋滋的冲自己师兄傻笑了一阵,后知后觉的扭过脸去看脸都快冻紫了的叶涪陵。师兄为甚么要立刻跟这个姑娘摊牌,师兄所希望的回答是什么样的呢?
“请姑娘跟我来。”玄容朝前走了两步,站在谷口的一块巨石边,看着叶涪陵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梅树边的巨石向内凹陷,留出一处小小的避风地,叶涪陵被安置在其中,仿佛冻硬了般僵滞的脸色终于回缓过来,她发出一声充满感动的喟叹,几乎想要贴着长在石头上了。
玄容这时才折下一段垂落的梅枝,顺着叶涪陵的脚边划出一道挡住谷口的细细雪线。“在姑娘来到此地之前,谷口雪雾弥漫了十数年之久,内外不可与人相通。”
玄容看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叶涪陵,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挠了挠陷在狐毛围脖里的脖子,补了一句,“我从出生至今,还没能离开过这里。姑娘来处不凡,玄容并师兄一起,请姑娘讲清前因,为我等解惑。”
叶涪陵眼神死的看了看谷内,又抻着脖子朝谷外的山峦张望了半晌,看着接过师弟递过来的伞一直拄在手里,站在唯一的风口为自己挡风的晏然,又瞅了瞅神色恳切却没有逼迫之意的美少年玄容。打是打不过,看着周围四面大山,跑也没得跑,摊牌吧。
心态光棍的叶涪陵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露出一个卖惨的笑容,“能回去说吗?”外面好冷,能不能回去先。
三个人里的决策人晏然点了点头,冲自家师弟招了招手。看见玄容心态平静的抱着伞被晏然拎在手里,而对方正把空着的那只手朝自己伸来。怒刷存在感的求生欲使得叶涪陵进行了手脚并用的严词拒绝。
最终,晏然放弃了一手一个的打算,三个人蜗牛般慢慢缩回了落梅覆盖的壳子里。
叶涪陵举着唯一的一把伞,亦步亦趋的跟在这对师兄弟身边,两个人的步伐都并不很快,显然充分考虑到了叶涪陵的体力情况。
飞的五分钟,步行一小时。叶涪陵被冻得越走越慢,简直怀疑人生,后来还是晏然发觉不对,从雪里扒拉出一块石头,捂热了塞给她当暖宝宝,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比起口不能言的师兄,师弟玄容则生生被反衬成了话唠,据他所说,他们要去的院子在叶涪陵住处的背面,是师兄弟二人的共同居所。因为迷雾围锁,内外不通,在师父去世之后,两个人的生活面积严重缩水,堪称宅男界翘楚。
叶涪陵第一次踏进了师兄弟所在的院子。格局和今早所见一般无二,只是院子里外辟了块地种了许多植物,短短的篱笆梢顽强的从雪里冒出存在感不强的一小截。
几个人团坐在茶釜边,晏然伸手撵了一下引火棒的尖端,腾起的火苗被递进炉子里。玄容接了从檐上飞落而下的新雪,茶很快就咕嘟嘟的煮开了。
叶涪陵说得口渴,忙不迭地接过碧绿的茶汤。她介绍了自己那平凡朴素的科技未来生活,和偶然至极的穿越经历。
比起玄容的震惊至极,晏然反而因为不能说话显得十分从容,或者跟他能不能说话没关系,他确实表现得从容到过分,甚至于还有精力关注其他的事情,从玄容接回来的新雪里捏出颗小冰球递给看起来口渴得不行的叶涪陵。
“他为什么看起来理所应当般的接受了我所说的话?”叶涪陵在感到惊异的同时,隐隐在内心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晏然给她带来了无法动摇、不可抗拒的压迫。而这个人正耐心的把洁白的细雪放在洗得干干净净的手里,团出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球。
玄容只觉得掌心一凉,才意识到手里的碗被换成了冰块。他把冰块含进嘴里,为自己的失神颇又些不好意思的,粉着脸朝师兄笑了笑。
捧着茶杯的叶涪陵面色古怪,总觉得气氛莫名gay gay的。
玄容回过神来,一边向叶涪陵介绍这个世界的情况,话语里对叶涪陵描述的现代社会也充满着一种跃跃欲试般的好奇心,能够飞天的铁鸟,在地下往来穿行的人潮,无夜的城市,甚至有神舟能够抵达只可远望的蟾宫。
叶涪陵的注意力却有些分散,她忍不住去侧过头瞥了一眼晏然。对方取出一叠素纸,正用碳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八成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玄容注意到之后,也复读机般的望向晏然。晏然干脆挪开半边身子,让他们去看自己写完的内容。
“我欲下山去。若诸事皆安,暮春之后,接你等出谷。”
玄容绷紧了嘴角,他略带狐疑的看了一眼耐心等待自己反应的师兄,谨慎的问道,“师兄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今日。”
玄容和叶涪陵的眼睛都瞪圆了。从社会性懒癌时代穿越过来的叶涪陵对晏然近乎可怖的行动了表示极度的震惊与不适。“简直令人过敏。”她在很多年后如此对他人评价。
而玄容,玄容还保持着一副震惊到僵硬的模样。他蹭着地面膝行两步,揪住晏然的衣摆,又问了一遍,“师兄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晏然没有回答他。
玄容的眼睛红了,他从出生起就跟师父师兄一起住在谷里,他就像是只乖乖蹲在井底的青蛙,即使书上把谷外的山水云霞形容得再动听,柳婆婆送进谷里的新鲜物件怎样有趣,他心里也依旧淡淡的。师父花白的头发,师兄温暖的双手,四季常开的梅树,穿梭林间的鸣鸟,才是陪伴着日出月落、会一直留在身边的东西。
这种心态,与其说是宅,不如说是恐惧。一张纯白了许久的纸,一时竟有些恐惧于是否要染上其他的色彩。他过惯了谷里的日子,也爱上了一成不变带来的安稳。师父去后,维系这份安稳的只有师兄了。终究年少稚拙,竟还不知人世间波涛浮沉,从未有能一成不变的事物。
玄容清亮的目光从晏然的脸移到对方的手,再一寸一寸的落在那张纸上。他似乎恨极了,红着眼睛朝晏然扑过去,抱着师兄的腰,鸵鸟般的把脑袋埋了进去。
还坐在原处的叶涪陵只听到一声响亮至极的抽噎,“我不要!”
目瞪口呆叶涪陵,又来了,这种在空气里流动的奇妙氛围,难以抗拒的脆皮鸭的味道!